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艘英国军舰见证中国的屈辱和崛起

今年是中国近代史上第一个不平等条约——中英《南京条约》签订180周年。中英《南京条约》破坏了中国的领土完整和关税主权，使中国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这是中华民族近代以来遭受外国侵略和压迫屈辱的开始。这一苦难的历史，直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才结束。

外国侵略军大部分是从海上来的，军舰是其主要侵略武器，其中，英国有两艘军舰见证了中国的屈辱和中国的崛起，可以作为中国百年屈辱的开始和结束的历史坐标。这两艘英国军舰，一艘叫“康沃里”（Cormwallis）号巡洋舰，一艘叫”紫石英”(Amethyst)号护卫舰。

英军“康沃里”号巡洋舰

“康沃里”号签条约

百年国耻从此始

从18世纪下半叶到19世纪三四十年代，英国完成了工业革命。大机器工业代替了工场手工业，工业产品急剧上升，原料基地日显狭小，促这些国家大力扩充自己的殖民地，以寻找新的资源和产品销售空间。在亚洲，1816年，英国完全统治了印度，1824年又占领了新加坡。为了打开中国市场，扭转中英之间贸易逆差问题，英国政府通过在印度大量种植生产鸦片走私贩卖到中国，获取高额的利润和大量的白银。而道光皇帝启用林则徐实施了虎门销烟等一系列禁烟行动。英国政府不甘心，于1840年6月，派好望角海军提督懿律统帅其东方远征军抵达广东海面，发动了第一次鸦片战争。

在坚船利炮的英国人面前，腐败无能的清政府既不能依靠主张禁烟抗敌官员及他们指挥的军队，更不发动广大人民群众抗击外来侵略者，鸦片战争以中国的失败而告终。1942年8月29日，在南京长江上的英国“康沃里”号军舰上，签订了中英《南京条约》。

在英军“康沃里”号上签订中英南京条约的场景

“康沃里”号风帆巡洋舰，是第一次鸦片战争后期英国侵华部队总司令兼海军侵华舰队司令威廉·巴尔克海军少将的旗舰，是英国海军“复仇”级巡洋舰。1809年3月，“康沃里”号在印度巴纳德·德特福造船厂动工建造，1812年1月16日下水。“康沃里”号标准排水量1751吨，双层甲板，长176英尺，宽47.6英尺，吃水21英尺，装有72-74门12-18磅舰炮，航速8节左右，舰员600余人。该舰建成后编入英国海军驻印度舰队。

“康沃里”号军舰是以英国海军的将领查尔斯·康沃里的姓名命名的。查尔斯·康沃里曾经参加过英法七年战争（1756-1763）、特拉法尔加海战（1805）。在华盛顿领导美国独立战争时，他于1776年奉命率军到美国进行镇压，担任入侵美国的英军副总指挥。1781年10月19日，康沃里率8000名英军在美国约克敦向美军投降。在特拉法尔加大海战中，康沃里率领一支舰队坚守英国海域，配合英国海军名将纳尔逊的舰队击败了法国和西班牙的联合舰队，取得了海战的胜利。康沃里还担任过印度总督和爱尔兰总督，镇压过两地人民的反抗，被英国授予勋爵。他死于1805年12月。“康沃里”号正是以这个多次参加英国对外侵略战争的英国殖民主义者姓名命名的军舰。

1840年6月，中英第一次鸦片战争爆发后，英国海军派出大批舰船组成侵华舰队，对中国沿海地区和岛屿进行侵略。开始，只有20艘风帆军舰或蒸汽舰艇及28艘运输船。随着战争规模扩大，英国海军侵华舰队的舰船也不断增加。到1842年8月战争结束时，侵华的英国风帆军舰达25艘，还有蒸汽舰艇15艘、辅助船9艘、运输船约60艘，合计100余艘。

1840年4月5日，“康沃里”号接到命令准备出征。7月3日，从英国出航，11月16日抵新加坡。1842年2月，“康沃里”号驶至中国舟山海域，正式加入侵华战争，当时的舰长是理查兹海军上校。不久“康沃里”号就取代“威里士厘”号作为威廉·巴尔克司令的旗舰，先后投入进犯镇海、宁波、乍浦、吴淞、镇江等地的作战。除了用72门舰炮轰击中国海防炮台和城镇外，还派出由舰上水兵组成陆战队参加登陆战斗，有10多名官兵在战斗中死伤。

1842年8月4日起，由70艘英军舰船组成的庞大舰队陆续驶至南京草鞋峡江面，为首的就是“康沃里”号。英军派出数千名士兵登岸，推进到迈皋桥附近，架起野战炮对准南京城。

在英国海陆军的重兵威胁之下，特别是英军切断了清朝中央政府赖以生存的大运河运输线，被吓破胆的清朝官员放弃抵抗，同英国代表在南京静海寺谈判，并被迫接受了丧权辱国的停战条约。1842年8月29日，在“康沃里”号上，清政府官员耆英、伊里布和英国代表璞鼎查正式签订了中英《南京条约》。这是中国近代史上第一个在外国侵略军的军舰上签订的不平等条约。

“康沃里”号在完成其罪恶性的侵华使命之后，于10月1日陆续离开南京江面。这艘军舰于1875年解体，结束了它60余年为英国殖民扩张政策效劳的海上生涯。至今，在英国国立航海博物馆内还保存着该舰的模型。

英军“紫石英”号护卫舰

“紫石英”号升白旗

中国人民站起来

英国开了一个极端恶劣的头。列强各国看到英吉利从清朝政府掠夺了特权和厚利后，就像一群饿狼纷纷扑来瓜分中国的主权和财富。

1949年，同样有一艘英国海军军舰无视中国人民解放军即将渡江作战的通告，悍然闯入长江下游，并不顾人民解放军的警示，公然炮击解放军阵地。然而，此时他们面对的已不是百年前的中国，对手也不再是晚清的八旗和绿营。回敬它的是人民解放军严正的炮火。“日不落”帝国海军第一次领教中国人民的强大力量。

渡江战役是人民解放军从未有过的一次大规模渡江作战。面对的是国民党的陆、海、空立体江防体系，预计还可能遇到美、英等国的干涉。而我军主要是步兵及部分炮兵、工兵，没有海、空军支援，困难是非常大的。而在渡江战役发生前，解放军已向外国军舰进行了通告，要求一切外国军舰，必须在4月20日前撤离长江水域。但“紫石英”号却偏偏要闯进来。

“紫石英”号为英国海军“黑天鹅”级护卫舰的改进型。该型共制造了17艘，时间为1942年-1945年间。本舰于1943年竣工，军舰标准排水量1350吨，舰长91.3米，宽11.7米，吃水2.7米。军舰主机动力4300马力，最高航速30节。装备102毫米双联主炮3座，40毫米双联副炮2座，20毫米机关炮1门。

“紫石英”号的使命主要是在大西洋上为英国运输舰船护航，防御德军潜艇攻击。1949年4月，该舰在香港船厂进行保养检修时，突然接到命令，随即北上。4月15日，军舰驶入长江口，在上海停泊。18日，接到进驻南京指令。次日上午8时，“紫石英”号从上海启航，前往南京同“伴侣”号换防。8小时后，军舰抵达江阴停靠。

4月20日晨5时半，“紫石英”号军舰从江阴出发上行。8时许，军舰驶至永安洲附近。

此时，在泰州六圩至界河一线备战的解放军第三野战军特种兵纵队炮兵第6团发现了英舰，并随即发出警告。“紫石英”号快速驶离第6团的警戒范围。在炮兵第6团阵地西边的炮兵第1团随后发现英舰，于8时30分左右向其进行警示性射击。但英舰不予理睬，继续前进。9时30分左右，“紫石英”号来到扬州东南20公里的三江营水面时，炮兵第3团的1连和7连正式对英舰炮击。1连有日式105毫米榴弹炮3门，7连有日式75毫米野战炮3门。“紫石英”号以舰炮向解放军炮阵地疯狂射击。解放军以猛烈而准确的炮火覆盖了英舰，其指挥台和炮塔多次中弹，舰员死伤惨重。军舰操纵设备被击中后损坏，操纵失灵，军舰在扬中县附近的沙洲边搁浅，成为“死靶”。无奈之下，英舰用白桌布代替白旗升上桅杆。

“紫石英”号舰长史基纳少校身受重伤，后不治身亡。另有16名英舰官兵被击毙。副舰长威士敦上尉等20人受伤。英国海军企图以武力营救“紫石英”号行动连连失败后，被迫于4月26日起与解放军接洽。7月25日，台风在中国东南沿海登陆，长江水位大幅上涨，30日21时许，“紫石英”号利用此机会，紧靠着从武汉驶向上海的客轮“江陵解放”号一起下行，试图以中国民用客轮充当掩护的盾牌，结果造成客轮沉没，数十人死伤和失踪。这是英国海军欠下中国人的又一笔血债。

7月31日凌晨，“紫石英”号从崇明岛北航道逃出长江口，以避开吴淞口解放军的炮火。5时许，在长江口外的海面，与前来接应的英舰“和谐”号会合，结束了101天的被困日子。

8月14日，“紫石英”号到达香港，随即进厂进行基本修理。11月，返回英国进行大修。

1950年7月，“紫石英”号重回亚洲，参加侵略朝鲜的战争。1952年7月返回英国。1957年1月，“紫石英”号奉命除籍，不久后解体，结束了14年的海上生涯。

被击伤后的英军“紫石英”号

英国海军远东舰队副司令率舰营救

遭连环炮击

解放军炮击“紫石英”号后，在南京驻泊的“伴侣”号奉命营救，遭到解放军炮兵第3团的警示性射击。“伴侣”号狡猾地利用解放军炮火的射击死角，向解放军炮兵第3团7连阵地猛烈炮击，致使7连2门野战炮损毁，数人伤亡。附近的解放军炮兵第3团1连的榴弹炮和第8兵团下辖炮兵连的37毫米战防炮一齐向“伴侣”号开火。密集炮火多次击中英舰。罗伯森舰长被迫放弃救援“紫石英”号企图，逃至永安洲时，又遭到解放军炮兵第1团1营12门榴弹炮攻击。“伴侣”号加速逃窜。事后统计，舰上指挥台及各炮塔均被击中，阵亡官兵10人，舰长等10多人受伤。

英国海军远东舰队副司令梅登中将得到“紫石英”号受损的报告后，于20日下午率领“伦敦”、“黑天鹅”号从上海出发，晚间到江阴停泊。21日晨8时驶至七圩江面抛锚。该处正是解放军第23军渡江区域，离出发时间已很近，对解放军示警，英舰没有回应。10时半左右，解放军炮兵第6团3连炮长梁学路首先开炮对英舰驱离，英舰随即回击。中英之间规模最大的炮战开始，英舰边打边向上游航行。半小时后，两艘英舰来到扬中水域，进入解放军炮兵第1团2连战区，遭到2连攻击。2连共发射32发炮弹，击中英舰7发。由于解放军缺少穿甲弹和延爆引信，没能给英舰产生致命伤。英舰的炮火虽未给解放军炮兵造成大的损失，但其炮击对解放军待命渡江的步兵造成重大伤亡，其中解放军第202团团长邓若波等数十人伤亡。此外，英舰的炮弹还落在长江北岸村庄，杀死了许多无辜的中国村民。

英军“伦敦”号重巡洋舰

由于频频遭到猛烈炮击，舰上官兵伤亡激增。在离“紫石英”号约30公里的水面，梅登感到绝望，遂电告“紫石英”号无法前去救援。于是，两艘英舰转向下游逃遁。炮兵第1团的105毫米榴弹炮对回航的两艘英舰再次给予迎击。发射40发炮弹，击中20发。

在返回途中，两艘英舰遭遇了沿岸解放军炮兵群的多次炮击。其中有炮兵第6团、第23军属炮兵团、第23军所辖各师的炮兵连，合计有8个炮兵连、30多门炮的痛击。

13时40分，两艘英舰逃出解放军炮兵的射程，炮战结束。“伦敦”号体型大，是重点炮击目标。共被击穿24的孔，阵亡13人，重伤14人，数十人轻伤，其中包括舰长卡扎勒上校。

“黑天鹅”号伤势较轻，有7人受伤。

这次由舰队副司令亲自出马的行动也遭惨败，英国方面被迫放弃进一步行动的打算。这是人民解放军同外国军舰第一次交锋，显示了人民军队的强大军威。

后来，毛泽东主席在接见第23军军长（后任东海舰队司令员）陶勇时说：“你就是敢打英国兵舰的陶勇啊！”

大江东去，淘尽百年国耻。

江海上百年的血雨腥风使中国人明白了一个道理：侵略者迷信的只有坚船利炮，就如同狼吃羊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只有我们建立起强大的海防力量，才能使来犯者低头。

晚清军队打不过人家，只能到“康沃里”号上去签订城下之盟。解放军炮火将英舰击的遍体鳞伤，紫石英号无奈挂起白旗，这是何等鲜明对比。

高晓星

（本文作者为海军指挥学院研究员 海军党史军史专家）

校对 李海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