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黑天鹅”事件如何翻盘逆袭?南京邀专家纵论“韧性城市”
澎湃新闻记者 邱海鸿
美国作家纳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说,“黑天鹅总是在人们意料不到的地方飞出来”。“黑天鹅”一词专用于表达预期之外的事情,诸如此类的事情这几年可谓是频频袭来。
最让人感受明显的是,2020年初新冠疫情这只“黑天鹅”飞出,让世界陷入动荡。而在国内,在疫情防控转入常态化之后,这只“黑天鹅”偶尔仍会在个别城市飞出。
城市如何才能在各种“黑天鹅”事件中翻盘逆袭,让自己更加“扛打”?对此,塔勒布在《反脆弱》一书中说,任何个人、组织、体系、国家都要反脆弱,这样就会增强自己的韧性。面临日益增多的风险挑战,打造“韧性城市”也成为了国内外众多城市的共识。
10月12日上午,“2021南京市长国际咨询会议”在南京紫金山庄举行。 本文图片均来自“紫金山观察 ”微信公众号
10月12日,南京市长国际咨询会议邀请近十位国内外知名专家学者纵论“韧性城市”建设。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注意到,他们在为南京出谋划策的同时,也对韧性城市建设的路径进行了归纳总结,在一定程度上可为国内其他城市提供镜鉴和启示。
仇保兴
国务院参事、中国城市科学研究会理事长仇保兴认为,传统城市就是想要建造一个巨大的拦水坝,把各种不确定性挡在城外,不仅浪费极大,还会制造新的脆弱性。为此,他建议城市决策者应转变思想观念,城市基础设施建设要更加注重小规模、多节点。
冯子健
包括仇保兴在内的多位专家均表示,新建和改造公共建筑应考虑“平疫结合”、“平灾结合”,可优先考虑将党校、体育馆、公立学校、国有宾馆等场所,改造为应急场所,比如迅速转换成传染病医院等。该建议获得中国疾控中心原副主任、中华预防医学会秘书长冯子健的认同,他认为有必要做好战略储备,为下次可能发生的传染病大流行做准备。
闪淳昌
另外,国家减灾委专家委副主任、原国务院应急管理专家组组长闪淳昌等专家则指出,要依靠科技进步和信息化,让城市更智慧、更聪明、更安全,实现平安建设由经验决策向大数据决策转变。
特大超大城市或将面临更多“黑天鹅”
10月2日以来,本来干旱少雨的山西省出现有气象记录以来最强秋汛,连续降雨引发洪涝地质灾害。根据官方通报,此次强降雨共致山西11个市76个县(市、区)175.71万人受灾。
更早之前的7月份,河南中北部也降下大暴雨,郑州、新乡、开封、周口、焦作等地部分地区出现特大暴雨。有消息称,日雨量突破有气象记录以来历史极值。
“城市发展面临着不确定性。”据国务院参事、中国城市科学研究会理事长仇保兴分析,我国是世界上灾害最严重的地方之一,其中我国部分地区极端自然灾害时有发生,多地近年来出现诸多极端气候。
“多雨的地方有可能会出现长达几个月干旱,干旱的地方有可能会出现千年一遇的洪水。对局部出现超历史极值的极端气候,如果用传统的工具去衡量承载力,通常是无效的。”仇保兴表示。
在仇保兴看来,城市的风险挑战还来自于冠状病毒流行的常态化,因为它对免疫系统的反渗透、反潜伏是很厉害,所以常规的防疫系统很容易失效。
而一座城市同样有快速发展与高度国际化的脆弱性。以南京为例,该市作为国际化大都市存在的风险就更多,光流动人口就有320万,占城市总人口的1/3。“流动性越大,国际化程度越高,脆弱性就越高。”仇保兴说。
史育龙
国家发改委城市和小城镇改革发展中心主任、研究员史育龙对上述观点表示赞同。史育龙表示,特大超大城市经济体量巨大,它的系统结构和运行机制就更加复杂,潜在的危机与风险点更多。
史育龙援引国家统计局“七普”数据称,全国7个超大城市和14个特大城市,南京是排在特大城市第6位,全国所有城市里排第13。但是,在这21个城市里,南京的城区人口占城市人口的比重在省会城市中间排第一,达到85%,而最低的郑州只有42%。因此,史育龙认为,城区人口密集将加大城市系统复杂性,并对未来应对风险提出了更大的挑战。
“城市既要聪明又要强壮”
“不确定性是现代城市最难对付的风险因素,应对不确定性的大灾害只能增强韧性。”仇保兴的观点在现场引发了共鸣。史育龙说,面对越来越复杂的系统,是不是有充分的准备、迅速的响应机制,是不是形成了吸收、调整和修复重建的能力,决定这个城市的韧性。
所谓韧性城市,是指城市能够凭自身的能力抵御灾害,减轻灾害损失,并合理的调配资源以从灾害中快速恢复过来。通俗地讲,就是一个城市抵御风险的能力。专家认为,韧性城市的提出,既是对原有工业文明时代城市规划、建设模式的创新,又是政府观念的革命。
根据仇保兴的陈述,韧性城市可以体现在结构韧性、过程韧性和系统韧性三个方面。其中,过程韧性要有智慧,任何一个主体、任何一个节点、任何一个风险源首先要感知到,获得充分的数据,而且要全面实时地感知。感知了以后要准确地运算,找到应对的方案。找到应对方案以后,系统将指令送达相应的城市执行机构,精准地对问题实施解决,之后再进行反馈纠正。
“从感知、运算、执行到反馈,这个循环可能是几千次、上万次,每次循环过程中间都能够及时打补丁,那么这个系统韧性就会越来越强。”仇保兴提到。
华东师范大学城市与区域科学院院长杜德斌则认为,要构建智慧型的韧性城市。
“智慧城市使城市大脑更聪明,利用信息技术,通过各种网络将城市连接起来。韧性城市是城市肌能更强壮,就像人一样一拳打过来,身体好可以抵抗一下。”杜德斌举例说,日本是一个地震多发的国家,但是公众可以发现,地震期间东京很多建筑发生摇晃,基本上没有伤亡报告,这就反映了它的抵抗力,就是城市健壮。
“智慧城市首先应是安全城市”,国家减灾委专家委副主任、原国务院应急管理专家组组长闪淳昌提到,要搭建大整合、高共享、深应用的智能化平台,实现平安建设由经验决策向大数据决策转变,构建贯通“城市大脑”和“基层细胞”的智能化管理体系。
特大城市如何才能更“抗打”?
“我们面临的很多风险隐患,很大程度上都与规划设计不合理、建设管理不到位有关。我们打造安全韧性城市,也应当从源头着手,从城市规划、建设、运营管理全流程去系统考虑、统筹推进。”南京代市长夏心旻指出。
刘太格
对此,国际著名规划师、新加坡国家艺术理事会原主席刘太格认为,对于超大城市来说,不要把它当作一个个体,要当作一个家族来规划设计。在他看来,超大城市不是要减量,而是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因此他主张打造“星座城市”,把超大城市当作是若干个城市来处理,每一个城市再划分片区、新镇、小区等子系统,最终形成一个“城市家族”体系。
刘太格的规划理念,与仇保兴的韧性城市生命线工程进行组团化改造的方案不谋而合。仇保兴看来,日本东京的相关做法值得借鉴,东京的长期规划就提出“韧性压倒一切”,把整个东京2千多万人口分成30多个片区,每个组团包含了综合性的医院、多种能源的协调系统、供排水的处理系统、中小学的教育系统、应急物资的储存系统等。
会议现场
与会专家认为,建设韧性城市,决策者应转变思想观念,因为传统城市就是想要建造一个“巨大的拦水坝”(有的决策者仍沉迷于巨大尺度的构筑物及“大变”的政绩观),把各种不确定性挡在城外,不仅浪费极大,还会制造新的脆弱性。
另外,根据华东师范大学城市与区域科学院院长杜德斌的观点,韧性城市关键的功能设施应该具有一定的“备用模块”,当灾害突然发生,造成部分功能受损时,备用的模块可以及时的补充,以使整个系统不至于彻底瘫痪,比如说可替代的交通方式和线路,分布式智能电网和替代性的能源生产方式,还有城市必须具备建设足够的“冗余空间”,用于受灾人员疏散、避难、隔离和物资储备。
对此,仇保兴在演讲中提及,新建和改造公共建筑要考虑“平疫结合”、“平灾结合”。在发生疫情或其他灾害时,优先考虑党校、体育馆、公立学校、国有宾馆,迅速转换成传染病医院或避难场所。
谈及为下次可能发生的或者必然发生的传染病大流行做准备时,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原副主任、中华预防医学会秘书长冯子健也表示,要建立大流行应对的战略储备,做好药物、医疗设备、关键物资、集中诊疗、隔离设施等等一系列物资的储备。另外,冯子健还建议,应改进和加强应急管理体系和机制,更早地发现、识别疫情的信号,并对异常信号做出预警和反应。
回顾过往疫情防控的经验,网格化管理发挥重要作用,仇保兴认为,这也是韧性城市建设的重要步骤。仇保兴指出,网格式管理可以把相对不确定的因素换成相对确定的,把流动的变成相对静止的,不可检测的变成可检测的,“动员能力越强,反映速度越快,一旦发生灾害,85%的事情就可以就地解决。”
“(韧性城市)要实现从抓应急响应到抓日常维护的转变。”史育龙指出,对于重点的风险隐患点,要提前心中有数,定期开展风险隐患的排查,使之成为常态,并且要建立城市风险隐患清单和台账式的管理。
责任编辑:李克诚
校对:丁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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