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版《西游记》是几代人心目中不可逾越的经典,让六小龄童(本名章金莱)上2016年猴年春晚本是众望所归。
然而,提前流出的春晚节目单里却没有六小龄童的名字,人们的怀旧之情一时无处安放,于是当届春晚总导演吕逸涛成了众矢之的。自认"本届春晚能打满分"的吕逸涛前一秒还在微博拜年,后一秒就被206万条疯狂谩骂逼得关闭微博评论。六小龄童的微博则从无人问津一跃变成顶级流量,此后无论转发何种内容,点赞量都轻松破万。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让六小龄童没想到的是,不到两年时间他就被民意反噬,落得个和吕逸涛同样的下场。
1,
2017年4月15日,86版《西游记》总导演杨洁逝世。
六小龄童一身黑衣服,一副黑墨镜,参加杨洁导演的葬礼。期间,恰逢媒体采访,他面色沉痛地悼念杨洁导演:
"4月15日,我的恩师,也是我人生和艺术路上的老师杨洁导演因病去世,深感悲痛......"
但接下来镜头一顿,画风突变:
"今年下半年,中外合拍的电影《西游记》即将正式开机,我继续扮演美猴王孙悟空,我会用美猴王艺术形象,努力创造一个让杨洁导演和海内外观众满意的新的荧幕形象,来告慰我们的杨洁导演,杨洁导演一路走好。"
这一令人窒息的操作被网友称为"灵堂卖片"。
事实上,杨洁导演和六小龄童自拍完《西游记》后就一直颇有嫌隙。
《西游记》是杨洁导演的心病,她每每看见电视上播《西游记》就换台,回忆起当年的场景也总是一脸苦笑,"《西游记》是我心中永远的一个结一个痛,十年我没看过它"。连杨洁导演去世的消息六小龄童都是从迟重瑞(唐僧的扮演者)处得知。
但必须澄清一点,六小龄童此番"灵堂卖片"绝不是针对杨洁导演,不分场合"章口就莱",宣传自己电影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09年,沙僧的扮演者闫怀礼先生因肺病去世,六小龄童就曾在追悼会上宣传过自己的另一部电影《敢问路在何方》。
"这部电影是怀礼先生生前非常关注的电影,所以我希望媒体朋友......"
之后,在闫怀礼先生的忌日,他还不忘利用微博继续宣传这部一直未出的电影。
"永远的沙和尚,这(《敢问路在何方》)是对闫怀礼兄的忌日最棒之纪念。"
2,
六小龄童生于猴王世家,曾祖父演猴惟妙惟肖,人称"活猴章";祖父"赛活猴"技艺了得,敢与北京大腕叫板;父亲六龄童也继承先辈衣钵,被称为"南猴王"。
猴戏传到六小龄童一辈,共有兄弟五人,其中最有天赋的是他二哥小六龄童。小六龄童天纵奇才,小小年纪,猴相已然活灵活现,曾被周总理抱入怀中合影,被父亲六龄童视为章氏猴戏的真正传人。
可惜,天妒英才,小六龄童16岁因白血病去世,其余孩子也没能躲过早夭的厄运。最终,六龄童才不得已把目光转到小儿子章金莱身上,为他取艺名"六小龄童",传授技艺。
与此同时,日本抢先拍出《西游记》,扮演玄奘法师的甚至是位女星。央视领导一看不成,这不是糟蹋我国古典名著么,于是就有了杨洁临危受命拍摄《西游记》。
要拍好《西游记》,孙悟空的扮演者至关重要,为此杨洁专程去访问了"北猴王"李万春,可惜话不投机。之后,她又看上中国戏曲学校的董志华,此人10岁开始学习京剧,是实验剧团的台柱子,可惜那年他有出国任务,她也只好作罢。
接连受挫后,杨洁想到了"南猴王"六龄童,赶紧打电话询问,六龄童意识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非常热情地邀请"我这里有一个学员班,有好多小猴子,你尽管来挑!"
等杨洁兴冲冲地来到绍兴,六龄童却并未把她带到绍剧团,而是带到了自己家中长谈,看过六龄童的表演,杨洁遗憾地说:"可惜呀,要是您年轻30岁,孙悟空就是你的了!"
六龄童马上指着一旁坐着的那个年轻人说:"他是我的儿子......"
杨洁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一心只想着赶紧去绍剧团挑演员。
六龄童有点失望,连声说:"不忙,不忙!"
之后,六龄童对杨洁想去绍剧团的要求一直推三阻四,只是一再介绍他的小儿子六小龄童,六小龄童也从旁附和"举贤不避亲嘛......"。
这回,杨洁才终于明白,六龄童就是想让他儿子来演孙悟空!
可杨洁对六小龄童不太满意,一是不像,差了些精气神。二是娇气,需要专人进组照顾六小龄童。
但之后的事情就不受杨洁控制了,台里领导审看六小龄童表演时非常满意,当即拍板由他出演孙悟空。杨洁只好与六龄童约法三章:保证六小龄童在剧组的独立生活能力,并且继续提高自身演技。
在开拍前的誓师大会上,杨洁说了一番动情的话:
"我们面前摆着两个前途:一个是胜利,一个是失败!如果失败了,责任在我,是我的能力不够;如果成功了,是我们大家的功劳,你们几位主演,虽然现在是无名小卒,那时也许全国闻名,还可能名扬四海,尤其是孙悟空!那时,希望你们不要忘记了大伙儿,是大家的力量塑造了你们......"
可惜,自古都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3,
86年春节,《西游记》一经播出,轰动全国,造就了89.4%的收视率神话,六小龄童一时间红透大江南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至今重播3000多次,成为几代人的共同回忆。
西游记剧组还受邀到新加坡演出,杨洁导演心想毕竟是出国,不能丢了国人的脸,于是召集全国各地的演员一起排练新节目。可此时春节,正是走穴商演的好时机,六小龄童在剧组拍摄时已经吃够了苦头,此时风头正盛,商演邀约不断,他怎肯错失良机。
于是就出现了荒诞的一幕,外地来排练的演员们正集中在招待所,而"三个徒弟"却同时请了假:闫怀礼病假,六小龄童和马德华是事假。
后来,有人告诉杨洁他们师徒四人在济南演出,大受欢迎,杨洁还不相信,因为迟重瑞(唐僧的扮演者)还在家里。可区区一个唐僧怎么能难住六小龄童等人,他们果断放弃了迟重瑞,拉上了前任唐僧扮演者——徐少华。
三人回来后,杨洁严肃批评了他们,但杨洁忽略了一个事实,《西游记》已经拍摄完成,她已经丧失了对演员的控制权。
果不其然,师徒三人因此记恨上杨洁导演,不许其他演员到杨洁家里,威胁他们如果去了就不许去新加坡;并扬言以后的演出,凡有杨洁导演去,师徒几人便不去;甚至到台长那里去告状,导致《西游记》收尾工作还没完成,杨洁就被解除职务,成了剧组的边缘人物。
去新加坡的日子临近了,可出国名单里却没有杨洁的名字,连《敢问路在何方》的演唱者蒋大为都看不下去了,跟他们师徒几个讲道理"没有杨洁导演,哪有你们师徒四个人的今天",但师徒三人"同仇敌忾",坚持"杨洁去,我们就不去"。
许镜清(《西游记》总作曲)得知此事后,为杨洁鸣不平,结果也被三个主演踢出演出团。
这场矛盾一直持续到1994年,为了让杨洁继续担任导演,补拍《西游记》被甩下的几集,马德华,六小龄童,闫怀礼师徒三人,先后几次到杨洁家,为几年前那场闹剧道歉,态度非常诚恳,有人还痛哭流涕,杨洁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结果,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拍摄结束杨洁又被晾在一旁。
4,
少年成名的六小龄童,起初还想寻求突破,"我不可能一辈子就演一个孙悟空啊"。
但接连扮演了鲁迅、周恩来、胡适等角色,都反响平平,六小龄童不得不认命,他确实很难塑造出超越孙悟空的经典形象。
接受这个事实后,六老师开始专心"弘扬西游文化"。
凡是出席重要活动,六老师永远是一身红衣红裤,对此六老师解释说红色是孙悟空脸谱形象的主色调,连手上的戒指、手串也都有猴子造型。
上节目,被问及"西霸"传闻,六老师很委屈,连连否认"我怎么会说我是正宗,我是唯一",但之后话锋一转,"虽说一千个观众心目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我希望《西游记》我这个形象出来以后,一千个观众心中只有一个美猴王",也许是太过激动,一不小心把这心里话说出来了,打了自己的脸。
六老师以"宣传西游文化"为名,在全国众多高校演讲,每每提及《西游记》的改编版本,他总是会先说一句"不知道是哪部电影",然后就起身开始模仿片中孙悟空双手搭在金箍棒上的动作,熟练之后,甚至还可以无实物表演,并且场场如此,重复了上百遍。现在想来,六老师"复读机"的能力可能就是从那时候练出来的。
六老师有句名言"戏说不是胡说,改编不是乱编",但凡有人提起《大话西游》,六小龄童都要与其划清立场,轻则"孙悟空叫白骨精:精精,白骨精叫孙悟空:空空,他们五百年前是恋人,这不是乱搞吗?",重则"这样人妖不分,是非不辨,编剧导演是要跟全国人民谢罪的"。
前面已经说过了,六老师从不针对谁,对于《西游记》的所有改编版本,他都坚持一视同仁,所以《七龙珠》自然也没能躲过去,"把孙悟空演得髭毛乍鬼的,那叫什么《七龙珠》的。"
若是有游戏厂商不知天高地厚,胆敢未经授权就使用他或是孙悟空的肖像,六老师立刻就是一张法院传票递过去。
但总有无良厂商打着孙悟空的旗号,售卖自家商品,六老师实在忍无可忍,决定自己宣传西游文化。
首先是版权。六老师曾多次呼吁国家立法来保护版权,但等不及国家管控,他就自己动手重新删改并出版了《西游记》原著,并把自己的大头照印在封面,自此,六老师又多了一个艺名:章承恩。
其次是影视改编。不能听凭别人毁了孙悟空的形象,六老师亲自出马,跑到《大闹天竺》里扮演了一个恶搞角色"武圣"。
接下来是重灾区广告界。六老师振臂一挥,广告商们纷纷跟从,于是就有了"金猴皮鞋""XXX太阳能"和手游《大圣轮回》。
虽然影视作品中不允许孙悟空谈恋爱,但在这款手游里没有限制,嫦娥仙子、女儿国国王、蜘蛛精任你挑,六老师带你"感受不一样的西游文化"。
5,
80年代,和六老师同时火起来的,还有济公的扮演者游本昌,《济公活佛》播出后,满身补丁,手持一把破蒲扇,哼着"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的济公形象,也让游本昌轰动一时。
但和六老师热衷于在商演走穴中宣传西游文化不同,游本昌老先生选择急流勇退,从不把济公和自己捆绑在一起,对于陈浩民、张默、麦嘉等人出演的济公,老先生没有任何不满。
在《今夜有戏》里,郭德纲问游本昌老先生,"我倒是想演济公,您得教教我",说罢,自己都笑了,"但也没有我这么胖的"。
游本昌老先生却说"小子,放心去演吧,佛,是无相的。"
游本昌早就悟到佛本无相,但六老师却还没悟空。
在影视作品中,需要替身本无可厚非,可六老师有自己的倔强,被问及徐霆雷的替身身份是否属实,六老师很激动:
"这完全是不实之词,我们剧组有这个人,但他只是在需要人演猴子、小妖怪时上镜。只有在第15集时,他替我不做动作站在那里演过一回。我已经托很多人请他不要再讲自己是我的替身演员,这是艺德的问题。"
六老师说得有板有眼,最后还不忘隔空警告:
"如果他在这样说下去,我就要通过法律手段跟他较真了。"
可惜左大玢(饰观音大士)和当年的唯一摄像师都和六老师作对,纷纷站出来为徐霆雷作证,于是此事便无疾而终。
事实上,网友们扒出来孙悟空的替身还不止徐霆雷一个。弼马温骑马时的替身是骑兵团战士,孙悟空划船的替身是铜陵镇渔民刘江发,孙悟空出世时的替身是江苏体工队的跳水运动员......
但在六老师记忆里,"我拍摄《西游记》没有替身,再苦再难都是自己上。"
说到苦难,笔者不禁想起《西游记》里的九九八十一难。明年年初,中美合拍的电影版《西游记》即将正式开机,由我继续扮演美猴王孙悟空,我会用美猴王艺术形象努力创造一个藿香正气的形象,文体两开花,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