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复旦大学中国研究院讲师 林凌
继《囧妈》《肥龙过江》之后，大鹏和柳岩主演的《大赢家》在3月末通过互联网视频平台播映，这是放弃传统院线转战互联网的第三部影片。总体而言，《大赢家》的上线相对低调，口碑却好于《囧妈》，豆瓣评分接近7分，被普遍认为是一部合格的喜剧。而且，同样是打破产业固有运行模式的行为，却没有引发众怒，表面看来，人们似乎越来越接受电影行业的这种创新之举，也越来越习惯或期待这种观影模式的新体验，争议似乎仅存于如何协调与平衡电影产业新旧势力、新旧模式的冲突。但通过以下几点分析，笔者希望对这种内容发行新渠道的前景，其与电影产业的关系，以及可能产生的影响提出一些看法。
《大赢家》剧照
第一，根据目前，抛弃院线上映不太可能成为电影行业常规性选项。就已试水的三部电影而言，除却新冠肺炎疫情在非常时刻带来的影响和冲击，彼此均有一定的特殊情况。对《囧妈》来说，本来需要面临春节档极为残酷的竞争，对手包括《唐人街探案3》《夺冠》《紧急救援》《姜子牙》等，直接上院线很可能出现口碑不佳、票房亏损，寻求“网播”则大概率地降低了损失；《肥龙过江》春节已在马来西亚、新加坡、泰国等地上映，“网播”也仅是应时之需。另外，三部影片均为喜剧片，对观影环境和硬件要求不高，网络视频播放即可满足。
第二，“转网”播映本质是互联网平台之争。在《大赢家》上线之后，就有报道指出这是头条系平台探索的“云路演+云首映+云首播”的一条龙“云营销”体系，优质的独播电影资源和演职人员参与直播等推广活动，活跃了西瓜视频、抖音、今日头条的内容生态。在过去的15年中，中国大概出现了上百家视频公司，竞争不可谓不惨烈，直到目前，爱奇艺、腾讯视频、优酷居于头部。但这些视频网站由于带宽成本、版权要价等一系列原因，除芒果TV因出售节目版权并拥有清晰的盈利模式作为例外，其余基本都处于亏损赔钱的状态，而且始终没有平台能形成垄断地位，所以B站、西瓜视频等始终对这一市场虎视眈眈。过去数年间，各大视频平台通过自制网剧、综艺节目，或者购买影视节目版权来吸引用户，虽然会员和广告收入远不能覆盖成本，但这并没有阻止各大平台烧钱争夺市场份额。所以在疫情背景下，一些平台直接购买电影的首播权，也仍在原先的行为逻辑内。基于现状可以肯定的是，免费不会持久，平台也购买不起大制作，考虑到字节跳动借此进行的布局还涉及直播以及和诸如快手等平台的竞争，显然互联网企业的生态更值得关注。
第三，电影选择线上发行，这种模式的真正潜力在哪？对于电影产业来说，线上发行何时能成为与院线发行分庭抗礼的选项呢？一个简单的答案是，当观影体验逐渐逼近甚至超越影院的时候。当然并非指每个家庭都有一个私人影院，而是憧憬技术的发展带来相关的红利，特别是视听穿戴设备的革命性改变。这并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比如能提供沉浸体验的一体机VR眼镜，目前的表现已经相当惊艳，虽然支持VR视频的平台还有限，但平台方已经开始布局。
毫无疑问，理想的新模式依赖于视听穿戴设备的革命，而网络基础设施的建设又成为重中之重。按照目前的测试，一套60fps的8K视频至少需要80-100Mbps带宽的支持；而如果是120fps的VR 8K视频，带宽需求甚至高达1000Mbps以上。根据宽带发展联盟发布的2019年第三季度《中国宽带速率状况报告》（第25期），我国固定宽带网络平均下载速率达到37.69Mbps，全国宽带速度最快的上海也只有41.95Mbps。不过考虑到千呼万唤的5G，其技术支持的带宽可达到1Gbps级，也许我们距离革命并不远。除了带宽支持，目前的VR眼镜视听设备也存在缺陷，尽管比起早一代的产品已优化许多，但普遍存在对硬件配置（无论是手机还是PC）要求过高；软件使用过于复杂，一旦出现分辨率或者压缩格式不匹配，转换过程需要的时间太多、技术门槛太高；佩戴舒适程度不高；甚至所需配件很难购买等情况。
挑战恰恰意味着机遇。如何建立一种文化-经济-技术的良性循环，让电影发行的新模式带动视听穿戴设备的发展；让视听穿戴设备的进步对软硬件基础设施提出新要求，同时促进电影生产技术的革新；而基础设施的发展又能为前两个行业提供多少机会，只有当这个过程开始发生的时候，我们才能看清《囧妈》等影片开创的新模式的意义，看清电影与互联网行业合作的真正潜力，为企业、技术、经济和文化带来的机遇。唯有如此，我们所讲述的才不仅仅是一个关于互联网企业为了争夺市场抢购电影版权并免费发放的陈旧故事。（林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