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2月23日 星期一

他们让我离开纽约

他们让我离开纽约他们让我离开纽约

文 | Snoopy

From Mirror 微申

微信号: MirrorApply

本文记录了作者收到纽约大学清空宿舍的邮件之后感受到的种种变化。是一个只剩下焦虑的春假,如果说每天睁眼的时间有二十个小时,那可能有十七个小时都在焦虑着充满变数的未来。

手机的每一个提示音,都能让人心惊胆战,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收到一封宣判 “死刑” 的邮件,面临着要在举目无亲的地方寻找安身之处的境地。

“抓住自己的生活,好好活着,日后对人,不管认识不认识,都好点儿,才是我们的本分吧。”

“请还在宿舍的同学尽量明天之内离开纽约。”

纽约时间 2020 年 3 月 17 日下午 3:26 分,NYU 千字长文下达如此指示。一时间,纽大乱了,纽约也乱了。

事情的直接影响

蹲在地上把邮件读完了的我感到又气又好笑。前两天我才发了条朋友圈,关于纽大为什么不把学生遣离校园,原因应该是我们 “没有校园”。我自个儿还觉得非常在理,没想到刚说完就被打脸了。我和我的室友都被这个邮件给逼慌了,因为我们都是国际生,我来自中国,她则是一位来自新加坡的韩国人。一天半不到的时间内就得离开,在美国举目无亲的我们可以去哪呢?

学校不仅要我们搬出宿舍,更催着我们离开纽约这座城市。

这固然有道理,近几天全美新冠肺炎确诊案例飙升,基本上是纽约的功劳,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纽约就是下一个武汉,下一个米兰,整座城市的市民都会成为高风险人群,如果能够逃离,自然是有好处的。但纽大学生们依然对学校举措感到不满,主要由于学校一而再,再而三的食言,且没有给学生提供撤离宿舍所需的生活保障

他们让我离开纽约

美国本地的学生,在收到邮件之后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行囊回家,成为了第一批离开纽约的人,即便和父母关系不太好,至少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期有个栖身之所。国际生就难了,思考回不回国一瞬间成了大家的生活重心,焦虑的情绪迅速蔓延。Visa, i20,学分,时差上课,网络问题,什么时候回国,怎么回。要是回国,签证问题可能不是大事,但能不能返回美国,什么时候能返回就成了未知数。毕竟包括美国在内的许多国家现今都是不允许非公民入境的,所谓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如果不离境的话,学期刚刚过半,我们就得找到一个能安心住上好几个月的地方,选择有二。

1. 租房或住酒店;2. 朋友或亲戚家借宿。

选项 1 的经济门槛相当高,且时间紧迫,我们极有可能没有足够的时间货比三家,四处参观房源也基本成了下下策。选项 2 需要极佳的人际关系。此选项的好处是,你可能不用付房租,还有人相伴,但没有关系足够好其在美有房的亲戚朋友也是白谈。综上,国际生们大多面临着无家可归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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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拿我来说,接到要搬离宿舍通知的第一天我很慌,自己的存款不过几百美金,完全不足以租房,得找家长转账。刷信用卡租 Airbnb 的话又不知道这疫情期间会不会被取消。住酒店的话我没满合法年龄。亲戚?零。我好朋友联系我说,他同学可以把她的公寓租给我,一千美金左右一个月,在纽约不得不说是一特别厚道的价格,但…要是能回国呢?

此外,由于学校的政策都是关门不停学,我们在如此生活压力的逼迫下还得操心自己的课业,实属难上加难。

里外不是人

纽大对于新冠肺炎的反应历史是相当可悲的,如同全美大层面对新冠的态度一样。首先是一再和学生们说不要慌,我们不应该因为这点儿微不足道的案例影响了我们对学术崇高的追求,大家应该坚持上学,多多洗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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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圈截图)

其实学期刚开始时,我也不曾想过疫情会在全球爆发,我也不曾想过留学生会被贴上里外不是人的病毒标签。 大概是第三周周一晚上,我提前了二十分钟左右到教室门口。晚上的课是 “Oral History and Cultural Identities”,一门 Arts Workshop,教授从办公室走出来看到我说: “The coronavirus thing is crazy!” 我表示同意。她问:“你们中国学生有遇到歧视现象吗?”我愣住了。这个问题有些出人意料,来纽约半年了,其实大家对我都挺友好的,我还遇到了好些对中国文化特别痴迷的外国同学,歧视于我而言依然是流传于微信公众号的传闻。

其次,我下意识地觉得这个问题让我不是很舒服,好像自己所在的这个群体直接就被放到了弱势地位。我回答没有,目前我和我的同伴们都没遇到这种情况。教授面露不可思议的神色,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希望这种荒唐的事情不会发生。

后来众所周知,疫情在全美,全球,都爆发了。我和朋友们都在亚马逊上下了好些单才成功买到一些医用口罩。出于安全常识考虑,我们都戴着口罩外出上课。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我能看到的蓝色口罩后面都是亚裔的面孔。再往后,我开始在朋友圈里看到注意人身安全的提醒,我好些在纽约和波士顿的同学都经历了在路上被陌生人追着骂,吐口水等等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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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上,我与同伴带着口罩回宿舍时,二十米开外看到在宿舍门口的十字路口有一位流浪汉盯着我们。他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清,随后他朝我们抡起了一个大垃圾袋,一圈一圈地甩得很高,走近了才确定他在对我们骂脏话。我把视线撇开,同伴抓紧了我的手快步进了宿舍。我当时真的很怕那个人把那一大袋垃圾扔我们身上,纽约是个异常不干净的城市,我也想不到面对这类人如何寻求正义或和解。

在 CDC 和媒体的影响下,美国人的共识都是 “戴口罩=生病”。许多人更是在舆论和偏见的影响下视中国人为 “Chinese Virus”。而攻击我们的流浪汉他更没有机会接受良好的教育,在他的生活处境中,可能也难以保持友善的性格,我不知道在这种处境中谁才是受害者,我们又该如何安全地不被欺负。 网课开始后,我发现身边许多同学都开始自发地 Self-quarantine。其中亚裔占多数,但也不乏欧美面孔的同学跟我说父母在家购置了许多物资,准备回家宅起来了。戴口罩终于不再是一个中国人的私事,而是大家理应做的事。可惜为时已不早,纽约市的确诊病例每天以千为单位地持续增长。疫情初期各个学校和留学生们募资将大量海外购置的物资捐给了国内,现在这些物资的流通收到限制,补给也迟迟不到位,cvs 线上线下商店几乎所有的清洁相关物品全部处于售空状态。这种情况下,谁都难免过得慌张。许多同学考虑起了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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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更严格完善的防疫措施比这边安全很多,父母亲人出于担心,也会希望海外的子女能回家。就在这时,一些自媒体开始就个别不知真假的案例大肆宣扬留学生娇生惯养,一口一个巨婴的标签往留学生身上贴,地方电视台的新闻联播更是直接说出 “万里投毒” 我们最快的言论,一竿子打死了一船人。于是,激进的公众舆论有了支点,一切不理智的情绪和咒骂变得理直气壮。留学生们,即便离开了海外回到故里,也没能摆脱病毒的标签。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同学不得不公开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回国。看着一个个在隔离期的朋友被对待得疲惫又委屈。新冠时期,我们居然怕人胜过怕病毒。第一次上网课时,我的电影教授 zoom 上课时直接冲着屏幕喊:“I’m fucking boring!”理由是她和同事们刚刚取消了今年的 Tribeca Film Festival, 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呆在家里给我们上课,无聊至极,希望我们多找她问问题。

“我在纽约亲历过 911 和飓风,相信我,当初比现在更糟糕。你们现在在见证历史。You should write something about this. Write your experience down! 相信我,你们现在的经历会是当下媒体需要的故事。”这应该是我会一生记住的忠告。我其实很讨厌写下这些悲伤的故事,纯粹因为写着心疼。灾难当下尽是苦楚,是否真的得到伤损成为历史无可挽回后,人们才知道惺惺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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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理学教授在疫情还没有很严重时,就开始和大家发邮件说:“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就不用来上课,我会把 PPT 和课堂笔记都上传。如果见到我想 say hi,我会和你碰拳,因为这样可以帮助避免病毒传播。”Detective Stories 的教授更是有先见之明,早在学校实施网课前便通知我们:“我想尽可能减少我搭乘地铁的次数,所以我们不会 meet in person,我设计了一些问题,你们自己给我 email 回复便算是 Virtual Participation了。”

其他许多老师也总会先问我们近况如何,家乡是否安好。这些关照也许影响不大,但如果人人都在乎一些,我们的故事一定会更美好。我很庆幸我遇见了这些看似有点搞怪,实则同情达理的教授。他们在疫情的至暗时刻,给予了我几星微光。

每个人都在坚守自己的立场

要不要留在纽约?

我妈说:“留下吧,去别的地方得去机场。我听说机场都已经乱套了,路上感染了怎么办?在纽约还算是比较发达的地方,物资不会断的。你多买些方便面囤着,这最安全的地方了。”

我学姐说:“赶紧走吧,去乡下避难。我跟你说,纽约马上就要封城了。纽约人这么多,感染了没检测出来的不知道有多少。纽约如果不控制,大家都要完蛋。”

我在别的大学的朋友说:“回国吧。国内的疫情已经控制得差不多了,情况比这里好。虽然要隔离,但呆家里总比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自闭好。回国还有那么多好吃的。”

我国内的朋友说:“千万别回来。”

我初中同学说:“来我在的州避一避吧。”

我华裔朋友的父母说:“来我们家吧。纽约会变成重灾区。安全第一,不是钱的问题。”

......

每个人都坚守自己的立场。我的微信处于信息爆炸状态,所有的不同意,都会收到成堆的反驳。每个人都说得有些在理,可我在有限的时间内,只能去一个地方,只能做一个选择。做出这个选择后,我得想方设法安抚或说服持其他意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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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我特别感动。因为有这么多朋友愿意在异国他乡给我提供住处,也有收到许多来自国内的问候。虽然许多人不在我身边,也帮不上忙,但这份关心中的情谊是真的。另一方面,我发觉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不论如何决定,都会有人否定。我一边对社交媒体感到疲惫,一边知道自己有责任对他人的关心负责,不想无意中破坏这些关系。我究竟应该选择和谁关系最好听谁的,即优先人际关系,还是选择自己需要的?

我最终选择了去朋友家住,纽约的病例量近乎成指数型的增长,没时间犹豫了。我紧急联系了一家寄存公司,好存放不方便带走的物品。搬家工人来时,他问我是从哪儿来的。我说中国。他问:“你是要准备回中国吗?”我说不是。他说他知道有很多中国学生最近都打算回去了,听说气温正在上升,中国疫情正在好转,他有个朋友在中国。他觉得美国的处理差多了,事情只会变得更糟糕。

我挺吃惊的,他居然知道这些情况,而且没有听信舆论。毕竟当下,许多新闻看着都如同冷笑话一般。下楼的电梯到了,已经在电梯里的先生退让到了一边,并扶住了门,好让我们的行李车进去。搬家工人打趣地说:“这个先生明显是个绅士,还是个学者。”对方笑着接道:“Gentleman?Perhaps not. Scholar?Yes.” 大家都被逗乐了。他问我和我的同伴:“你们这也是回家吗?”我们说是的。他说他也是,回西雅图。我们吃了一惊:“我们也是。”他看着不像学生,也不是我们的 faculty in residence。所以我们问他为什么在这,才知道他是 UW 的一名生物学教授,来这里接女儿回家。走的时候他开玩笑说:“明天机场见。”这些小交谈想起来挺暖心的,大概就是人们说的 “好话一句三冬暖” 吧。凌晨离开纽约时,外面正落着暴雨。暴雨和离别,多么经典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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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ck-in 行李时,Delta 的柜员说,你们的行李超重了两磅,多拿一点东西到手上吧,不然要多付 100 刀,I'm trying to help you。 我在飞机上坐好时,也有其他形形色色的人也登上了他们的航班,去往了他们的目的地。也有人在纽约租好了房子安顿了下来。也有人正在国内酒店隔离。大家突然各奔东西,哪有所谓最好的选择?

对别人好点吧

纽约这座人们视为宇宙中心的城市经历过无数悲欢离合,天灾人祸。譬如战争,暴动,恐袭,大萧条,飓风淹城。疾病也从未推出过历史舞台,1702 年纽约曾因黄热病失去 10% 的人口,现在 coronavirus 威胁着大家的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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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也不是唯一正在经历悲剧的城市,这个世界,这个时代,都在共同经历。可能没有人能预料到这些灾害,可能没有哪代人能一辈子生活在祥和的世外桃源。这次的疫情在一个又一个的瞬间改变了我们的生活,带走了许多我们不认为该在这个时候逝去的灯火。

我想,给我的启示是,我们终归无法预测未来,我们平常的世界观也总会有与现实不兼容的时候。不会有谁是掌握了世间所有真理的人生哲学家,能去替别人决定人生,告诉别人是去是留,又该向往何方。抓住自己的生活,好好活着,日后对人,不管认识不认识,都好点儿,才是我们的本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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