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点聚焦——放飞“白腹鹭”

随着一个箭一般的身影冲向空中，一只白腹鹭展翅而起，飞翔在昌宁一个河域广阔的河谷里 ……让人惊喜的是，就在前几秒，另一只正在河边逡巡的白腹鹭也许是听到动静，眨眼间振翅高飞，消失在河谷里。据推测，这两只白腹鹭应该是同伴，它们在自然扩散中，一只因饥饿体力不支落了单，另一只则在原地苦苦等候。

这是关于一只白腹鹭的放飞现场。

这只全球罕见的、十天前在昌宁发现的白腹鹭经过保山野生动物救助站近十天的精心喂养和护理，11月22日在昌宁适宜地被放飞。这是一片幽静的河谷，前来作指导的西南林大教授、中国鸟类学专家韩联宪认为，从发现和放飞地的生境看，有河流，有湿地，有沼泽，有淤泥，有森林，海拔、气候、温度基本符合白腹鹭的落地条件，这与不丹发现的白腹鹭的生境有很大的不同，但与中缅边境瑞丽江大拐弯的生境又有很大相似。不丹的白腹鹭喜欢水流湍急清澈有乱石的浅滩，但这里河流特征完全出乎以往的经验和认知。这里水质的浑浊、鱼类的稀少导致白腹鹭在这里存活的相对艰难，这也是白腹鹭在此地被发现时身体虚弱的原因。

11月11日，昌宁森林公安将农民周正富发现的这只白腹鹭收容拯救送往保山野生动物救助站后，工作人员一边精心护理，市林业局野生动物保护办公室一边与韩教授联系，邀请专家给予学术指导和技术鉴定。韩教授通过自己的资源，得到英国专门关注白腹鹭保护的ngo组织——“地球共此时”的支持，该组织委派新加坡动物园首席医师谢尚哲专程前来对白腹鹭的身体状况和是否具备放飞条件作专业评估，经过两天的评估 ，谢医生认为白腹鹭体能已经恢复，身体各项指标已经符合野外生存的能力。

在放飞之前，专业人员已给白腹鹭背上安装了卫星跟踪记录仪，并上了脚环，这样无论白腹鹭飞往何方，飞行途中出现何种意外，科研人员都可监测到它的行踪从而制定救护措施。

寻找白腹鹭

近百年来，白腹鹭在中国境内的出现机会只有三次。第一次是1938年5月23日，毕业于英国剑桥大学、学习过植物学与动物学的英国人陆德陋在西藏林芝市米林县雅鲁藏布江一级支流朗贡曲边的莫洛村（海拔3,300米）看到江边站着一只高大的白腹鹭。同年7月8日，陆德陋再次在米林县派镇（海拔2,900米）附近的雅鲁藏布江边看到一只白腹鹭。

第二次是2014年8月18日，怒江州泸水县六库镇石缸河村的一处矿山工地上，村民冯清礼救助了一只落单的亚成年白腹鹭。第三次就是昌宁出现的这只白腹鹭。

韩联宪教授说，如此罕见的几率，足以说明白腹鹭在全球种群数量的稀少和生存环境的日益恶化。韩联宪教授介绍白腹鹭数量稀少的原因与其特殊而又严格的生境要求有密切关系。它喜欢在没有人为扰动、清澈宽阔且流速较快的河流浅滩上休憩觅食，主要食物为鱼类，且偏好捕食个体较大的鱼。白腹鹭多数时间都是单独活动；在河边高大的松树上筑巢。这次发现这只白腹鹭，极有可能是今年新出生长成的亚成鸟在拓展生存区域的途中因饥饿造成体力不支。对生境的严苛要求，使白腹鹭成为河流生态环境的指示物种。

结合前两次发现白腹鹭的区域位置，从2016年到2018年，韩联宪教授与夫人及儿子连续三年在喜马拉雅山脉南坡地区、中印边境麦克马洪附近的河流谷地、雅鲁藏布江流域寻找白腹鹭的踪影。

考虑到缅甸的白腹鹭种群可能扩散并进入中国，同时他们又在中缅边境独龙江流域、中缅边境瑞丽、盈江、腾冲、泸水、福贡与贡山等地进行调查，遗憾的是均无确切的发现记录。据世界自然保护联盟估计，全球的白腹鹭仅有200～250只，野外实际数量可能更低。据多国同步统计，目前不丹有26只，缅甸约23只，印度有20～30只，共计60～80只白腹鹭；在曾经有分布的尼泊尔和孟加拉国可能已经消失。作为地球上最稀有的50种鸟类之一，白腹鹭让韩教授感到作为一名鸟类学者沉甸甸的责任。

韩联宪、韩奔在《大自然》杂志发表的一篇文章说，在西藏东南部寻找白腹鹭充满了艰辛。考虑到林芝地区是中国境内自然环境最接近不丹的地方，也是中国最有可能找到白腹鹭的地方。2017年8月，他们沿着雅鲁藏布江干流河谷及其一级支流进行了走访。调查中得知， 1999年4—5月，有藏族在雅鲁藏布江边看见一只形似白腹鹭的大鸟，当时这只鸟在江边抓鱼。另一位林芝市云南籍援藏干部回忆，1998—1999年，他在许木乡附近的波德藏布江江边看见过类似白腹鹭的“大鹭鸶”。这种鸟的体形很大，头上拖着一截像长尾巴的冠羽。如果二人看到的确实是白腹鹭的话，林芝可能是白腹鹭分布范围最北端的新分布点。

于是，韩老师一行赶赴现场对河流生境进行了调查，发现这些河谷没有阻碍白腹鹭飞行的地理障碍，白腹鹭在春夏季节可以沿雅鲁藏布江及其主要支流——尼洋曲、帕隆藏布江、波德藏布江和亚龙藏布江的河谷地带向高海拔地区做季节性迁徙。前述两个访问记录都是在2000年以前。以此为分界点，2000年后的十几年里，西藏的基础设施建设有了显著的改善，人口也快速增长，一些新建的水利工程导致雅鲁藏布江几条支流的部分江段被水库淹没。加之西藏东南部海拔偏高，并不适合白腹鹭栖息繁衍，几次观察记录可能都属于偶然出现。

同样，对怒江流域出现的白腹鹭，韩教授认为生存环境还是堪忧。他们推测，那只在怒江河谷出现的白腹鹭亚成鸟可能来自小江流域（小江位于高黎贡山西坡，属于缅甸恩梅开江支流，部分河段为中缅两国的界河）白腹鹭在飞越海拔3,000多米的高黎贡山片马丫口（泸水县）后抵达石缸河村时，因体力不支坠地。

无论在哪个区域调查，韩教授一行都看到，很多的河流，因为密集的梯级电站，堤坝截留造成很多需要溯流产籽的鱼类无法完成繁衍；很多的河流因为周围农田里农药的大量使用、暴力电鱼、药鱼造成自然鱼类灭绝；很多的河流垃圾成堆，鱼类无法生存等等一切的原因，使需要鱼虾作为食物的涉禽失去了生存的基本条件。韩教授说，大自然食物链任何一个环节的断裂，都将使无数的种群面临灭绝的危险。这不得不让人类深思。

关于保护

如何保护极度濒危的白腹鹭？韩教授认为，从宏观角度，保护有淡水生态系统的河流是一个世界性的问题，为白腹鹭提供一个有鱼有虾河流清澈的生存环境也是人类的共同责任，毕竟，生态破坏很容易，恢复则很难。从昌宁放飞这只白腹鹭的小环境来说，要尽力减少人为干扰，如果能让它们安静安全地留在这里繁衍生息，对我们的生态系统将是一个福祉。韩教授建议加强对周边社区居民的环保教育，强化农民对白腹鹭的保护意识。同时建议林业系统加强对白腹鹭生存周边区域的管控力度，尽力杜绝对白腹鹭造成的安全隐患。

文：刁丽俊

图：刁丽俊、韩奔

编审：王灿

责任编辑：杨冬燕施媛媛唐霖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