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月03日 星期日

当她们成为自己

当她们成为自己当她们成为自己女性将创造和讲述越来越多不同的,但同样值得尊重的、走向更“遥远”之地的选择与故事,而这些在人生轨迹上活出自我的微小力量,最终汇聚成点亮他人的璀璨星光。



当她们成为自己文 / 王木



从家门口到学校,从内陆到沿海,从南极到北极,“遥远”,从来都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它潜伏在人生的路上,随着个体的成长,逐渐被扩充延长。从前,小女孩会因为学习骑行摔倒而哭泣,后来她不仅不怕摔倒,还乐于体验那些可以让她不断挑战自我的第一次和每一次。“遥远”的另一面,不是因惧路长停止前行,而是勇敢跋涉生生不息。


过去,女性的一生中,多数只有不到一扇门的距离可走。如今,选择继续前行,走出家门、走入自然、走近自己,已成为每一位女性人生列单中的可选项。行走,也不再是一个抽象的、无可及的概念,它化成了脚下的滑板、肩上的相机,手里的简历和眼中的希望,女性早在抵达的路上。



当她们成为自己胡月:拥抱真实的自己


一秒钟前,她是长发飘飘的邻家少女;一秒钟后,她又化身为一袭黑衣、脚踏蓝光的朋克“战士”。7月,一段自信地秀出闪光义肢的变身视频,让26岁的成都女孩胡月,成为许多人心中的“闪光少女”。


“太酷了!”“自信的姑娘!”网友们纷纷评论点赞。可胡月知道,从小心翼翼到自信闪光,自己花了许多年。


2008年汶川地震,12岁的胡月因伤势严重,左腿不得不截肢。回想起地震一瞬许多同学都不幸离世,劫后余生的胡月决定,“截肢吧,不管怎样,我想活下来”。


失去左腿,最初并未挫伤乐观的胡月。从小就爱冒险、爬树的她,心想这不过比以前的骨折脱臼严重一些,穿上假肢,自己依然可以走路、跑跳,甚至在父母同学都不看好的情况下学会了滑板。


真正感觉受伤,来自一次医院复诊时旁人的异样目光。刚步入青春期的胡月,一下子敏感起来,“如果我把假肢露出来,会不会又招来别人的同情或议论”。于是,在最爱美的年纪,她一年四季都用长裤把假肢遮挡起来,只能偷偷羡慕能穿漂亮裙子的同龄女孩。


直到今年3月,即使是相处十多年的朋友同学,大多也不知道胡月的秘密。在他们眼里,胡月阳光、乐观、风趣,玩得一手好滑板,攀岩、跳伞也不在话下。所以,当胡月在社交平台自曝参加北京冬残奥会彩排时,朋友圈一时炸开了锅。


胡月坦言,这是刚收获的勇气。彩排时,她结识了很多同样截肢的朋友。而他们对于有缺憾的身体,早就泰然处之,实现了“穿衣自由”。


回到成都后,胡月尝试和自己和解。假肢不好看?那就拆掉粗糙的海绵包装,裸露出坚硬的骨架。有点单调?就联合工艺设计专业的朋友,给小钢腿装上亮闪闪的饰品和灯带。


胡月至今还记得迈出第一步的忐忑。面对路上很多人投来的目光,她忍不住地想退缩,心想会不会又招来同情或议论。不料去地铁站的路上,一个小孩儿冲她一笑,“好酷”。


胡月瞬间释然。当守护了14年的“秘密”公之于众,迎接自己的,原来不是同情与非议,而是钦佩与赞扬。


现在,胡月终于可以想穿什么就穿什么,穿着短裙短裤、秀出“小钢腿”,享受滑板上的自由与微风,沉浸于极限运动的刺激和乐趣。


当她们成为自己

▲闪光开朗的滑板少女胡月


不少残友看到胡月的视频后,纷纷给她私信,“好羡慕你,我什么时候能够像你一样接受真实的自己。”


“你也可以”,胡月耐心地一一回复,她对他们感同身受,总是鼓励残友大胆迈出第一步,“在尝试过之前,别着急否定自己”。


“我不想让人同情,也不希望获得什么特殊对待。我想告诉大家,也告诉残障朋友,我们能行。”对于视频引发的关注,对于外界的喧嚣,胡月已全不在意,她只希望能自在地展示自我享受生活,绽放真实的自己。



当她们成为自己叶梓颐:追逐极光与星光


多年以后,叶梓颐回忆,也是在25岁时,做出了改变人生轨迹的那个决定。


那时她正在新加坡知名广告公司担任创意顾问。原来的人生规划、职业发展清晰可见,从白领成长为金领,职级薪水节节攀升,结婚生子退休老去。


但骨子里,另一个叶梓颐却在抗议。


她想前往北极,亲眼目睹并拍摄罕见的日全食。自从15岁那年被流星“击中”,她就为星空着了迷——从教室走回宿舍的途中,黑漆漆的路突然被点亮,不经意地抬头时,一颗流星正划破天际。这在叶梓颐心里种下好奇的种子。她加入学校天文小组,去北京天文馆做志愿者,成为星空摄影业余爱好者。星星在哪里,奇观在哪里,她就想去哪里。


按部就班地过完一生,真的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没犹豫太久,也没和家人商量,叶梓颐做了一个决定:放弃可观的收入和稳定的职业发展,成为一名“捕捉”星空的专职摄影师,也从此开启了风餐露宿、充满未知的另一种人生。


“好的机位都在糟糕的地方”,叶梓颐调侃,拍摄星河灿烂并不意味着有枕星入眠的浪漫,而很可能与牛粪堆、沼泽地为伍,被各种生物造访,被各种意外打断。哪怕途中危机四伏,叶梓颐依旧笃定,“追逐极光和星空的道路从不好走,但大自然的壮丽在那儿,就是我不断鼓起更多勇气、一次次出发的理由”。


当她们成为自己

▲“巡天者”叶梓颐

成为星空摄影师不易,这不仅意味着她每次得扛着几乎与体重相当的行李和摄影器材四处奔波,还不得不面对社会对于女性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的规训。


2016年,她获得了TWAN“地球与天空”摄影大赛“夜空之美”组冠军。2017年3月,为了等一场完美的日出日落和满天星空,叶梓颐在乌尤尼盐沼里泡了整整6天。正是在这里拍摄的《发光的乌尤尼盐沼》,登上了NASA APOD天文每日一图。


叶梓颐的出现,打破了行业的桎梏与社会的偏见。如今,她已跨入而立之年,还在不断“追星”。她说自己最大的骄傲在于忠于内心,用爱好养活自己,以一种少有人选择的方式实现自我绽放。“虽然我自己仍然在未知中挣扎着,有困惑、焦虑、不安,但我仍不放弃生命的更多可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并让它有价值。



当她们成为自己谭婷:把正义带到无声的角落


2022年,中国首位通过法律职业资格考试的聋人律师谭婷,也迎来她的30岁。


“大家好,我是谭婷,今天我带来一个真实故事——手机借给别人用,小心欠债又吃官司。”对着摄像机,谭婷的手比划飞舞起来。


每周,她都要录制两期这样的普法视频,做两次在线直播。工作之余,每天她还得接听几十个涌入的视频电话咨询。目的只有一个,在聋人群体遇到法律纠纷茫然无措之时,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办。


但五年前,她从未料到没有任何法律专业背景的自己,能最终成为聋人律师。


8岁起因中耳炎失聪的谭婷,原本想成为一名特教老师。但2017年从重庆师范大学特殊教育学院毕业时,无意看到帮聋人打官司的“中国首位手语律师”唐帅,正面向聋人招聘助理。


出于钦佩,谭婷投递了简历,成为入选的30个助理之一,迎接那个看似不可能的挑战——从0开始,学习法律,成为律师。


“得好好学”,没有任何法律专业背景的谭婷暗暗较劲。除了上班,她每天把自己埋在半米高的书里,看视频、看书,不懂之处就翻来覆去,死磕到底。这是从小使然的倔强,“用我妈的话来说,我就是一头驴子”。


凭借埋头使劲走路的驴子精神,面对每年通过率仅10%的全国法律职业资格考试,谭婷先后冲刺了3次。


一同入选的很多人都陆续放弃,第三次报考后不久,还遇上母亲患癌住院。虽然打了退堂鼓,可病床上的母亲的嘱咐让她不忍放弃,“你不是为我而活,你得为这个社会而活,做一些对社会有益的事”。


最终,她第三次走上考场,并顺利通过,成为中国首位通过法律职业资格考试的听障人士。


跨过成为律师的第一个门槛,一个接踵而来的问题是,听不见,说不出,怎么去开庭辩护?


谭婷从唐帅那里,获知另一种可能,“普法的意义远大于出庭,就像是星星之火,既可以为聋人群体普及法律知识,又可以带动更多人为聋人提供法律服务”。


成为星星之火,谭婷暗下决心。因为她要面对的,是一片亟待改变的法律“洼地”。第二次全国残疾人抽样调查结果显示,我国听力残疾者有2780万人。但在40多万注册律师中,能与听力和语言障碍人士顺畅沟通的人寥寥无几。


同时,聋人群体里有很多人不识字,只会“自然手语”,既看不懂电视里的字幕,也看不懂屏幕右下角的“汉语手语”。


无数的聋人因此深陷孤岛——或因缺乏法律常识无意间触犯法律,或是被侵权了也难以自知。在很多纠纷中,由于手语翻译和涉事聋人的沟通体系不同,误解和被误解是常有的。


谭婷在特殊教育学校里学的也是“汉语手语”,只能在每天的咨询中,不断地推测、提问、排除、核实,在对各地自然手语的学习中,找寻最准确的“答案”。


当她们成为自己

▲谭婷为听力和语言障碍人士提供帮助


实践积累的经验,她努力传递给更多人。2021年,律所与西南政法大学合作开设了“卓越公共法律服务人才实验班”,每年遴选40名学生,将其培养成既懂法律又懂手语、能为聋人服务的专门人才。谭婷成为实验班的外聘教师。


她觉得,这或许就是自己的使命——做好普法,教大学生聋人思维与手语经验,最终创造一个对聋人群体更为友好的法治社会,“用会说话的手,把正义带到每个无声的角落”,也似星星之火,将法律之光绽放于荒原。



当她们成为自己龚祎:探索自己真正喜欢的事


对于这似乎冥冥中注定的使命,龚祎也深有同感。


“你这气场,倒像是做公益慈善的”,龚祎没有想到,若干年前在企业做财务工作、负责统筹汶川地震员工捐赠时,同事们无意中对她说过的话,竟然像预言一般,切中了她当下的人生。


但如果不是2010年机缘巧合踏入公益领域,龚祎称自己可能也就按部就班地做着财务工作,直至退休。


那年,她36岁,选择打破一眼看得到底的生活,也借机探索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写毕业论文时,她因为既对项目管理感兴趣,又结合对国内公益慈善的好奇,向壹基金投去一封简历。


不久,她如愿加入了壹基金。入职不到一个月就赶上了玉树地震。在几十个日夜的紧急救灾工作中首次践行了自己的人道主义理想。在壹基金的工作时间,龚祎先后参与了数次地震紧急救援与灾后重建。日常所见的紧急救灾工作也许几周或者几个月就过去了,但是灾区重建工作、基础建设、心理健康、卫生环境等往往需要耗时几年。


2014年,一场眼疾让她忙碌的脚步慢下来。她患上了白内障,这让本已因高度近视模糊的视界,雪上加霜。因为从小高度近视,加上长期疲劳工作导致眼健康急剧恶化,龚祎左眼裸眼视力只有0.01,接近失明。2015年1月,通过白内障手术植入人工晶体,龚祎的视力奇迹般恢复到1.0。


生活的变故,让龚祎很是触动。她慢下来,静静反思:我到底要过一个怎样的人生?透支身体去帮助他人,是不是最好的方式?随着国内赈灾重建体系逐渐成熟,未来,如何才能真正体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手术前一晚,龚祎一个人在医院里发呆。脑海中,突然就冒出一个个戴着厚厚镜片的孩子的脸。在那些面庞里,她似乎看到小时候面对视力下降茫然失措的自己。手术后,龚祎重见光明。当再次看到清晰的世界时,她心里一动,我为什么不能也变成一道光,驱散孩子们眼前的“迷雾”?


或是冥冥中命运的召唤,这时,一个民间发起的视力健康公益项目“看见爱”找到龚祎,向她伸出橄榄枝。


龚祎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成为项目负责人。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做一个儿童眼健康相关的公益项目,让孩子们有一个清晰光明的未来。


当她们成为自己

▲龚祎在给孩子们上课


从2015年起,龚祎通过专业课程开发、教学活动与社会倡导,呼吁关注9岁以下儿童视力健康、预防近视。运用MBA学习时的系统思维,基于此前公益慈善项目管理的经验,她将原来局限于物资捐赠的“看见爱”,做了重新设计——加入互动性的用眼健康教育内容,吸引多方参与者化身“护眼侠”,并通过专业的流程把控和效果评估,将驱散迷雾的“光”不断放大——7年来,“看见爱”已经在全国17个省市培训超过一万五千名讲师,守护二十余万孩子的清晰视界。


尽管在这个日益电子化数字化的社会洪流里,守护孩子们的视力健康任重道远,但如今已是上海看见爱志愿者服务中心理事长的龚祎,很庆幸自己当初做的那个决定。


它就像一道光,唤醒了自己,让自己得以用另一种方式实现个人价值。它创造链接,让内向的自己得以舒展。更重要的是,它让一直沉默的自己,开始坦荡表达。探索自己真正喜欢的,并为此勇敢追寻,就是最美的绽放。


作家星野道夫曾写道,“人的一生,总是为了追寻生命中的光,走在漫长的旅途上”。


胡月、叶梓颐、谭婷与龚祎,还有许许多多普通但不凡的女性,她们或许是医生、是工程师、是消防员,常年往返于家庭和工位,奔波于工厂车间,沉浸在研究创新中……每一份走向自己的跋涉,每一份探索生活的勇敢,每一份与众不同的绽放,都在重塑女性的力量,一样的,不一样的。


女性将创造和讲述越来越多不同的,但同样值得尊重的、走向更“遥远”之地的选择与故事,而这些在人生轨迹上活出自我的微小力量,最终汇聚成点亮他人的璀璨星光。


当她们成为自己


正如更懂女性的中国汽车品牌欧拉提出的“每种绽放都有力量”主题,记录普通但不凡的女性力量,并为之赞美。因为它始终倡导为女性喝彩的态度——花开时刻固然光彩,而每一个奔赴的瞬间,同样别具美感。


这将激励越来越多各行各业的女性,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中,肆意绽放。无论什么年龄、身份、职业,都在生活的多重角色中找到内心的平衡和丰盈,而每一种活法都是生命的绽放,每一次都散发出独特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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