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昔日的延禧宫：浅谈故宫“水殿”灵沼轩

灵沼轩位于紫禁城东六宫的延禧宫内，又名“水晶宫”“水殿”，始建于清宣统元年（1909年），是一座钢与石材混合承重的仿西洋式近代文物建筑。其整体以钢铁为主要构件，辅以石质墙体，设计造型独特、技术先进，人置其中可观赏四周游鱼，超前的理念显示了清宫彼时中西合璧的建筑意趣。回望历史，这座耗资巨大的建筑仅仅修建了几年就被迫中止，而清朝皇室也在内忧外患中走到了历史的尽头。如今看来，这座因时弊而始终未完成的宫殿无论从营建理念、造型工艺还是遗产保护等各个角度，都为后人提供着巨大的研究价值。2019年3月，在新加坡黄廷方慈善基金的资助下，故宫博物院也开始启动了包括这座建筑在内的延禧宫建筑研究性保护和修缮工作。

灵沼轩现状

营建背景

说起灵沼轩的修建，据《清史纪事本末80卷》记载，“宣统元年，时太后居延禧宫，帝登极后，于此修水殿以奉养太后……太后自题匾额曰‘灵沼轩’而俗呼曰‘水晶宫’……”。又据《清稗史》：“在宁寿宫西数丈，掘地为池，深丈余，宫立水中央，凡三层，层九间，又四角各有一亭，计三十九间，以铜作栋，以玻璃为墙，四望空明。入其中者，如置玻璃世界，墙之夹层中，置水蓄鱼，下层地板亦以玻璃为之，俯首而窥池中游鱼，一一可数，荇藻参差，青翠如画……”。如此可知，20世纪初叶，末代皇帝溥仪即位后就曾立即下旨为隆裕皇太后修建一座以铜为柱，玻璃为墙的“水晶宫”，玻璃与玻璃的隔层之中用来蓄水养鱼，修成后四面通透可以观鱼游乐。这一设想非常超前，如果最终能够建成，与当今各式各样的水族馆和海底世界相比可能都毫不逊色。然而这一建筑直到辛亥革命爆发，溥仪退位也未能完成，耗费的工程银钱却已达百万两之多。

至于缘何要在此处修建一座水殿，除了当时的清宫皇室别出心裁、学习洋务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不得不提，那就是灵沼轩所处的延禧宫。延禧宫，东六宫之一，明永乐年间始建，清康熙二十五年（1686年）重建，位于东二长街之东南，为皇帝妃嫔寝宫。曾在清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及咸丰（1855年）两次遭火灾，据内务府奏销档载：“道光二十五年，延禧宫不戒于火，由东配殿起火，共烧房二十五间。同治十一年十一月，经总管内务府奏，明年方向有碍，拟先勘估，如后年方向相宜，即行修建。”由此可知，这样一座明清两朝均为皇帝嫔妃居住的寝宫，却屡次罹遭火灾。于是，至清宣统元年，清廷才下旨，在此地修建一座“不怕火”的仿西洋式水殿。

但无论统治者对灵沼轩抱有怎样的期待，这座构思灵巧的“水晶宫”最终也未完成。回首“水晶宫”修建的时代，清廷已穷途末路，行将覆亡。自鸦片战争始，列强凭借坚船利炮打开中国门户，一系列不平等条约的签订就使得清廷内外交困，危机重重。而仅凭这座近代“水族馆”的设计和工艺，就可想见清廷对于生活追求的奢靡和腐败。灵沼轩工程从1909年开始，至1911年冬尚未完工，如今留下的只有一座“烂尾楼”。

结构工艺

灵沼轩建筑形式为西洋式五项塔形水座铁楼，设想构造为：上下共计三层，从地面之下修建水池，建筑被水环绕。地下一层，地上两层，底层四面当中各开一门，四周环以围廊。主楼每层9间，四角各附加1个小亭，合计39间；殿中为4根铜柱，以玻璃代替做墙，四周通透明亮，玻璃夹层之中储水放鱼。如今该建筑上下三层共计32间，建筑地下一层，地上两层，地下一层主体建筑与石驳岸间可蓄水，地上二层平台四角各有一铁亭，其中东南、西南为六角单檐铁亭，东北、西北为八角单檐铁亭，中间为八角形双层檐铁亭。

灵沼轩的设计来自欧洲设计师，因而具有一定的欧洲风格，其建筑造型具有丰富的西方文化特色，建筑技术也体现了当时世界最先进的水准。同时，作为紫禁城中的皇宫建筑，灵沼轩所体现的东方文化特色也很鲜明，从建筑构件到纹饰图案，都有着中国传统文化的经典造型。地上立面采用类似古罗马“券柱式”的组合形式。券形门洞上部，雕刻出“匾额”的形象，入口两侧有装饰性石柱，柱头仿古罗马科林斯柱式建造，柱身却雕刻着“楹联”的形象，柱础采用了传统的仰覆莲式。匾额四周雕刻云龙纹，从背后看去，虽形制与正面一致，但券形门洞上雕刻的图案不同。柱身为云龙纹，门楣为条纹式，整个建筑为钢铁框架与砖石砌体的混合结构。室内四根铸铁柱承托着钢梁，西洋柱式上装饰着螭龙卷云纹，在形式上结合了西洋柱式与中国传统装饰主题，铸造精湛。

外饰面为汉白玉，外立面使用了拱券等西洋建筑形式，但填充其中的雕刻图案全部是中国传统题材。整座建筑大都以汉白玉砌成，很少用砖，外墙雕花，内墙贴有白色和花色瓷砖，西洋式样的石质构件上，雕刻着梅兰竹菊、鸟兽仙人，吉祥八宝等中国传统纹样。灵沼轩室内主要采用了以白色、浅蓝、靛蓝色和孔雀蓝为主色调的瓷砖，分别铺装在不同的位置。中央铁亭为两层，四周分别为六角亭和八角亭。此外，为了保证最重要的功能，灵沼轩有一套巧妙的“水循环”系统，白色锌顶下隐藏着钢质的水箱，柱子与梁架内藏有管道，池水通过管道被抽送到水箱内，然后再通过楼顶设计的排水沟，旋转迂回，缓缓滴流回水池，形成活水。

研究保护

故宫延禧宫灵沼轩研究性保护项目已于2019年3月正式启动，灵沼轩所蕴含的历史信息极为丰富，其复杂的建筑材料、设计工艺、营建理念背后还有很多值得深入研究的学术价值。但其不良的保存现状、建筑历史档案资料的缺乏以及工艺来源不明等情况也为这座建筑的研究、保护和展示等工作提出了极大的挑战，所以采用何种保护策略，如何科学、有序、合理地进行研究性保护就是当今最为重要的话题。

目前故宫博物院已针对灵沼轩的实际开展了包括总体研究性保护规划编写、历史文献档案研究、数字与信息化三维数据采集、各类构件材料检测与分析、区域建筑环境监测分析等一系列工作，希望能够通过制定纲领性文件对区域建筑的功能分区与展示利用提出明确的定位和规划；全面深入地研究灵沼轩的历史沿革、建造过程、构造做法、材料来源；准确、全面地记录灵沼轩现场的三维数据为数字化研究性保护工作打好基础；跟踪、比对和深入分析判断环境与建筑构件之间的交互作用，及时通过建筑不同部位的病害状况检测为灵沼轩建筑长期健康保存提供科学支撑，最终保证该项目在保护、利用、管理、研究等各方面能科学、有效、顺利地推进。

故宫博物院近年来对古建筑研究性保护工作尤为重视，以养心殿研究性保护项目、延禧宫研究性保护项目等遗产保护工作为典型代表，正是希望通过最大限度保留古建筑的历史信息，不改变古建筑的文物原状，在修缮过程中进行古建筑传统修缮技艺传承的方式，将研究精神贯穿始终，科学真实地揭示古建筑历史信息，并且为后续研究和今后的古建筑保护工作提供真实、详细的历史资料。

原标题：未完成的“水晶宫”：浅谈故宫灵沼轩

（作者：孙胤璇）

（作者单位：故宫博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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