• 11月03日 星期日

太和里,一条上海弄堂里的往事

上海有多少这样有味道的弄堂,多少那样说不尽的往事。

太和里,一条上海弄堂里的往事

小时候,“太和里”几乎成了婶婶家的代名词,尽管婶婶早已搬家,至今我们去看望婶婶,还会脱口而出说到“太和里”去。

正对着重庆中路的“太和里”,是一个闹中取静的老街坊。

走出弄堂往南,用不了五分钟就到长乐路,路口有爿上海滩有名的“淮国旧”。从淮国旧后门穿到前门,那就是繁华世界的淮海中路。

从弄堂口出来朝北走,穿过金陵路接上连云路,那里有老少皆宜的“新城隍庙”,花草鱼虫,剪纸贴花,航模拼板,集邮换票,特别是到了秋季,地摊摆满斗蟋蟀的盆盆罐罐,还有许多捉蟋蟀的小工具,真的热闹非凡。

太和里建筑是典型的石库门房子,由一条大弄堂、几条小弄堂组成,总共65个门牌号,分别是南北走向或东西走向。南北走向有两长排30个门牌号头,东西向有四横排35个门牌号头。

石库门房子的结构很特别,大人说它是三层楼,小孩数数好像有五层楼。其实,错觉就是那个亭子间和阁楼层。正面是两扇黑乎乎的油漆大门,两个铁环门配上雕有一对狮子头像。很少看到大门敞开,据说只有重要客人来,才会打开。

太和里,一条上海弄堂里的往事

当年,去婶婶家都是从后门进去。推开门,里面黑通通一片,差不多白天黑夜都要开灯,这是他们家的灶披间。最早的时候,灶披间里只有婶婶和婆婆家两只炉子,后来在众所周知的年代里炉子越摆越多,靠墙的一圈都摆满了炉子,满屋子一股煤气味。

穿过灶披间,就是楼梯口。楼梯陡峭得就像攀登山崖的“一线天”。几十年来,婶婶她就是这么上上下下,一天至少五六个回合。最令人吃惊的是,她竟然能端着一个“合家欢砂锅”上三楼,而且行走得很利索。

与灶披间相通有一小段走廊,走进去是客堂间。到了客堂间,眼睛一亮,一缕阳光从一排落地门窗缝中透视进来。过去客堂间都要供奉祖先,几乎每家每户的墙上都悬挂着老祖宗的画像,让人肃然起敬。

客厅外有一个约十平方米的小天井,四周有一条小水沟连着,积水可以流向外面的地下排水道。天井铺着横排的青条砖,砖头缝隙里露出几株小草的芽芽,显示一种活力。

站在天井里,抬头可看到二楼和三楼的大排窗户。在三楼的顶部还有一个朝北的晒台,正好斜对着人民广场方位。每到国庆的夜晚,大家纷纷围坐在晒台上观赏烟花,堪称是“八角头”的最佳位置。

住在太和里,最有趣的是弄堂里的早晨。天蒙蒙亮,每家每户门口就已摆满一只只痰盂罐和马桶。环卫工人来了,拉着一辆装有黑色箱子的加长拖车,在弄堂里穿梭。他们手里握着一个铜铃,一边摇铃,一边像唱山歌一样呼唤,“倒马桶唻,倒痰盂……”抑扬顿挫。拖车黑箱子上面有一大一小两个盖子,大小便分别倒进大小盖子里。环卫车一走,用竹签子做成的“马桶刷”变为了弄堂里的主角,加上马桶里的那几颗毛蚶子壳的旋转,顿时响起了一片“哗哗哗”、“唰唰唰”的响声。此起彼伏,犹如“都市清晨交响乐”。

差不多在同一辰光,弄堂里又开辟了另一个“战场”——用柴爿点燃煤球炉。“老上海”经验丰富,先用火柴点燃几张纸片,再由纸片引燃木柴,接着就像打太极拳一样熟练地挥舞起扇子,一股股风送进炉子,随即缕缕青烟升起,就像婀娜多姿的美女飘逸直上,煤球烧红了,大功也就告成。后来,不知是谁“发明”了用煤粉浆糊炉子,可以不再每天生炉子,上海滩有名的“炉子功”也就功成名退。

太和里,一条上海弄堂里的往事

早饭过后,该上班的上班去,该上学的上学去。一番喧哗之后,弄堂总算安静下来。其实不会安静很久,紧接着就有“削刀磨剪刀”、“坏的阳伞修伐,坏的鞋子补”、“破布头碎玻璃旧报纸有”……一个个吆喝声传进来。

太和里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街坊邻里真的顾全大局。二十五年前,要开建延安路高架,街坊邻里一致响应号召。在告别闹中取静的太和里之时,婶婶还开玩笑跟我说,要搬到“新加坡”去了,我还信以为真,原来是在莘庄嘉定浦东选一处动迁房。如今婶婶已是九十五高龄,太和里陪伴她练就了一个硬朗身体。

现今版图上有多少个太和里再也找不到了,但是它们在我们的记忆中始终挥之不去。(袁以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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