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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自由行第12、13天:从下关到长崎,再次看到甲午战争

离开广岛,接下来的行程是山口县的下关。这里是李鸿章谈判的地方,马关条约就是在这儿签的。传说,杨贵妃靠替身躲开一劫,同样是来到山口县。随后,我跨过关门海峡,进入九州,游览了佐世保和长崎。

  昨晚住的旅馆非常舒服,服务自不必说,设备也非常好。这一路走来,除了东京和京都,其余各站都能找到档次、价格与国内接近的住所——环境、卫生与服务胜过国内。再加上事先购买了乘车证,交通费得以大量节省,根据里程计算,感觉并没有比国内贵多少。通过这次旅行,我认为网上流传的日本物价昂贵,恐怕并不完全准确。最起码,人家的服务与设施,比咱们强。同样是消费,日本的“含金量”比较高。

  早餐后,前往车站,乘车去下关。广岛到下关约190公里,新干线列车在下关的车站位于市区外围,叫新下关,新下关到下关还有6公里左右,有普通火车相连。当我抵达下关站,显示牌显示1分钟后有趟驶往长门方向的列车,于是,立即上车,马不停蹄地往北去了。

  之所以往北,因为:1,想看看日本的西海岸,2,想看看杨贵妃的传说。

  打开日本地图您就能发现,日本几乎所有重要城市都在面对太平洋的东海岸,而面对日本海的西海岸,似乎较为偏远(其实西海岸值得游览的地方挺多)。据说是因为西海岸很少有像东部那样的良港,山地较多的缘故。

  西海岸的铁路线叫山阴本线,始终沿着海岸线走,而东海岸的铁路线叫山阳线,一东一西,一阳一阴,名字起得挺有意思。一路上,沿途几乎全部是礁石海岸,形态很美,从车厢里的广告得知,每逢节假日,下关站有旅游列车行驶在这条铁路线上,并在风景好的地方停车。

  走了大约七八十公里,途经“人丸”车站时,我下了车。这是个小站,周围是个房屋不多的小镇,显得很空旷。

  在安史之乱中,在侍卫的胁迫下,唐玄宗为保命,让杨贵妃自尽。贵妃死后,埋葬在陕西咸阳兴平市的马嵬街道。但《长恨歌》中有句“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白居易似乎想告诉人们,杨贵妃没死。而接下来的一句“忽闻海上有仙山”,令人浮想联翩,由此诞生出一个传说:侍女代贵妃受死,贵妃本人在遣唐使的帮助下,逃亡日本,据说落脚点就在“人丸”车站西北方向的大津郡油谷町的久津,直线距离8.5公里。

  火车站旁边有个极为袖珍的小房子,是汽车站,进去看时刻表,得知10分钟后有车来。

  公交车准点进站,上车,一路上都是低矮的丘陵,公路沿山势左右盘旋,沿途很少有村落。

  久津是个很小的海滨渔村,村子百米开外有座寺院,叫二尊院——因为供奉着两尊佛像得名。佛像已有1200多年历史,传说是唐玄宗送来的,不知可信度有多少。两尊佛像都是木质立像,高度接近1米,一尊是释迦摩尼,一尊是阿弥陀佛,就在下图这间殿堂里,屋内不许拍照。

  二尊院斜对面,有块规模不大的墓地,最为显著的一块,由石块组成一个20多平方米的平台,台上有5座石塔,叫“五轮塔”,没有墓碑之类的东西,传说这就是杨贵妃的墓,经常有人来这里祭拜,因为有人相信这样做可以生美女。

  杨贵妃的籍贯,有山西永济、河南灵宝、陕西华阴、四川成都、广西容县5种说法,墓地有陕西咸阳和日本久津两种说法,至此,上述7个地方我全到过了。

  杨贵妃是否真的到了日本,并隐居在这座小渔村当中,大概永远也不会有权威答案。从交通角度而言,在隋、唐二朝,中日之间来往频繁,乘船渡海算不得什么难事儿,久津紧靠日本海,从地图上看,正西方向大约150公里处,有个海岛,叫对马。对马岛西边就是韩国,大约60公里。可见,这儿离中国其实并不远。当然,一个贵妃能从极端愤怒、定要将她置于死地的禁军手中逃脱,难度似乎有点儿大。

  看罢二尊院,又在久津村里逛了逛,一个人也没见到,村里的街道很整洁,多数人家都很注重美化环境,把花草树木打理的很漂亮,尤其松树,修剪成很特别的样式。从东京到下关,一路走来,虽然也有公寓楼,但更多的民宅是以独门独户为主,二三层高,每户宅基地大约在100-200平方米之间,室内面积小一些的是70-80平方米,大一些的是90-120平方米。听说,日本房屋内部的利用率极高,小而温馨。与日本的“一户建”形成对比,新加坡以居民楼为主,因为它的人口密度高达7697人/平方公里,日本人口密度是337人/平方公里,小了许多,所以有这种条件。

  咱们所谓房地产,其实是只买房,不包括土地,相当于一次性交了60多年的房费。日本土地归私人所有,先买地,再建房,当然,也有已经建好的房子,买来直接入住。日本建房采用工厂化,现场只需用钢筋水泥浇筑底座,其它构件,都是工厂生产出来的模块,搬到现场组装起来就行,有点儿像宜家里的那些家具。

  村外是码头,泊着许多小船。日本的船,似乎最后一个字都是“丸”。

  逛了一阵,乘公交车原路返回“人丸”车站,刚好赶上去下关的火车,1个多小时后,又回到下关。公共交通的便利与准时,使得在日本自由行倍感愉快,一天之内多次换乘、奔波数百公里、探访多个较为偏僻的古迹,不是什么难事。

  下关位于本州的最西端,对面是九州,本州与九州之间是关门海峡。日本东海岸所有码头始发的轮船,都得穿过这个海峡,才能前往中国。下关与青岛之间,以前有定期客轮,叫理想之国号,由奥林汽船经营,航程34小时,最便宜的舱位往返1980元,另加300元燃油附加费。遗憾的是,由于乘客减少,这条航线在运营25年后,于2015年停运。船虽然比飞机慢,但有另一种乐趣,尤其是可以看海上日出与日落,2280元跑个来回,我认为挺划算。奥林汽船如果把始发港改为塘沽,途中经停大连或青岛,生意也许会好些。

  下关车站与码头都在市区的西端,坐公交车往东,10分钟不到,便看见了前往九州的跨海大桥。距大桥还有约1公里时,下车,这儿周围的古迹很多,路北有春帆楼、赤间神宫、龟山八幡宫、西门镇守八幡宫、英国领事馆旧址,等等。

  下车后,第一个看到的是英国领事馆旧址。旁边还有个龟山八幡宫。

  斜对面是唐户市场,以海产品为主。10个大虾一盘,每盘折合人民币90元。

  唐户市场门前是个避风塘,历史上进出下关的船,大都在这里停靠,李鸿章来日本谈判,就是在这儿登陆的。

  李鸿章在下关谈判时,住在距离码头400米的接引寺,这是佛教净土宗的寺院。李鸿章在这儿住了将近一个月。

  先回顾一下甲午战争——1894年,日军在平壤打败我军后,尾随追击,自丹东侵入我国,一直打到旅顺,占领了半个辽东半岛。紧接着,又从海上进攻威海,北洋水师全军覆没。李鸿章奉命来到下关,与日本谈判。在第一轮谈判中,李鸿章要求休战,但日本提出的条件是:占领天津、山海关及沿线铁路,解除当地中国军队武装。面对如此苛刻的条件,李鸿章只好放弃休战请求,直接进入媾和谈判。有一天,李鸿章从谈判会场返回接引寺,路上遇到刺客,一个叫小山丰太郎的人向李鸿章开枪——当时日本有很多愤青,认为不应谈判,直接打进北京再说——此举引起轩然大波,美国公使立即表态,要求日本休战。天皇和内阁担心这一违反国际法的行为,会让国际社会将日本视为丧失文明的野蛮国家,只好同意休战。

  在随后的20多天里,李鸿章带伤继续谈判,无奈日本已经掌握中国电报密码,李鸿章每天与北京的通信,全被破译——这件事直到1967年才被公布。原来,甲午战争爆发前8年,北洋水师舰队访问日本,水手上岸游玩,与当地人发生冲突,群殴时,随身携带的密码本掉落,拾到者将其送交官方——这件事儿叫长崎事件,最近几年被自媒体夸大的很厉害。

  由于掌握中国底线,日本占据了主动,李鸿章谈得很艰难,手中基本无牌可打,最终在《马关条约》上签了字。主要内容是:1,承认朝鲜独立。2,割让辽东半岛和台湾。3,赔偿军费2亿两白银。4,增开长江沿岸通商口岸。随后,俄国联合法国、德国干涉,迫使日本放弃辽东半岛,条件是中国多付3000万两白银。为此,日本恨透了俄国,再加上为了保护朝鲜利益,日本最终与俄国开战——俄国趁着义和团事件,占领东北三省,日俄两国在我国东北大打出手,战争以日本获胜为告终。

  从接引寺到谈判会场,只有260米,李鸿章遇刺后,日本赶紧在大路的上方,修建了一条小路,专供李鸿章行走。

  小路的尽头,是谈判会场——春帆楼。这是一家餐馆,临时充当会场。

  与老照片对比,春帆楼院落的形状、院门等,与当年几乎完全一样,只是院内的主楼变了,变成一座现代的楼房(下图),旁楼还是老样子,现在是纪念馆(上图)。

  纪念馆免费开放,馆内主要是谈判会场的复原展览。

  李鸿章在条约上签字后,被同胞斥为卖国贼,朝廷之上,群臣愤慨,有人提议要诛杀李鸿章。想想颇为可笑。开战前,李鸿章是反战派,因为他与洋人打交道多年,深知中国实力在世界上所处的地位。一些大臣却慷慨激昂,说区区岛国倭人,历来是我中华的跟屁虫,灭了它易如反掌——此豪言并非全无道理,当时中国陆军已经大量采购德国武器,少数部队甚至配备了毛瑟连发步枪,火炮1733门。而日军只有自制的单发步枪,火炮294门。海军方面,我国有铁甲巡洋舰18艘,日本只有12艘。此外,我国还有军队数量的优势。令这些自信心超强的大臣们没想到的是,开战后,中国军队胜少败多,由31座炮台组成的旅顺要塞,一天之内全部被日军占领,155门先进的火炮都被日本运走,整个甲午战争被日本缴获的炮弹更是多达17.6万枚,要不是赶上冬季来临,不顾大本营一再制止的指挥官山县有朋,差点带着军队打进山海关,直逼北京。

  这个结局,李鸿章可能早就想到了。他曾直言,中国的洋务运动不过是做了个表面文章,像裱糊匠那样这贴一块儿、那贴一块儿,图个样子光鲜,仅此而已。遗憾的是,实际干活的人,总是敌不过袖手旁观、说三道四的人。这种现象,古往今来,从不匮乏。李鸿章就是这样一个悲剧人物,从下关回到北京仅仅6年,79岁的李鸿章在八国联军面前,又一次代表朝廷,签下了屈辱的条约,3个月后便死了。消息传来,躲在西安避难的慈禧太后哭道:“大局未定,倘有不测,再也没有人分担了。”

  说到八国联军,自学过历史的人,都应该知道起因是慈禧太后的“借刀杀人”以及义和团的“扶清灭洋”。日本历史上也有过相似的一幕,地点就在下关。由于“黑船来航”(详见本系列游记第一篇),仇视西洋的日本人展开“尊王攘夷”运动,这一阶段日本愤青们干的事儿,与义和团有相似之处。下关当时属于长州藩,藩主建起炮台,禁止西洋船通过海峡,为了保护通商,英、荷、法、美组成四国联军,仅用2天便取胜。在随后的谈判中,长州藩主答应赔偿联军300万美元,但坚决不答应土地租借。双方力争许久,终于以只赔款、不割地而告终。有趣的是,如同美国退还中国庚子赔款一样,美国在日本获得的赔款,后来也退还了。

  我站在春帆楼前,沉默了好一阵。在武力的威逼下,日本与西方签订了第一份条约,紧接着,意识到自己已经落伍的日本,开始变法图强,没做表面文章,而是从根儿上寻找解决方案。当日本效仿西方,对外扩张,成功占领它国领土时,距离它第一次受到威逼,正好40年。一个国家如果真心希望改变自己,其实用不了太长时间,关键在于是否虚心学习。不虚心,内心总有夜郎情怀,会出现怎样的结果,恐怕无需多言。

  李鸿章离开春帆楼第4年,日本与西方各国修约,治外法权从此废除。中国实现这一步,是44年之后的事儿——1943年1月11日,中、美、英签署条约,将领事裁判权、租界、使馆界以及驻兵等在华特权,一概取消。

  春帆楼东侧100多米,是赤间神宫,里面供奉着安德天皇的灵位,宫旁还有他的陵。安德天皇是第81代天皇,3-8岁在位,在位期间,平氏与源氏两大实力派相争,最终在下关进行决战,平氏战败,天皇的外祖母抱着8岁的天皇投海自尽。

  神宫往东800米,是当年平氏与源氏决战的地方——史称坛之浦之战。这次战争是源氏获胜,源赖朝因此在镰仓建立了幕府政权,日本进入长达700多年的军人掌权时代,天皇从此成为摆设。日本之所以与德国、意大利、俄国等一样,盛行军国主义,与这段漫长的幕府将军掌权史,有很大的关系。

  继续往东走400米,是火山公园,门前有海底步行隧道,可以从本州走到九州。

  火山公园里的火山不算高,用了大约25分钟来到山顶,可以观看整个关门海峡以及下关市区全景。

  下山后,乘公交车10分钟,回到了车站附近,随便找个餐馆,喝杯小酒,吃点儿东西。

  第13天:从下关到长崎。

  回到新下关站,换乘新干线列车,离开本州,进入九州。抵达博多后,换乘普通火车,又走了1个多小时,来到佐世保。

  佐世保是个海港城市,它与横须贺、吴市同属重要的海军基地,此处不仅有海上自卫队,同时有美国第七舰队。我来佐世保的目的,是因为北洋水师旗舰定远舰的4枚炮弹,在佐世保的海军墓地里。

  抵达后,在车站里的“观光案内所”,打听如何前往海军墓地,我虽然不会说日语,但只用了2个英文单词:海军、墓。工作人员就懂了,迅速拿起一份地图,把要坐几路公交车,坐几站,多少钱,写在上面,又用红笔标出下车后行走的路线。

  日本很多地方都有“观光案内所”,地图、景点介绍、美食介绍,五光十色的印刷品摆满整个架子,免费拿,多数地方都有简体中文版,还能买到帮你省钱的观光通票和短期乘车券。类似机构在欧美国家也有,服务水平和日本差不多。咱们将其称为旅游咨询服务中心,标志是个蓝色的“i”。在国内,我认为上海服务水平最高。记得有一年新闻报道说西方游客认为中国最满意的城市是上海,北京很不服气。其实,北京旅游资源虽然多,但服务意识、服务水平以及便利程度,不如上海。

  按照人家给我的指示,出站坐公交车,8分钟后抵达,下车后沿一条台阶路往上走,走了大约300米,来到海军墓地大门前,共用17分钟。原来,海军墓地在车站的东南方向,直线距离2公里。佐世保是仅次于横须贺的日本第二大军港,自然会有海军墓地。

  进门后往上走,右转,是条长长的通道,两枚粗大的炮弹竖立在通道两侧,犹如一道门,炮弹上有日本联合舰队司令伊东佑亨的题字。这炮弹来源于北洋水师旗舰——定远舰,口径305毫米,弹头内有引信和炸药,故称榴霰弹,俗称开花弹。事实上,当时日本舰队中的松岛、严岛和桥立三艘巡洋舰,主炮口径320毫米,大于北洋水师的主炮,但每艘舰上只有一门,而定远、镇远舰上的305毫米大炮,每舰各有2门。此外,定远与松岛舰的长度基本一样,但定远排水量7000多吨,松岛只有4000多吨,可见定远舰装甲之厚重。

  继续往前走没多远,还有2枚炮弹,同样是定远舰的遗物,但它俩的弹头是实心的,只能像石头一样砸过去,不会爆炸。

  看过一个老电影,叫《甲午风云》,对北洋水师以及甲午战争留下深刻印象——日本舰队悬挂美国国旗偷袭北洋水师,官兵们不畏强敌,英勇奋战,无奈弹药里都是沙子,打不出去,能打出去的炮弹也用完了,致远舰管带邓世昌,亲自操船撞击吉野号,吉野发射鱼雷,致远舰沉没,战争结束。

  后来看书,才得知甲午战争没这么简单,更多的战斗发生在陆地上,从朝鲜的成欢打到平壤,再打到我国的九连城(丹东)、海城、旅顺、牛庄、田台庄,共发生40多场战斗,而海战只有2次,第一次是丰岛海战,我国2艘战舰与日本3艘战舰相遇,结果是我方一艘沉没。2个月后双方主力战舰相遇,打了5个小时,北洋水师12艘战舰,沉没3艘,受伤后自沉2艘。日本11艘战舰,重伤5艘。战后北洋水师回到威海,再也不出门了,直到日本进攻,包围刘公岛,战舰被俘,北洋水师从此消失。

  北洋水师大部分战舰购自英国、德国,军中的顾问与教官全部是西方人,各舰舰长都在欧洲留学过,就连北洋水师的规章制度,也是根据西方海军制度写成。可是,如此庞大的舰队,只经过一次集团大战,就再也没能发挥出丝毫作用,令人叹息。我开始以为,日本舰队更为先进,你看,它不仅有大炮,还有鱼雷。可看了北洋水师舰队介绍,才知道咱们也有鱼雷,不仅巡洋舰上有鱼雷,还有快速、灵活的鱼雷艇编队。遗憾的是,日军用鱼雷艇夜间偷袭,击沉了旗舰定远,咱们的鱼雷艇,只用来逃跑,可又没跑成,让人家消灭了。

  我国舰队的优势是重炮多、装甲厚,日本舰队的优势是速射炮多。10年后,这支舰队将俄国舰队打了个落花流水,获得世界海战中罕见的战果。可见,灵活的头脑、多变的战术、顽强的意志、坚定的信念,是日本这支并不强大的舰队,连续获胜的原因。

  在墓地中,我还看到了飞龙号航母的墓碑。1937年在横须贺下水,42年在中途岛附近被击沉。

  与飞龙号同时被美军击没的,还有加贺号航母。1921年在横须贺下水,42年在中途岛附近被击沉。

  云龙号航母。1944年8月在横滨下水,同年12月在上海附近被击沉。

  看罢海军墓,乘车离开佐世保,前往长崎。途中经过豪斯登堡,据说它是亚洲最大的主题公园,里面有13个游乐场、44个餐厅、70家购物中心。

  从佐世保到长崎,火车走了将近2个小时,多一半的时间,是沿着一个很大的海湾行驶,这里叫大村湾。经过一个叫新谷乡的地方时,看到一座基地遗址,这里有个纪念特攻殉国的石碑。二战末期,日本招架不住美军的进攻,弄出个自杀袭击的狠毒办法,天上是开着飞机撞向美国军舰,海上是弄个可以坐人的鱼雷,撞向美舰。训练这些人肉炸弹的地方,其中有一个就在这儿,当时叫“鱼雷艇训练所”。其实就是臭名昭著的神风特攻队。日本人特别相信神风,因为我国进攻日本时,突降狂风,神风保佑日本的说法,深入人心。

  抵达长崎,在“观光案内所”得知长崎市内有五条有轨线路,市区游览靠它全能实现,每次投币120日元,算了算我至少得坐8次,于是花500日元买张一日券,可以不限次地乘坐有轨电车。

  长崎县位于日本的西端,佐世保也属于这个县,如果以4大岛而论,这个县是距离我国最近的地方,到上海的直线距离是800公里。长崎市是座三面环山、一面朝海的山城,城区紧靠海湾。在历史上,中国、葡萄牙、荷兰的商人,频繁来往,这其中就有郑成功的父亲郑芝龙。郑芝龙打败试图挑衅明朝的荷兰人之后,成为东南海上霸主,在日本也颇有名气,在长崎娶了当地头人的女儿田川氏。在崇祯皇帝上吊的第二年,嫁给郑芝龙已经20多年的田川氏第一次来到福建,不料,才过了几个月,清军进攻福建,郑芝龙投降清朝,随即被送往北京。面对清军来袭,田川氏拔剑自杀,以生命捍卫了原本应由她老公捍卫的尊严。这位令人赞叹的日本媳妇给郑芝龙生了2个娃,老大便是民族英雄:郑成功。听说郑成功的出生地还有个石碑保存至今,可惜这次时间不够,没能去看。

  如果说京都相当于西安,大阪相当于上海,长崎与咱们的广州,非常相似。这里是全日本最早接触西方文明的地方。当葡萄牙商人来到这里,天主教随之传入,由于天主教宣传上帝面前人人平等,触犯了幕府的权威,丰臣秀吉发布禁教令,26名信徒被处决。市区南部的大浦天主堂,就是这段历史最好的见证。

  宗教虽然遭到打击,生意一直持续。随后几十年间,葡萄牙人来往于澳门与长崎,垄断了中国生丝和日本白银的交易,赚取5-10倍的利润。再往后,荷兰人介入,并获得在长崎开设商行的待遇。但荷兰人在长崎的行动并不自由,幕府专门为其施划了一个地方,叫出岛,荷兰人只能在这个特定范围内活动。

  尽管幕府对西方人层层设防,天主教还是慢慢流传开了,并引发了岛原起义,起义只维持了1年,但幕府对外来威胁很是担忧,于是下令闭关锁国(相当于我国的明朝末年),直到200年后美国黑船来航,才迫使日本重开国门。也就是说,日本统治者下令锁国,比我国早了100年,我国的锁国,是康熙朝的事儿。这里有个误解,有人以为中国2000年封建社会一直是保守、封闭、锁国,其实不然。中国对外封锁是清朝才有的。

  从明朝到清朝中期,长崎港是我国与日本唯一通行的港口,因为这里是唯一允许外国船只进入的地方。

  正是这个原因,长崎市区里,有不少与中国有关的建筑,比如:中华街、孔庙、兴福寺、福济寺、崇福寺、圣福寺。下图是5座中国庙宇之一的崇福寺。

  走在长崎市区里,看见“思案桥”,这里是昔日妓院集中的场所,犹如北京八大胡同。据说,之所以叫“思案”,是因为左思右想、纠结许久,拿不准主意去哪家妓院的缘故。这个说法是否靠谱,我不知道,但长崎的妓院,倒是引发了中日之间的一场纷争,这件事甚至与8年后的甲午战争,都有很大关系。

  1886年,北洋水师7艘战舰,结束在朝鲜沿海的军演,在提督丁汝昌的率领下,前往长崎港,在三菱造船所检修。水手上岸逛妓院时,与店家发生争执,并随手砸碎了店内陈设,店家立即报警——这种事儿在中国历史上也许比较常见,因为军爷往往比较牛,敢在民众面前耀武扬威。可这些水兵忘了,此时的日本正在向法治社会转型。警察来后,据说没有秉公执法,而是偏袒店家,几句话说不对付,咱的军爷开始动手,警察立即将动手的水兵逮捕。趁乱逃回的水兵带来一群人,在警察局门前示威,并亮出刀剑,刺伤了警察。

  次日,又有水兵上岸向警察挑衅,双方展开混战,当地百姓见状,出手相助,一时间,上千人混战在一起。这场混战的起因,究竟是日本警察蓄谋,还是我国水手挑衅,双方各执一词,始终没有定论。不过,战果很清楚:日本警察死亡2人,伤26人,我国水兵死亡5人,重伤6人,轻伤38人。次日,当地市民聚集在中国领事馆门前抗议。

  李鸿章根据丁汝昌的片面之词,认为是日本挑衅,召见日本驻华公使,要求作出解释。几天后得知真相,颇为尴尬。因为舰队赴日是他特意安排的,目的之一是炫耀武力,对日本进行震慑,想不到衍生出外交纠纷。此时的中日两国,谁都不想把事儿闹大,于是让低级官员出面协商,相互赔偿了事,赔偿额度以人员伤亡数量确定,日本赔中国5.25万元,中国赔日本1.55万元。

  这件事儿,使得日本朝野和民间,逐渐产生反清情绪。没过多久,天皇下令筹集资金,建设现代化海军,并率先从皇家小金库里拿出30万元私房钱,首相伊藤博文在全国巡回演讲,号召大家捐款,半年内筹资200万元。过了几年,北洋水师再度访问日本,这次去了与东京近在咫尺的横滨,6艘巨型铁甲战舰横贯大半个日本,看得日本人瞠目结舌,有文章说其阵势堪比美国的黑船来航。李鸿章的震慑意图得以实现。没想到的是,此举刺痛了日本人的自尊心,全国上下一致要求扩建海军。原本是中国订货、但因缺钱而退货的吉野舰,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被日本买去,几年后成为海战中对抗北洋水师的主力。

  长崎是座海滨山城,建筑错落有致,远观的话,景色很美,尤其是太阳落山后,一片灯火辉煌。但我的相机没电了,随便逛了一会儿,前往事先预定好的旅馆,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