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浪屿|名人家族老别墅如密码般消隐在时光背后
那里幽静、干净,没有车,只能步行。
那里有“万国使馆”,随便走到哪都能听到钢琴的声音。
去鼓浪屿前,恒给我描绘了种种见闻。
还有日光岩,还有《鼓浪屿之波》……
鼓浪屿,在我内心如风鼓帆。
立冬这天上午,当我过安检,上轮渡,下轮渡,终于来到鼓浪屿的时候,阳光灿烂,空气清新,天蓝,海也蓝。
我们在鼓浪屿游走,想要去寻找那些历史遗痕,比如各国使馆、林语堂生活过的别墅、舒婷居住过的家……转来转去,感觉它们就像梦一样,迷离而不可捉摸,让我忘记了时光,忘记了,为什么来又为什么去。
农耕文化与西方文化在鼓浪屿碰撞交融
不断遇到说着各种语言的游客来来往往。
不断看见绿荫如盖的树,枝干粗大,有的长着又长又密的“胡须”,各种花姹紫嫣红,尤其三角梅,在阳光下红得像火焰。
目光所到之处都是新奇。
史料记载说,这个地方最初是个荒岛,最早也不叫鼓浪屿,叫原沙洲。
公元8世纪前后,来自中原的陈、薛等家族先后迁居岛上,打鱼捕虾,开荒耕种,于是这个地方被称作“嘉禾里”。
嘉禾,泛指生长茁壮的禾稻。
也就是说,最早来到这里的人们还种出了禾稻。
四周都是海的岛屿上,风吹麦浪,稻谷金黄,这样的情景,想想都觉得很仙很有画面感。
到960年至1368年的时候,岛上人烟逐渐多了起来。
1260年至1279年,岛上还设立“嘉禾千户所”。
研究者描绘:岛上的人多半是半渔半农,居住房屋也是闽南三角区的原始居民的民房形式。
在古籍方志的记载中,鼓浪屿这个地名出现在明朝。
鼓浪屿之所以叫鼓浪屿,据说与一块大石头有关。
这块大礁石,矗立在岛西南的海滩上,两米多高,不知多少年的风吹浪打,石头中就有了洞穴,每当涨潮的时候,大浪拍打,就会发出擂鼓一样的巨响。
于是,有人叫它鼓浪屿。
这名字一叫就叫到现在。
屿,《六书故》曰:平地小山,在水为岛,在陆为屿。
鼓浪屿有优越的地理气候和风景条件,非常适宜居住。
时间一晃就到了十九世纪,那是清道光二十三年。7月27日,广州开埠。三个月后,厦门开埠。
二十世纪,更多的外国人来到鼓浪屿暂住或定居,陆续修建了教会学校、医院、圣教书局、领事馆,当然最大量建造的还是公馆、别墅。
大量早期出国谋生的华侨回国,也选中这里落脚,还有当地的名人、富豪,也纷纷在这里投资兴建规模宏大的楼群别墅。
农耕文化与西方文化在鼓浪屿碰撞交融。
各种人物纷至沓来,几乎每处别墅楼房都有故事传奇
尽量避开旅游人流,我们一路走一路东张西望,走在像巷又像路的路上,两边是一栋一栋或独立或连体的别墅或者二三层小楼,有的院门开着,多数则门窗紧闭。有植物孤植在房前屋后,或者列植在路边,还有的群植在庭院绿野。
据记载,鼓浪屿各种乔木、灌木、藤木、地被植物有1000余种,最多的是亚热带区常见的白玉兰、香樟、南洋杉、凤凰木、榕树、棕榈、椰树等。
虽已立冬,太阳朗照的日光岩仍然感觉日光炽热。
以日光岩为坐标,往南看,南太武群山起伏;往北看,红色的圆穹顶部的八卦楼建筑十分明显;那竖着十字架的建筑是闽南有名的三一教堂。
往西看,新建的海沧大桥与厦门连成一片;往东看,远处有吴屿、青屿、大金门、小金门诸岛,越过海峡,就是台湾。
“八卦楼”建于1907年,像白宫似的,是林鹤寿的别墅。
这栋奇特的建筑,既是海轮进出港的标志,又是厦门近代建筑的代表。
之所以被称为“八卦楼”,是因房屋正中有个10米圆顶,圆顶耸立在八边形的平台上,圆顶下围开有4面8向长窗,于是民间就称它“八卦楼”,这称呼一叫就叫到现在。
当时,林鹤寿立志要在鼓浪屿上盖一座“站在别墅楼顶能纵览厦门,环视鼓浪屿全岛”的大别墅,由于工程资金超支,导致林家远走海外,别墅经多次易手。1949年政府接收八卦楼,并对大楼进行了维修,后又作为学校、研究所、厂房等。现在是厦门市博物馆、鼓浪屿风琴博物馆。
面向大海,背靠日光岩的菽庄,原是地方上有名的绅士林尔嘉的别墅,园主人以他的字“叔臧”的谐音命名花园,利用天然地形巧妙布局,依海建园,园内看海,浪潮翻涌,浪花拍岸,倚栏远眺,山海入眼,鲜花满径,绿树成行。1955年献作公园。
钢琴博物馆,这几个字映入眼帘。
这里是原来的菽庄花园的“听涛轩”。
这里陈列了爱国华侨胡友义收藏的40多架古钢琴,其中有名贵的鎏金钢琴,有世界最早的四角钢琴,有古老的手摇钢琴,有产自100年前的脚踏自动演奏钢琴,还有8个脚踏的古钢琴等等。
菽庄花园一偶现已成“旅游驿站”,走得也有些疲倦了,我们就走进这里,坐在休息区休息喝水。
走出菽庄后花园,就看见去黄家花园的一个入口,树木掩映,静谧而神秘。
20世纪20年代,在当时鼓浪屿千余所别墅中,最为豪华的黄家花园被誉为“中国第一别墅”。邓小平、尼克松、李光耀等中外政要曾经在此小住,或参观游览。《厦门新娘》、《保密局的枪声》、《小城春秋》、《传奇夫人》等曾经风靡一时的影视作品就是在黄家花园里拍的内景。
黄家花园的原主人黄奕住是个传奇人物。这个从剃头匠到商贩到“印尼糖王”,跨中国、印尼、马来西亚、新加坡等国;跨商业、银行、房地产、种植业等多个行业的商业巨子和华侨领袖,捐款建设厦门、鼓浪屿的小学、中学、大学、医院,还捐助上海复旦大学及北大、南开与岭南大学等。
有句流传闽南的俗语叫做:“要想富,要学黄奕住”,由此可见他在当地的影响力。
除了这样一些显赫的人物、建筑与传奇,享誉中外的文学家也纷至沓来,并留下了文字记载,流传至今。
从时间的顺序看,来得最早的是林语堂。
1905年,10岁的林语堂被送到鼓浪屿养元小学读书,中学继续就读岛上寻源中学(寻源中学就在廖氏老宅不远处,现在是厦门音乐学校)。1919年8月,成为了岛上漳州路44号廖家的女婿。
结婚后,他和银行家千金小姐廖翠凤手牵手远渡重洋留学美国哈佛大学。
7年以后,也就是1926年,刚刚到达厦门大学的鲁迅写信告诉恋人许广平,鼓浪屿“就在学校的对面,坐舢板一二十分钟可到”。
4年以后,也就是1930年的秋天,巴金第一次去鼓浪屿,他说:美丽曲折的马路,精致的各种颜色的房屋,庭院里开着的各种颜色的花,永远是茂盛的、新鲜的榕树,还有许多别的东西,鼓浪屿跟我留下的印象是新奇。我喜欢这种南方的使人容易变得年轻的空气。
1931年,艾芜也到了鼓浪屿,他描绘说:只要到鼓浪屿去游玩一遭,便觉得那里实在太宜于阔人住了。依着海岸或是爬到坡上去的马路,都有着静寂和清雅的南国风味,一些带着白色窗幔的别墅窗眼,则从绿树枝叶的稀疏处,悄悄的窥着缓步而行的游人,车马的喧嚣,市声的烦躁,简直是没有的,大约整日可以听见海风徐徐度过林间,和早晚在街头的学童的欢笑吧。
诗人舒婷与鼓浪屿错综交融的家族肌理
鼓浪屿虽然只有1.7平方公里,生长在这里的诗人舒婷却说自己“经常在家门口迷路”。
作为一个影响了一代,不,或许不止一代人的诗人,说起舒婷,就会想起她的《致橡树》。
而她难以忘记的,却是《月光岩下的三角梅》,她在诗中抒写:
是喧闹的飞瀑,
披挂寂寞的石壁,
最有限的营养,
却献出最丰富的自己,
是华贵的亭伞,
为野荒遮蔽风雨,
越是生冷的地方,
越显得放浪、美丽,
不拘墙头、路旁,
无论草坡、石隙,
只要阳光常年有,
春夏秋冬都是你的花期。
呵,抬头是你,
低头是你,
闭上眼睛还是你,
即使身在异乡他水,
只要想起,
日光岩下的三角梅,
眼光便柔和如梦,
心,不知是悲是喜。
三角梅,这种又叫九重葛的植物,柔韧而又千姿百态,阳光下,竭尽全力绽放,有着蓬勃而又旺盛的生命力。
在厦门的时候,见街道有种高大的树开着粉红的花,问司机是啥树?司机说,是凤凰树,是厦门的市树。
有市花吗?
有。三角梅。
可见在这岭南,人们对它的喜爱。
难怪舒婷如此赞美它!
因长期居住在鼓浪屿,舒婷的大多数诗文都创作于她居住的鼓浪屿中华路13号,她与鼓浪屿实在有着很深的关联。可以说,通过她,可以窥见那些让鼓浪屿名声厚重的人物和那些温馨浪漫的生活情景。
舒婷曾这样描绘:父亲出生在鼓浪屿,毕业在岛上教会的英华男中,母亲毕业于岛上教会的毓德女中,他们的婚礼在岛上的洞天酒楼举行。哥哥在岛上出生,丈夫在岛上出生,儿子也是。
如果再往深里梳理,错综交融的家族肌理就显露了出来。
舒婷的婆婆姓李,与鼓浪屿李家庄的李甘总、厦门局口街的李彩鸾是最亲密的闺中蜜友。
后辈们称李甘总为云琴姨,她的丈夫原是银行行长。舒婷的四姨是这家的长媳。
漳州路48号的李家庄,是富豪李清泉先生的又一处别墅,云琴姨住在紧挨李家庄的连体别墅里。舒婷婆婆家到云琴姨家也就三分钟路程。
出生杏林世家的陈锦彩,也是舒婷婆婆的密友,与林语堂的旧情人陈景瑞是堂姐妹。
陈锦彩被称为廖娘,廖娘古道热肠是岛上有名的。她的丈夫廖永廉,是一个名医。廖家拥有自家的码头、仓库、房产,其名下的豫丰钱庄在马来西亚设有分号。
廖永廉称林语堂的妻子廖翠凤堂姑,而廖翠凤是陈景瑞的同学。
廖永廉大姐夫是中科院医学院士,二姐的儿子就是大名鼎鼎的钟南山。
廖永廉才情并茂,倜傥风趣。
舒婷说:当我们看到廖先生打起黑领结,扛着杨名40年代的大提琴,便知道今晚哪里该有家庭音乐会了;当看到他穿着一身乳白运动服,背一副球拍,那一定是往美国领事馆去,馆内的网球场最为标准;他收藏的录音带之丰富完整,连央视都来做专题。
廖家人大多通英语,儿子孙子尤为专业,每逢外宾来岛,廖家便成为接待的一部分。
特殊境遇,特殊交汇点,鼓浪屿的天幕,群星荟萃。
除了他们,还有周淑安等音乐家,林巧稚等医学家,马约翰等教育家,林克恭等画家,这些人中有的是原住民,有些人是从小移植过来的。还有人虽然只是短暂过境,却也雁过留痕,如秋瑾、弘一法师、辜鸿铭等。
那些别墅,那些楼群,有属于它自己的记忆,仿佛瞬间把人拉进它的磁场里。
这些年一座座原本大门紧锁,庭院深深的鼓浪屿老别墅,被标志性展览成旅游景点,剥露出一个个错综交融的家族肌理,被世人道听途说着。
历史过往里隐没的场景、人物及脉络,给鼓浪屿留下了重重叠叠、五彩斑斓的记忆,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想去窥探,去触摸,去研究,却又如密码般消隐在时光背后,神秘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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