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男之吻的奇袭：新加坡电视新闻“历史性的犯法画面”？

上图：新加坡电视新闻频道《亚洲新闻台》（CNA）的记者于2月4日在北京一家酒吧直播冬奥会新闻时，右侧画面突然闯入一对热情拥吻的男性，影片随即在新加坡引发热议，因为对新加坡人而言，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当地电视台“看到两个男人接吻”。

“关键不在于拥吻的同志，而是这个画面居然出现在新加坡新闻电视台上...”新加坡电视新闻频道《亚洲新闻台》（CNA）的记者于2月4日在北京一家酒吧直播冬奥会新闻时，右侧画面突然闯入一对热情拥吻的男性，影片随即在新加坡引发热议，因为对新加坡人而言，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当地电视台“看到两个男人接吻”。在这个政府限制电视媒体描绘任何有关LGBT生活形态的国度里，同志拥吻的画面却如此巧合地入镜“正经”的新闻频道，即增添了些许恶作剧趣味，同时也再次掀起新加坡LGBT处境的关注。

2月4日，在CNA的直播画面里，记者Low Minmin位处北京一家酒吧，报导群众正在观看冬奥会开幕式的新闻。而正当她播报到一半，突然有两名男性闯入其身后画面拥吻4至5秒，其中一名男性更在拥吻结束后，对着镜头露出魅惑眼神，随即转头离去。

这个画面一开始并没有太多议论，不过《The Independent Singapore》指出，一名网民发现该影片在中国的微博上受到关注，更留意到画面中的“亚洲新闻台”（CNA）标志后，就将其发布在短视频平台上，至今已经累计90万浏览量。而虽然该拥吻影片在网上疯传，但在亚洲电视台上传的新闻画面里，已经删去相关画面。至于为什么要删除拥吻画面？有无特别理由？ CNA也仅仅回应“不做任何评论”。

上图：正当CNA记者播报到一半，突然有两名男性闯入其身后画面拥吻4至5秒，其中一名男性更在拥吻结束后，对着镜头露出魅惑眼神，随即转头离去。

事实上，新加坡资讯通信媒体发展局（IMDA）规定，“禁止在电视节目中宣传或对LGBT社群做正面描绘”。 《VICE》的报道指出，当地一家电视台曾在2008年播出美国居家装修系列节目《Find & Design》，其中一集正是主持人帮助一对同志配偶领养的小孩改造房间，该台因此遭到新币15,000元（约合人民币71,000元）的罚款。对此，IMDA提出的理由为：

“这一集包含了同志配偶和其领养孩子的几个场景，以及主持人对他们作为一个家庭单位的祝贺和承认，以此种方式来正常化同志的生活方式和非传统的家庭结构，因而违反了禁止宣传、证明（justify）和美化同志生活方式的规定。”

有鉴于此，这也是为什么新加坡人对于亚洲新闻台出现同志拥吻的“历史性画面”深感惊奇的原因。尤其，亚洲新闻台为新传媒私人有限公司（Mediacorp）所有——Mediacorp的唯一股东即是由新加坡政府全资拥有的淡马锡控股——因此，能在其新闻直播画面上看到同志拥吻的“犯法画面”，某种程度上也再次挑战和刺激了新加坡观众关注当地的LGBT权益。正如当地LGBT倡议人士Elijah Tay告诉《VICE》：

“在一个各种LGBTQ+身份的人描述成不正常的人、或根本不存在的社会中长大，在电视上看到两个男性接吻，对许多（新加坡）人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场景。”

这个“意想不到的吻”虽然看似带来了恶作剧趣味和更多关注，但如何借此深化讨论、进而倡议LGBT权益，依然是一大挑战。新加坡继承了过去英国殖民的法律，其中《刑法》第377A条规定男性之间的性行为违法，最高可判处2年有期徒刑。尽管有关当局很少动用该法律，社会上也有呼声认为该法违宪、并且要求废除，不过相关上诉陆续也在2014年和2020年遭最高法院驳回，即认定——禁止男性间的性行为并不违宪。

2019年在新加坡芳林公园的Pink Dot集会上，游行者诉求政府撤销第377条A条文。

李光耀的孙子李桓武（左）在2018年公开宣告同志身份，并在脸书上发文呼应当时即将举行的粉红点活动。

在严厉的法律条文和相对保守的社会风气里，新加坡LGBT社群也游走在灰色空间争取自身权益，其中或许最为外界熟悉的正是“粉红点”（Pink Dot SG）。粉红点活动自2009年开始，每一年都会在当地唯一指定的合法集会地点——芳林公园举行，旨在声援LGBT人士，倡导温和的“有爱无类”（freedom to love）。这场活动尤其在2018年受到关注，主要是前总理李光耀的孙子李桓武在同一年公开宣告同志身份，并在脸书上发文呼应当时即将举行的粉红点活动。

尽管如此，李桓武能否为LGBT社群带来任何正面的改变或效益，依然有待讨论。新加坡国立大学中文系博士潘婉明便指出不同看法，认为随着粉红点活动的规模越来越大，其嘉年华式的成功反而遮掩了新加坡LGBT群体的多元面貌和真实处境。潘婉明尖锐指出：

“新加坡有‘同志活动’但没有‘同志运动’。而粉红点的人数虽然达到运动规模，但并没有运动的实际诉求。以李桓武或粉红点为标竿，完全无助于整体新加坡LGBTQ社群福祉的全面提升。相反的，粉红点呈现的浪漫与色彩，它所彰显的美丽与希望，也只有‘李桓武们’可以立足。”

此次的同志拥吻事件，相关影片之所以可以快速流传，也是基于各种社交平台和年轻世代的崛起，为相对保守的社会风气撑起了一些空间。尤其相比起上个世代，年轻世代也开始更有意识地理解自己，更勇于公开地、大方地、骄傲地宣示自己的身份。更重要的是，或许也如LGBT倡议人士Elijah Tay所言，这个拥吻影片的意义也在于告诉社会大众：

“虽然（拥吻）是意外的，但这客观描述了LGBTQ+社群间的浪漫关系，这是一种未经当地电视台审查的爱的表达。”

年轻世代开始更有意识地理解自己，更勇于公开大方、骄傲地宣示自己的身份。图为2017年的新加坡粉红点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