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5月17日 星期五

原烟台德顺兴造钟厂经理姜国璋回忆解放前烟台的钟表业的发展

我于一九二八年到烟台德顺兴造钟厂学生意,历任会计、经理,直到一九五六年公私合营后,工作达四十六年之久。下面仅以我个人经历及见闻,简述一下德顺兴造钟厂的兴衰。
  (一)
  德顺兴的原名叫宝时造钟厂,创办于一九一五年七月。时值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次年,英、法、德、意、俄等帝国主义正忙于争夺世界霸权的侵略战争,无暇东顾,我国民族工业稍得长足发展之隙。际此时机,李东山出资,在烟台朝阳街南段东侧创办了一个造钟厂,注册登记为“宝时造钟厂”,商标“宝”字,资金两万五千元。
  李东山本名叫李树桐,字东山,原籍威海市人,约生于清光绪初年,死于一九四六年十月。此人自幼家道贫穷,不曾入学读书,早年以肩挑小贩为生。他的发迹与烟台当时富商恒兴德丝行是有干系的。最初他独身来烟,腰中仅有二百铜钱,投靠他在恒兴德当上海客的堂兄;经堂兄保荐,在恒兴德当了一名小伙计。由于他生就伶俐,善于奉迎巴结,不久拜认恒兴德的东家孙文山为干爹。以后他受不了行规约束,自愿退出,仍去从事小贩生涯。在贩卖的市利中,逐渐积起一点资本,自己就在北大街与太平街南首交会处,开了一个水炉小铺;同时又兼去海关叫行,资本不够向他干爹孙文山告贷。据传闻,他在叫行买进海关拍卖没收的私货禁物中,发了一笔意外的奇财,于是暴发。另一说他倒卖了一批船粮,而得了一笔厚利。总之,他对自己致富之道,一向缄口不宣,同他共事的人惟感突兀,不解其奥。不过李东山已握重资,确是实事。
  俗云:“长袖善舞,有钱可贾。”李东山在握有资本以后,于清末首先在他开水炉小铺地址,扩办了一爿德顺兴五金行,独资六万元,主要经营小五金和兼营百货商品。从此发达,这个五金行成为李东山创办其他事业的本源,也是开办德顺兴造钟厂的母体公司。继之,在烟台开办了同志玻璃厂、瑞兴制伞厂;在威海开办了威新花炮厂(后迁烟)、同庆顺银锡店。以上厂商,在当时的烟、威一带均为首创。李东山很善于钻营擘划,长于世故筹谋,时人称之谓“李小鬼”。他有句自立的恒言:凡人有之我不干,人无有之我要为。这足以说明他经创事业的一大特点是:为了无与相争,独得其利,专事缺门,独资经营。
  后来,由于德顺兴五金行经销日货马球牌座钟及其零件,引起李东山动意,认为造钟工业是我国的空缺,有利可图,于是就以德顺兴五金行为东本,出资办厂。
  至于技术,适有一个叫唐志成的人可委其事。唐是掖县人,字逊三,读过私塾,曾在烟台为商户记过帐,因其好钻研小工匠技术,又自办过修理汽灯、钟表等业,经常到德顺兴五金行购买修表零件,结识了李东山。他俩均有创业之好,唐长于李处,是略有一点文化知识和修理钟表的技艺。所以双方商定办厂造钟,李东山自任经理,聘唐志成任厂长兼做技师,办起宝时造钟厂。
  宝时厂创办之初,技术设备十分简陋。为了解决技术关,李东山数次亲赴日本大阪马球牌钟表厂观摩套取,并随购一部份机械设备。对于一些日人不肯吐露的重要技术,李东山则以重金厚礼贿买。这样由李东山外出学习购置,经唐志成切磋琢磨,苦心钻研,终于在技术设备上草创基础。开厂伊始,仅有工人二十多名,大小压力机十五台,两马力电滚一个,三尺车床一台。许多工序是手工操作,如齿轮是手工冲铣,直到一九一八年才增设了铣床。唐志成不会计算,主要模拟拆卸日货马球牌座钟,进行试制。在试制期,为了维持生产收入,还兼制伞铤、汽灯、汽炉、门锁等产品出售。这时因见利甚微,原来恒兴德丝行投入的少量外股,遂中途抽去。历经数年反复试验仿制,第一批座钟终于在一九一八年制成问世。不过这时生产的钟,除木壳以外,主要零件和原料是从德国人在烟台开设的盎斯洋行购进的日货,尚属装配制造阶段。一九二〇年以后,逐渐实现钟机自造。但主要原料如铜、铁板、钢丝、钟弦等,还需从日本或德国进口。
  随着钟表生产的发展,职工人数也由二十多人增加到五十多人,设备逐步有所增添。但制作技术基本上仍以手工操作为主,年产量仅有一、二千只,销路也只在胶东和东北一带,故而成长不快。时至一九三〇年,为逃避军阀政府按户头索取捐税,始将宝时造钟厂更名为德顺兴造钟厂,在名义上与德顺兴五金行合二为一。
  (二)
  从一九一五年建厂到一九三一年这一阶段,德顺兴造钟厂的经营进程尚称顺利,生产也确有起色。但李东山为了广开利源,在德顺兴造钟厂中又增辟了一个化妆品制造部,而且所出产品在烟台市场上也是独一无二,具有一定声誉。虽然这与造钟厂不伦不类,但对于资本家来说,却又多出一条生财之道。由此可见,李东山其人,的确善于寻觅市利,居缺独占。为了敛出博取,他本人在生活上也起居从简。
  李东山另一特点是:除工厂自有一套节俭管理的成规外,还有一套笼络用人之法。他用人委事有一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格言。对管理人员的择用,只要能恪职尽责,便委任不疑,以后并按其能力和表现,再在工资之外给予照顾。李东山名义是经理,参与实际领导管理的有五人,李殿章(李东山继子)代经理视事,唐志成(原与李有交)任厂长兼技师,戚汇川(李的亲家)任会计,谷钧昌(李的亲戚)负责对外业务联系,还有一名帮账会计。生产组织不设车间,只按工序分为压力、旋铜、旋铁、钻空、铣轮、铆轮、装配、锒钟、木壳、油漆、包装等作业班组,每组设一不脱产的班组长。这些班组长皆从工人中物色技术较高,顺从肯干者担任,负责组内日常生产、技术管理和产品质量检查等事宜,如有问题,可直接请示经理或厂长解决。在每组的生产作业中,特别强调节约原料,不出残次品,从基础生产杜绝浪费漏洞。根据当时核算,每生产一只钟的成本四元,卖出五元,能有百分之二十五的利润。
  对工人的管理使用是严诱相加,一九二八年在我入厂前的一代工人,学徒期为十年,以后改为八年、六年、五年。严格规定,新徒工入厂,最少需有一家商号作保立约,徒期只管伙食,没有工资。但也有例外。当时德顺兴的职工来源主要有两个,一是李东山原籍威海亲友介绍的,一是恒兴德丝行介绍的。这些人进厂不需找保,也不用立约,来去自愿。我是恒兴德介绍去的,徒期五年,第一年发零用钱二十吊,第二年三十吊,第三年四十吊,第四年五十吊,第五年一百吊(当时约二吊八换一元大洋)。如中途毁约不干,要按入厂时间长短退还伙食等费用。由其规定徒期之长,立约之严,可看出苛厉剥削。所以有的工人忍受不了这种长徒期的劳累,只得丢下行李逃跑。
  其实,徒期无需这样长,只是李东山为了从廉价劳力中剥削高额的剩余价值罢了,如遇危机,往往裁减劳金工而保留徒工。十年出徒的每月工资定为十七、八元,五年出徒的八、九元不等;再有每到五月节,八月十五和过年三大节外加三、四元。另一方面为了诱使全厂上下职工加倍效力,还规定在工资以外再从利润中提出百分之六十分红。其中李东山的原股占百分之三十,下余百分之三十按职务分:经理百分之六,厂长百分之五点六,会计百分之二点八,对外联系业务的百分之一点四,共计百分之十五点八;还剩百分之十四点二,分给各个组长。另提出一部红利,按照技术高低,产量完成情况和劳动表现好坏,分等授给一般工人。工人入厂年限较长,且一贯埋头苦干,也可同管理人员一样吃份子;如果家里需钱紧迫,李东山还能给点照顾,准予借支,以后陆续偿还。这样往往使一些职工对他感戴,易于听命受用。
  德顺兴其时还实行星期日公休制,名义上每星期日让工人休假,实际有半天叫工人清理工厂积存的废物垃圾。但这在当时的烟台各厂商中是唯一的。伙食也比较好,一般每日早馒头,午大米,晚玉米片片,逢年过节还增加酒莱会餐。可是每日的工作时间长达十二、三个小时,天不亮就起床,一直干到天黑。因此,虽然给了工人一点好处,却又在大量的剩余劳动中捞回且有余。对新工人入厂除了要立保外,在徒期死了不管,伤残不管,病了不管,即“三不管”。有的好不容易熬到满徒,竟又以生意不好等理由被解雇。工人干活、说话使资本家稍有不满,动辄就以下工要挟。现在有的老工人还记得,冬天包装屋里从不生炉子,实在太冷,有一次几个工人就凑了一首诗写在墙上:“此屋冷清清,滴水变成冰。工作不能作,炉子不让生。有心买衣服,家中还贫穷;有心要不买,冻的真苦情”。资本家发现后,兴师追查。原是老工人陶尊堂写的,非要下他的工不可,经过许多人说情,才得继续留用。
  在产品的经营上,德顺兴主要与日货马球牌钟进行市场苦争,一架座钟的卖价由五元大减至一元多,甚至每卖一架钟,外赠毛巾一条。到一九二八年全国各地学生,工人爱国运动蓬起,出现了一个抵制日货、提倡国货的新形势。这对民族工业德顺兴的发展是颇为有利的。再加德顺兴注重改进技术和精打细算,出厂的产品质量赶上日货,价格低于日货,并且讲究信誉,保修到底,所以它很快顶退日货,独占市场鳌头。转而价格迅速回升,每架钟提到五六元;销路向东北、华北开拓;产品闯出声誉,哈尔滨裕长表店专门经销德顺兴“宝”字钟。从一九二八年到一九三一年间,德顺兴遂达鼎盛时期,共获利十余万元。一九二八年职工为一百多人,迄于一九三一年最多发展到五百余人,年产座钟、挂钟达五万五千多只,销路畅通,生意兴隆。
  (三)
  但是好景不长,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发生后,日本帝国主义侵占了我国东北。作为已打开畅销局面的国产钟表,遭到了日本帝国主义者的封锁破坏,刚刚开拓的北方市场日趋萎缩,致使产品滞销,积压五万多只,资金周转受限,企业经营困难。资本家为了摆脱这种困境,一方面不顾工人失业贫苦,裁减了二百多人,另一方面又派出人员,到广州、汕头、上海、杭州、开封、郑州、武汉、重庆等中、南各大商埠,采取先货后款的赊销办法推销。一九三三年以后,南方市场开通,销路和经营又有了新的转机。当时德顺兴的钟表不但行销沪、宁、穗、渝等大城市,而且也销往香港和国外新加坡、南洋群岛等地。在国内爱国斗争高涨的形势影响下,国外爱国华侨也积极宣传购用,推销国货。时有新加坡华侨经办的华兴公司,对德顺兴的钟表自愿承担包销,向南洋群岛各地发售。每次发货后,把货单交中国银行付款划汇结算。一九三三年仅出口的钟表约有一万多只,销路开始扩大,产量恢复到年产四万五千只左右。为了开展业务,在上海、天津等地,设立货庄。
  由于买卖亨通,消除积压,企业有了增值,自一九三四年到一九三五年间,先后投资兴建了新厂楼和包括新中国电影院一排楼房。为使名牌增色,特地用五百元重金托人请书法家华世奎写了“德顺兴”三个颜体大字,镌刻在门楣石匾上。产品也有了改进和增新,仿照日本单铃、双铃两种闹钟,于一九三六年试制成功并正式投产。这在当时的中国也属首创。
  “七七”抗战以后,华北市场全部滞塞。为了摆脱困境,资本家又采取解雇工人的办法,把在厂职工削减二百多人。随着日本帝国主义疯狂入侵,华北危机,殃及烟台,时局不定,人心惶惶。一九三七年的八、九月间,国民党的烟台警察局长张奎文闻风首先逃跑,市内骤乱,一部分散兵到德顺兴肆意抢劫,把会计林××的腿打伤,抢款数百元而去。次年,日本侵略军占领了烟台,人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早在日寇入侵前,烟台已有日人开办的岩城商会等,他们实际是伪装的日特,他们在中国推销日货行商时,就注意搜集我国的政治、军事、经济情报,对我新生的钟表工业德顺兴造钟厂,早已觊觎日久。烟台失陷后,他们就趁机要挟与德顺兴合股经营,阴谋攫为己有。但李东山曾经有言自约,决不与官家交往,起初敌为商会要给他一个席位,他坚决谢辞;这次日本侵略者提出与他合营,又被他婉言谢绝。于是一场大祸临头了。
  李东山曾经开过花炮厂,所用原料硝磺是经国民党政府的硝磺局批准进货的。一九三九年日寇硬说他搞硝磺是私通八路军抗日,即把其继子李殿章抓到宪兵队,严刑拷打,羁押数月。后托人找到政记公司经理张本政花钱贿赂宪兵队,才得获释。张本政又出主意,从中摄合,终于使李东山就范,与日本人共同另外开设了一个华兴商行;经营纸张、玉米、杂货等,实际日本人并未出资,只是加一个空名,李东山虚与委蛇罢了。日本人借此巧取营利,进行公开敲诈,而德顺兴也只得与日本侵略者敷衍。
  不久,日本帝国主义向我华北、华中、华南等地进一步疯狂进犯,胶东大地惨遭日寇蹂躏。原在烟台的德商盎斯洋行亦于一九三九年撤走,这时德顺兴赖以生产需要的原料从而短缺,产品销路也再陷滞塞。为了使企业勉强存在,德顺兴把过去积存的下脚铜料,送到化铜厂重新加工成铜板,又到天津购进一部分钟弦,左支右绌地维持开工。而钟表销路唯有北京、天津一带,且物价上涨,货币贬值,职工生活没有保障,工人纷纷离厂自谋生计,工厂资金十分拮据,生产基本停顿。一九三九年末,回厂工人仅有一百二十多人,不及原来职工人数的三分之一。维持到一九四四年,首先由德顺兴五金行的职工提出,把企业的积累按人分红。以当时通货膨胀的现价扣除原股金六万元,其余均被职工按份分掉了。结果资本家李东山遂将德顺兴五金行关闭报歇。接着德顺兴造钟厂也照此提出析分,因无现金,吃份子的西股职工分了四百五十打钟,约值二十五万元。此后,李东山取消份子,工厂靠只卖不买来残延苟活。同时对工厂的人事也作了更动,经理由李东山的继子李殿章接任,厂长改由唐志成之子唐绍祥担任,唐志成退居为顾问。其时的德顺兴造钟厂,只不过徒有虚名,实已无所生产,处在山穷水尽中挨时度日。
  一九四五年日本帝国主义投降,烟台首次解放,德顺兴造钟厂幸逢新生。由于市委正确贯彻执行了党保护城市民族工商业的政策,大力支持德顺兴迅速恢复了生产。任当时烟台总工会主席的路唐克同志,现在回忆这个问题,颇有感触地说:“那时烟台是全国最早解放的沿海城市,我们坚决执行了党的政策,保护了民族工商业,维护广大职工的长远利益,创立了城市工作经验,对以后解放其他城市工作都有重要意义。”据我所知,资本家李东山为此也很感激政府,解除了一些顾虑。
  经理李殿章、厂长唐绍祥和唐志成等主要人员这时先后去了上海、青岛,李东山年老有病,不能出来视事,厂里几乎无人领导生产。在这种情况下,当时一区区长王琦(原名姜丕忍,后调市公安局任行政秘书)是我本家叔父,他找着我说:“政府要发展生产,经理厂长都走了,你得领头干。”我说:“我不能干。”他进一步指明:“咱们不干谁干?厂里有那么多人还要吃饭。你是老职员,情况熟,领着发展生产政府是支持的。”以后由王琦介绍,市委书记滕景禄也表示支持我干,市委统战部领导林一夫,市总工会负责人路唐克亲自到厂鼓励我把生产搞起来。
  我接手主持生产,首先买了一台柴油机发电,安置开工生产(因解放初期电力供应不上);另一方面,为了解决资金和原料问题,请示所属五区钟立山区长同意,由我随带十几打钟,乘风船到蒋占区天津推销和采购生产原料。我在天津货庄住下,把货卖出后,先发出一批原料,不幸回船到长岛一带遭到大风,全船人货沉没遇难。接着我又发回第二批原料,生产开始陆续恢复。
  一九四七年春,我由津乘长城轮去沪,我和李殿章、唐志成等人打算回烟共同把厂里的生产搞起来,结果未成。此后到上海,我们挤住在上海时民厂,生活很狼狈,我只住了十几天,就搭上海救济总署的船,带着李殿章的几个亲属,于三月份回到了烟台。市政府还派车到码头去接我。记得当年四月份的《大众报》报道我从沪回烟,对生产将作长远打算。到烟后听说,我于一九四六年六月离烟去津后的十月,李东山死了,政府工商登记时,由李的亲家戚汇川作主把我注明为经理。我找市委书记滕景禄要求:“这个经理我不能干,我不是资本家。”滕答复我说:“你怕什么?你当经理是为了领导生产,谁要说什么,你告诉他们是我叫你干的。”以后我又找他,他说:“我,你还不相信吗?你只管大胆干。如果工人中有什么问题,你就去找专管工会的路唐克同志。资金有困难,政府帮你解决。”市委还派区委书记孙良朋到厂协助领导恢复生产。这样,资金有困难我到政府去贷款,每次二三千元,随用随借,货销即还。在人民政府的大力支持下,仅存一息的德顺兴,几度春秋,终于保全下来。
  但是,好景不长,厄运又至。一九四七年十月,国民党反动派侵占了烟台,烟台的民族工商业再次遭劫。在国民党侵占烟台不久的一天,有个姓曲的妇女来厂秘密交给我一封信,是我们撤出烟台的总工会领导路唐克、辛广义同志写的,主要嘱我一定把厂子和工人维护好。这是党和政府对民族工业的关怀,也是对我的莫大信任。我决不能辜负党和政府的重托,因此,当东家李殿章等人从上海回烟想把厂里的机器设备卖掉时,我找他们在烟居住的眷属,说明如果卖掉机器,厂子告歇,她们依靠什么生活。结果李的大、小婆听后都着了急,一齐去苦谏阻拦,终未卖成。
  幸存的德顺兴遇到的另一最大困难是,原材料匮乏,销路不畅。更加不堪忍受的是国民党任意敲诈,寻衅勒索。有一次,国民党刑警队到厂把工人许增文抓去,指控通敌,藉以敲诈,经多方托人说情方才释出。还有一名工人被抓伕,我亲去交涉,花了一百块银元把人要回来。为了逃避国民党按户籍点名抓兵派差,厂里的青壮年职工多不敢报户口。在那样荒乱时代哪有心思和能力去搞什么工业?
  (四)
  烟台第二次解放初期,由于国民党的统治破坏,遗下一个百业凋敝的残迹。历史悠久的德顺兴,只剩下不足百人,因经济不支,只得停工两个月。后来在人民政府的大力扶植下,与其他几家一度停业的造钟厂重新复工开业。
  一九四九年春,德顺兴造钟厂为改进产品,特请鲁宣民到厂设计制造柔丝钟。在恢复生产的基础上,很快有了新的生机。一九四九年烟台各家造钟厂(以德顺兴为主)生产出木钟四百八十多只,闹钟三千多只,产值达到十八万余元,钟表工人恢复到近百人。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为了开展销路,我亲自带新产品柔丝钟到天津推销。在人民政府发展生产的号召下,再加德顺兴一向有信誉,可行先订货付款后发货,以销定产开展经营。因此,资金周转加快,仅有三次,工厂生产就明显的活起来了。到一九五〇年,德顺兴纯收益达三万多元。从此,延蔫将萎的钟表之花又复苏茂发,销路开通,由滞变畅。
  德顺兴在当时全国几家造钟厂中,恢复突出,生产领先,收益剧增,职工生活福利有了明显的改善。一九五二年增买了三十多间职工宿舍,又聘请了专职大夫,增设职工诊所。为了提高企业的经营管理水平,聘请了成本会计,健全财务核算管理,扩充了财务科,增设了财务、成本、出纳、统计。生产核算进一步加强,从每一个零件到完整的成品,都要核实成本。并且实行超产分红,即按年度月份作出投料、工费、税金、产成等计划,如超额完成,除去原料、公积金部份,其余按百分之五十由工人与资方平分。每月分红一次。分的标准,主要依工龄长短、技术高低、工作好坏,确定不同等份,对职工的生产积极性促进很大。解放后不但职工的经济生活有了改善,而且政治地位也大有提高,德顺兴较早成立了劳资协商会,由工人代表和资方负责人组成,共同管理厂的生产和职工生活福利等事务,发挥工人的领导管理和监督作用。
  一九五三年,国家为发展生产,繁荣经济,将钟表生产纳入统一计划的轨道。国营百货公司对钟表产品实行包购包销,德顺兴除掉了销售之虑,得以集中力量,发展生产,提高质量,各方面有了长足的进步。当时,职工人数由解放初期的不足百人迅速增加到二百人左右,年产座、闹钟二万多只,并且开始革新,生产了背铃闹钟。一九五四年在党的过渡时期总路线指引下,德顺兴在钟表行业中,率先实行了公私合营。烟台市委和市政府非常关怀德顺兴的发展,派去三名国家干部进驻工厂,建立了中共德顺兴造钟厂支部;仍任我为经理,派员以公方代表的名义分别担任副经理,总务科长等职;增设总务科、人保科、供销科等部门,建立健全了组织领导机构和各项管理制度。
  在发展中,企业扩大,新职工增多,生产技术尚未熟练,且夹板等原料紧张,偏于追求节约铜料,走了一点弯路,教训很深,就是简单决定把钟表内的铜板改为铁板。结果因铁板热胀冷缩度较大,轴空大小失常,又易生锈,钟机转动不灵,产品质量严重下降,用户意见纷纷,一向占有市场声誉的烟台钟表,威信大减。当时德顺兴是省工业厅领导的重点企业,闹钟质量下降引起上级领导的重视,高启云同志和工业厅一位处长亲自来厂视察,解决质量问题。同年三月份省委召开的工业会议,限期三个月,恢复产品的质量和声誉。经过干部职工的努力,加以轻工业部协助解决了铜板原料,产品质量得以恢复与提高。
  一九五六年秋,德顺兴、新德、永业三家造钟厂实现了全行业合营,成立了综合性的烟台造钟厂。从此,结束了私营单干时期,在党的统一领导下,向着具有健全完善的组织体制,科学的技术管理和先进的工艺规程的社会主义钟表大企业迈进。
  作为民族工业德顺兴造钟厂,从一九一五年创始起,到一九五六年全行业合营,历经四十一年的风霜,终于枯木逢春了。我是这段历史亲历者,感慨系之,深以为今日烟台钟表工业与过去的私营时代真是不可同日而语。这是伟大的中国共产党把德顺兴从危亡中拯救出来,走上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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