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国大能量①丨资源劣势成就农业大国，荷兰要搞全面循环经济

【编者按】

荷兰的国家名片有很多：“郁金香王国”、“自行车王国”、“运河之国”、“风车之国”......但这些国家名片的形成，却大多出于无奈——国土面积仅4.15万平方公里的“低地之国”荷兰，约一半国土位于海平面之下，约五分之一国土由填海造陆形成，自然资源极度贫乏，没有水电就只能造风车，油气田稀少只能鼓励大家骑自行车。然而，古往今来，无论是曾盛极一时的世界霸主，还是当下的世界第二大农产品出口国、欧洲物流中心，“小而精”的荷兰始终释放出巨大能量。

在荷兰国王今年2月访问后，4月8日至13日，荷兰首相吕特率领4名内阁大臣和史上最大经贸团访问中国。借此契机，通过“小国大能量”系列稿件，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与您一同走进美丽平和却又充满生机的荷兰王国。

塑料循环演示。将塑料瓶盖投入车前箱体内，通过踩踏自行车，箱体中的齿轮碾碎塑料瓶盖，为下一步加工做准备。 澎湃新闻记者 李怡清 图

1个5升饮用水塑料瓶可以做成什么？

70个塑料空瓶可以做成什么？

18千克塑料可以做成什么？

答案或许可以是：一个皮夹子，一辆婴儿手推车的布料和4平方米的沙发布。当然，你也可以发挥更多创意空间。

这是4月12日在上海举行的“废弃塑料的重生之旅”展览上，多家荷兰企业所展示的他们为废弃塑料带来的“重生”。这也是西欧小国荷兰正积极推动的“循环经济2050”计划。

国土面积仅4.15万平方公里的荷兰，有约一半土地位于海平面之下，自然资源非常贫乏。然而，自然资源的劣势倒逼着荷兰不断技术突破，荷兰不仅成为欧洲最大物流中心，更是世界第二大农业出口国。

如今荷兰又有了新的目标——发展新能源和循环经济。带着这样的目标，4月8日-13日，荷兰首相吕特带领包括4位内阁大臣组成的史上最大商贸团来到中国，兵分多路，从农业、物流、生命科学、智能绿色交通、循环经济五大领域寻求新的合作契机。

“小国荷兰养活世界”

沿着荷兰的高速公路行驶，很少能像在中国一样看到道路两边生长茂盛的农作物。仅4.15万平方公里的荷兰作为“温室之都”，拥有约10000公顷（约合100平方公里）玻璃温室，农产品产自一间间温室大棚。

不仅如此，在荷兰，每一个温室大棚都是一个独立的小型生态系统。在这个生态系统中，包括水、空气、光、土壤、生物在内的一切环境数据都由电脑精细控制着。每一株植物的生长数据也都数字化、可视化、自动化。

荷兰在农业种植领域的技术突破，实际却是“生活所迫”。国土面积仅4.15万平方公里、约五分之一土地由填海得来的小国荷兰，生活着1700万人口，可用耕地并不充足。2000年，荷兰政府发起了“用一半资源，打造双倍产量”的促生产运动，才有了如今的世界第二大农业出口国（以产值计算）。相比之下，农产品出口额占据首位的美国，其国土面积是荷兰的约270倍。

除了农业产业，资源的压力还倒逼荷兰打造了另一张国家名片——“自行车王国”。上世纪70年代的两次石油危机是荷兰“自行车运动”的重要推手。为此，荷兰政府制定了买自行车减税等政策，将人们带回自行车鞍座。

荷兰阿姆斯特丹中央火车站外，六排自行车紧密地停放着。 澎湃新闻记者 李怡清 图

“如今，每个荷兰孩子出生后就会学三件事：走路、说话和骑车。” 在荷兰外交部下属企业局供职的Jos说，荷兰1700万人口拥有超过2230万辆自行车，每座城市的道路边都有专门开辟的自行车道。

Jos一人就拥有三辆自行车，除了一辆日常通勤用车外，还有一辆运动自行车和一辆山地自行车。周末与朋友相约在南部DeHogeVeluwe国家公园的自行车赛道上骑行已成为Jos的休闲习惯。

新挑战激发新目标

如今，小国荷兰再度面临一个新的危机——资源愈发紧缺，乌克兰危机后俄罗斯能源断供威胁显现，难以自给自足的荷兰意识到寻求替代新能源和发展循环经济的紧迫性。

荷兰代尔夫特理工大学研发的太阳能车。6.2米长的车身布满太阳能板。 澎湃新闻记者 冯元晴 图

4月12日下午，荷兰代尔夫特理工大学太阳能车队在上海嘉定与来自中国的蔚蓝汽车、同济大学节能车交流竞技。“荷兰从17年前就开始研发太阳能汽车，我们学校的车队已获得七届世界太阳能挑战赛冠军。”来自荷兰代尔夫特理工大学的卢克向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介绍道。

“荷兰太阳能车的最核心技术在于将太阳能收集转换成电的转换率。”现场来自同济大学汽车学院的学生评论道。代尔夫特理工大学太阳能车含单晶硅电池391个，单电池效率达24%。在没有太阳光的夜间，储存满的电池可以供车辆从阿姆斯特丹开到巴黎。

除了太阳能车辆，在荷兰本土中部的一片太阳能试验小区内，各种创新实验正在进行。当前，屋顶太阳能对房屋耗能的供给已能基本达成，下一步，荷兰初创企业将研究如何将收集的太阳能储存并输送到电网中供其他地区使用。

此外，荷兰政府于2016年9月14日提出了“循环经济2050”计划。根据该计划，在2030年前，荷兰目标在植物垃圾和食物（生物降解）、基础建设材料、制造业、塑料、消费品5大领域实现80%循环利用，到2050年，这一数字将达到100%。

“为达到这一目标，荷兰政府与企业一直致力于合作与创新。”荷兰基础设施与水管理部国务秘书范丰霍芬（Stientje van Veldhoven）指出，当前，荷兰政府采购的办公家具都是由废物利用再造而成的。

不仅有政府政策，“循环理念已深刻印刻在每个荷兰人的脑海中。”谈及循环经济，与Jos同在荷兰企业局供职的Marjella不无骄傲地介绍称，荷兰的大型超市会回收大瓶饮料的塑料瓶，每只空瓶可换取0.25欧元，“家里过时的衣物也会交给专业的公司集中处理，它们或作为二手商品卖出，或重新制成新衣。”

荷兰企业尝试将小规模厨余垃圾转化成为可用肥料。 澎湃新闻记者 李怡清 图

“这些循环经济的道理看似简单，全世界都知道，但实际能做到的并不多。”正在考虑将企业欧洲总部设在荷兰的上海艾尔贝包装科技发展有限公司首席市场官陈浩说道，“荷兰既有光刻机等特别高精尖的技术，但同时它也愿意扎根到最基础的、别人或许看不上的领域。这就是荷兰人的实用主义。”

荷兰企业恩智浦半导体（NXP）所研发的芯片技术被广泛运用于新版中国护照。 澎湃新闻记者 李怡清 图

中国禁运“洋垃圾”之后

然而，荷兰的“循环经济”畅想正面临一道急迫的难题。

去年，中国环保部向世界贸易组织（WTO）提交文件，要求紧急调整进口固体废物清单，拟于2017年底前，禁止进口4类24种高污染的固体废物。作为包括废弃塑料、纸类和纺织品等废料的最大进口国，中国正式对“洋垃圾”发出“禁令”。

根据联合国商品贸易统计数据库的数据，2015年全世界超过70%的废塑料和37%的废纸都出口到中国。包括荷兰在内的欧美国家则是这些废品的主要来源地。

面对中国“禁令”带来的塑料垃圾无处安放，欧盟于今年1月23日宣布了首个处理塑料垃圾的计划，将逐步淘汰一次性塑料，目标是到2030年，欧盟地区使用的所有塑料包装必须能够回收利用。英国首相特雷莎·梅也在1月表示，英国将在25年内消除所有可避免的塑料垃圾。美国代表则在3月23日的日内瓦世界贸易组织货物贸易委员会会议上要求中国取消这一禁令。

用塑料瓶回收制成的沙发。 澎湃新闻记者 李怡清 图

“当我们把垃圾运到中国后，我们的问题得到了解决，但把问题转嫁给了中国。”荷兰基础设施与水管理部高级政策顾问Tjitske Francisca Ijpma介绍称，塑料垃圾的循环过程中，最难以克服的技术难关在于不同垃圾的分拣工作，必须要人工完成，但荷兰将不会寻求其他国家作为塑料垃圾出口地。

“现在，中国的禁令对荷兰而言是一个很好的刺激与鼓励，逼迫我们进行更多的研发与创新。固体废物的处理是一个挑战，如果我们想要在2050年到达100%循环经济，就必须直面这个挑战。”荷兰基础设施与水管理部国务秘书范丰霍芬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指出，当前，已有不少荷兰企业能够将塑料转化成纤维等可再利用的材料，“但目前的循环还比较初级，未来我们还要往更高质量的循环迈进”。

然而，并非所有荷兰官员都对此表态积极。对于如何处理无法出口到中国的塑料垃圾，荷兰基础设施与水管理部国际事务部代理主管Henk Snoeken三缄其口。

“据我所知，荷兰有部分塑料垃圾仍旧会出口到新加坡和马来西亚。在新加坡，有一个垃圾填埋场打造起的人工岛。”在新加坡设立分公司、专注循环经济的荷兰SO-NOW公司工作人员晴朗（Sann Carriere）告诉澎湃新闻，下一步，该公司希望与中国加强循环经济领域的合作，甚至寻求在上海设立分公司的机会。“我们知道未来中国也有这方面的市场需求，荷兰已先行一步，未来可以在经验和技术领域向中国提供更多帮助。”

据Henk Snoeken介绍，今年6月11日至14日，荷兰计划召开一场围绕循环经济议题的国际会议，荷兰方面已向包括中国、印尼两个发展中国家在内的共14个国家发出邀请。

“无论中国有着怎样的计划与目标，我们都希望能成为中国的合作伙伴。”范丰霍芬补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