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笔下的“超人”,更当浸入“自然”|社会科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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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环境、气候的恶化,尼采哲学中的“新大陆”——环境伦理学引起学界关注。不久前,Graham Parkes教授来沪开设关于尼采哲学的系列讲座,本报特约记者王殿夏就环境伦理等问题进行了专访。
Graham Parkes教授来自苏格兰格拉斯哥,在美国夏威夷大学讲授东方哲学与比较哲学近三十年,随后任教于爱尔兰科克大学,并在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担任了一个学期的访问学者。目前他在奥地利维也纳大学哲学系任职,同时也是上海华东师范大学的访问学者。
Graham Parkes教授目前研究的方向是环境哲学、艺术和电影哲学理论,以及跨文化哲学比较(欧洲大陆和东亚)。值得一提的是,Parkes教授一直是尼采哲学研究的著名学者,研究并出版了许多高质量的文章,同时他也是尼采《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英文版本的翻译者之一。
Graham教授,您这次来沪开设的关于尼采哲学的一系列讲座非常精彩,我发现相比于对尼采的政治哲学、道德哲学等早期研究,现在学术界已经开始挖掘这位德国哲人哲学里面的“新大陆”——环境伦理学。您本人也写过不少这方面的文章,特别是您将尼采和其生平生活联系起来的研究策略非常具有说服力。
在学术界始终津津乐道尼采道德哲学的背景下,近几年出现了不少文章研究尼采和环境伦理学的关系。虽然这些文章对尼采的环境伦理学说的探究有一定贡献,但在其对于人类和自然世界之间理想关系的诸多思想和表述中,我们看到这些观点依然还不够公正。
描述尼采日常生活中的大量文字能够帮助我们突出他本人在生态层面上的思考和重视,而这些思想又常常容易被人忽视。《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提出的“超人”学说在一定意义上逐渐削弱了传统的以人类为中心对待自然的态度,超人应该被理解为超越并成为自然的一部分。通过尼采的建议,将权力意志主要理解成一种“解释”,而非经常被人误解的一种驾驭在人与自然之上的统治,把世界审视为不同解释所组成的游戏,那么我们就会发现,他从生物中心论之上又迈出了有益的一步,进入了把“存在看作全部”的酒神狂欢之中。
而立之年的尼采在《作为教育家的叔本华》一文中曾写道:“我重视一个哲学家,仅仅因为他提供了一个范例……靠表情、风度、衣着、饮食、习性要超过靠言论甚或写作。”他自始至终都坚持这种观点,即每个伟大的哲学思想都是哲学家本人的自白。若把这个观点交还给尼采的话,那么我可以很公正地看到他对于自然态度的教诲。从儿时至四十四岁精神崩溃,他常常为自然世界着迷,并且为了自己肉体的康健和精神的活跃,他始终乐意和自然保持非常亲密的关系。路德教牧师父亲早早的去世(以及随后基督教信仰的反叛)不久就让尼采那强烈的宗教情感被自然世界所取代和填充。他年幼时期所写的诗歌中大部分都包含着源于对自然世界的抒情和狂热。许多文字都已经表明,一种“轻盈活于大地”的生活方式和态度一直引领着尼采本人,我想这些语境反过来也能为我们的环境保护提供一些思考。
尼采哲学的魅力可能就在于他能够跨越传统的西方视角来看待人类和这个世界,而这种全局的视角同时又能够为我们对于如何更好地生活在这个地球上提供许多有益的启示,您能否为我们简单介绍一下当前对尼采环境伦理学上的最新研究成果?
美国默塞德学院的Max Hallman教授在尼采环境伦理学上的研究颇丰,虽然有些盈篇累牍,但也提出了一些重要的观点。
Hallman教授表示,尼采实际上已经和现代环境作家特别是深生态学家分享了诸多“关键问题”:第一,尼采拒绝承认超验世界的存在,任何基于现实世界是唯一存在的哲学理论在很大程度上都能够为环境伦理学提供有用的思想源泉。第二,尼采拒绝人类、自然两者相互分裂的二元论和人类中心主义,人类将永远与我们站立的这片大地形影不离,而同他一样的自然主义者也关心着人类对自然的所作所为将会造成些什么后果。第三,尼采构想出了一种原则,即权力意志。这种原则不仅仅存在于有生命的事物之中,也内在于无生命的领域,解释着世间万物的关联和变化。
“回到大地”使得传统西方思想中反自然的倾向遭到无情淹没,不过尼采本人在诉说何为“回归”时并不是非常明确,需要我们花一些精力弄清晰,要不然反自然的思路随时都可能回潮。Hallman教授继续解释道,这种回归并不是一种“倒退”。他在研究尼采与自然思想的时候一直使用“重新浸入自然”,即一种与自然融合的回归,而不是一种回到完全超越、不受控制甚至可怕的自然或者自然状态之中。至少尼采在自己的著作中曾明确反对后者。
说到环境问题,听说您今年将要出版一本有关中国哲学应对和启发全球性问题的著作,名为Befriending the Dragon,Dragon当然是指中国,Befriend有好几个意思,我可以把它翻译为《同中国成为朋友》吗?听说是有关于全球气候问题的内容,能否介绍一下?
这本书论证了传统中国哲学思想在应用到世界性问题上所取得的成果之缘由,特别是在全球气候变暖这个严重威胁到人类生存的问题上。
中国哲学的诸多思想能够帮助我们从几个方面来应对全球变暖:首先,通过在政治和地缘政治层面上的交流,世界各国同中国发展成为不可或缺的合作关系,如果我们需要为此做些什么,那么现在的中国对美国、欧洲乃至世界来说都是重要的伙伴。其次,将我们从对未来安居乐业的美好愿望中敲醒,切换到当前让人警示的气候条件下,全球气候变暖确实已经刻不容缓,我们应该正视这种紧迫感。
为了减缓气候变化的威胁,中国开辟和建立了许多卓有成效的合作机制和法律监管。这些方方面面中,我们都可以看到传统中国哲学思想的影子。中国哲学具有如此重大现实作用力的根本原因是,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不断推进和实践这些经典的中国古代哲学思想。同样的,中国哲学能够指导我们的未来,从个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到错综复杂的地缘政治关系。一部分思想能够帮助我们应对全球气候变暖,另外一些则能帮助我们免于因人为过度消耗能源和物资而产生的危险。
中国在应对全球气候问题时所展现的责任和担当为我们赢得了世界的尊重。不过似乎依然有一些人不太理解甚至不太认同我们,特别在西方会发生这样的情况。请问您对西方国家如何有效同中国对话和交流有什么建议,东西方应该如何为双边、多边协作做出一些向好的调整和行动?
目前的全球化进程迫使西方去学习如何用最好的方式同拥有世界最多人口的国家——中国处理好关系。
我认为比较聪明的第一步是学习执政党的哲学,然而我们发现中国思想当中许多富有启发的理念在西方也有相似的传统观点,但是在传统上来说,经典的西方理念已经受到了很久的忽视。我想或许从东西方经典中的相似点能够帮助西方找到一些共同的东西,使得西方同中国的对话变得更有成果和意义。
同其他国家在经济、技术、政治上的合作使得习近平主席领导的中国在气候变化问题上已经成为主要的角色之一,这也为长期处于经济复苏的中国获得了尊重。反过来讲,一系列的因素也让中国政府在本土增加了有力的活动,在海外减少了激进的行为。至少我们看得出,这样的策略与中国长期坚守的东方政治哲学一脉相承。
气候问题可能真的需要东西方智慧共同来面对,但作为两种在历史、文化、地域上完全不同根源的哲学,为什么能够走到一起?
举个例子,马克思在关于和谐社会的思想中论述,在一个和谐的社会中,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
有趣的是我们能在久远的中国思想那里找到相似的表达,比如孔子的学说。这使得传统中国思想和马克思的社会主义的融合变得合理。更加具体地说,在这个气候变化的时代中,诸如“与自然和谐共存”、“尊重自然的界限”、“感激充裕的价值”等中国哲学的思想(和其相近的西方思想一起),在改变我们生存方式的上非常行之有效。这些思想同时帮助我们重新思考科学技术在人类生活中所应该处在的最佳位置,也能够让我们发现,哪些技术对提升我们“生命力”来说是真正有用的,而哪些技术则是无用的,我们离开它们反而会变得更好。
不过需要重申的是,这当然不是一个“只有古代中国智慧才知道最佳办法”的事件:西方传统当中也拥有许多很合时宜的思想。就像前面所说的,中国和西方拥有很多相通的思想,游刃于两者之间的“思想旅行”能够帮助西方国家在同中国对话时收获丰富的跨文化成果。由此,把这种对话方式运用到印度、俄罗斯、日本以及其他国家之中也将会变得更加有效,如果我们想要成功地应对气候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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