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南洋来—古宅的百年风骨「3」
文昌松树大屋(符家宅)
一场盛宴总有落幕之时,觥筹交错的辉煌与喧嚣,会随着主角们的散场而归于沉寂,而那些手心与手心交握的温度,以及笑靥与笑靥相会的灵犀,总在被人们回忆起来时依然散发着余温,触动着心弦。宴会场如此,故居老宅更如此。那些见证了一辈又一辈人悲欢离合,穿越了一个又一个时代荣辱更替的老屋大宅,犹如精神矍铄的长者老者,不需要任何言语,只要看上一眼,便让人肃然起敬。一个有故事的人或者物,即使形容枯槁铅华褪尽依然内蕴丰厚神采非凡,让人过目难忘。
“松树大屋”,它是我这次去文昌一个意外的惊喜发现,也是这样一个令人肃然起敬、过目难忘的百年老宅!它坐落在离文昌市区约10公里的头苑镇小乡村内,掩映在山林碧树丛中,褪了色彩,少了喧哗,添了凋敝,增了老态,却坚持着骨子里的大气与奢华。墙上的灰刷刷往下掉,绿的枝叶却争相从夹缝中横空出墙。草木在这宅院里疯长,点缀着这里年年来了去了的季节。
斑驳的墙面虽然让它失去了一些锐气和生气,但却丝毫不减它的霸气和大气。那些拢集镜花水月的圆窗拱券,那些散发审美情怀的雕梁画壁,依然在向后人昭示着他们曾经的芬芳与灵秀。遥想当年,它在那些炊烟袅袅、歌舞升平、络绎不绝的辉煌岁月里,该有着怎样的骄傲自豪、怡然自得呢?这恐怕是每一个遇见它的人都禁不住会生出的一份悠远和美好的念想!
而这份念想,终也离不开与这座老宅背后的故事与传说。从网上零星稀落的信息,和村里老人们的模糊记忆,我们能追寻到的,多半只是一些关于主人公的宏大电视题材般的故事梗概,各种版本传奇,叫人唏嘘不已。
其中流传最广的一种,是说大约在二十世纪初,文昌符氏三兄弟(大哥符永质、二哥符永潮、三弟符永秩)一起在新加坡经商,谋生于橡胶行业,1915年发迹后,用军队护送船只运送堆积成山的银子回乡盖房,并从南洋运回名贵建材,聘请技艺精湛的工匠和设计师,历时3年,于1917年建成极具南洋风格的民居,房屋占地面积达1737.6平方米。房子建好后,大哥符永质、二哥符永潮相继回新加坡经商,留下三弟符永秩看管房屋。
后来日本侵华战争爆发,符氏全家迁往新加坡。战争时期游击队驻扎,由于大宅高大,其外围又看不出内面情况,当时日本军到此时都不敢贸然进攻。解放后曾改为小学,在宅内墙上还留有清晰的“学习园地”字样,文革时期学校停办。上世纪六十年代和八十年代,房主符永秩大嫂潘氏、其妻林氏先后病逝,其后松树大屋一直由村民看管。由于松树村仅此一座南洋风格民居院落,于是得名“松树大屋”。由于此大宅在海南罕见,庆幸是在文昌乡村,隐秘而又低调,鲜为人知。这或许也是它现今仍得以大部分完整保留的原因。而今,这宅院敛着太阳的香气,温软着自己的故事,留给后世人无限的遐想和解读空间。
站在这座宏伟的宅院面前,或者走进它的内部世界,你不得不惊叹于它无处不在的建筑艺术和文化结晶。这正是它的灵魂所在,和它的魅力所在。
房屋的主人到底是海南人,因而在整座宅院的院落布局上,则采用了典型的文昌传统民居布局形式——三进单横屋式。不同的是,它的三进正屋均为两层结构,二层用泰国黒盐木做檩,并用薄板隔开。当然,这些名贵木材现在早已不在,据说是后面的房主在生活艰难时拆去换了柴米油盐。每进正屋厅堂前后门,太师壁均已损坏,只残留有一些门框、门枕,以及门楣上方的镂空窗棂。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处处寄托着主人才情智慧与乡土情结,演绎着“鸟儿飞,绿水绕,庭内秋千,墙外小道,更兼人声欢笑”的美好家园,却在20世纪5、60年代至今的半个多世纪里,与众多曾经辉煌一时的侨宅一样,与主人遥遥相隔,失去了细心的打理和照料的宅院,仿佛从一位达官显贵沦落为平民百姓,在无以挽回的落寞中收拾自己残缺的记忆,日复一日陷入难以自拔的念旧与感伤。
这里,或有历史的、家族的、政治的种种原因,大宅也如同那个时代的人们一样,需要接受时代更替所带来的磨难与考验。
唯一长存的,是一代代的海南华侨们曾经寄托在大宅之上、无论身在何方都一生眷念的故土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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