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2月25日 星期三

另一种历史系列:以寡敌众——甲午中日丰岛海战

1894年7月25日,丰岛海域晴空万里,海面上一大一小两艘悬挂龙旗的军舰正破浪前行。

这两艘军舰分别是中国北洋舰队的铁甲舰“龙威”和穹甲巡洋舰“济远”。

“龙威”舰是中国1879年自制成功的第一艘铁甲舰,“济远”舰则是李鸿章为了加快北洋海军建设从德国购入的第一艘穹甲巡洋舰,1885年入役北洋海军,和1880年入役船政水师后调入北洋水师的“龙威”舰一样,目前已现老旧之态。

“龙威”舰的飞桥之上,舰长许寿山举着望远镜,正警惕的注视着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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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寿山画像

许寿山字玉珊,福建闽县(今福州市区)人。同治七年(1868年)考入船政后学堂,为驾驶班第一届毕业生。曾随“建威”练船出航实习,由新加坡、吕宋、槟榔屿绕道日本海,涉练风涛、沙线,考究港道。归任陆营练习。后升千总,任“建胜”号炮舰管带。同治十三年(1874年),日本入侵台湾,在琅峤海战中,许寿山督带“建胜”号炮舰英勇作战,给日本侵台舰队以狠狠打击,立下了战功,战后升为游击。光绪三年(1877年)9月,美国“佛兰派利”号轮船在莆田长屿海面遇风沉没。时任“艺新”号炮舰管带的许寿山驾船救出韦士客拉等洋人19人,给以饮食并护送到福州。美国领事戴兰那十分感激,“具文致谢”。同年11月,“刘金狮”号商船在长乐松下江面冲礁损坏,许寿山救出遇难商人13名,并抢救船只,代为修补。光绪四年(1878年)5月30日,“阜康”号商船载商人由上海至马尾罗星塔江面,将行李银物盘至驳船上。刚刚开卸,暴风突起,驳船顷刻翻覆。许寿山顶风冒雨赶往抢救,救出陈廷隆等7人。光绪五年(1879年)1月,“金同生”号商船装运一批木材和纸张等货物,驶至闽江口搁浅漏水。许寿山闻讯赶往抢救,把该商船拖回港口。同年4月,“金裕昌”号商船装运杉木3400余根,在马祖澳触礁,船将沉没。许寿山驾舰“由三沙展轮而下,拖至古镇,该船赖以保存”。当年7月25日船政大臣丁日昌上奏清廷,为多次在海上奋勇救助中外海商的“艺新”号管带许寿山等请奖。许寿山因功不断擢升,在“龙威”号铁甲舰建成后,许寿山因“技艺精熟,专于海事,勤习风涛,中外多有好评”,调任为“龙威”舰管带。1884年中国同法国因越南问题而剑拔弩张,战争有一触即发之势,时任会办海疆事务大臣的张佩纶带船政水师入越交涉,旗舰即为“龙威”舰,许寿山率“龙威”舰同法国“东京舰队”旗舰“巴雅”号对峙,日夜备战,“毫无懈怠之色”,令法国人大为震惊,最终使张佩纶得以促使法国方面在越南问题上让步,达成有利于中国的和约。张佩纶在和李鸿章的通信中多次提及许寿山的功劳,于是李鸿章建设北洋海防时“借才船政”,将“龙威”舰和许寿山调入北洋。北洋海军的许多官兵都曾在“龙威”舰上实习过,接受过许寿山的督导训练。朝鲜“甲申政变”之后,为了防止日本人再度卷土重来,清政府加强了在朝鲜的海陆军力量,“龙威”舰被派往朝鲜,成为中国在朝鲜的主力舰。许寿山则被任命为中国驻朝鲜分队的队长。

朝鲜半岛自古以来就是中原王朝“岁修职贡”的属邦,但是自明治维新以来的东瀛岛国日本,随着自身实力的不断膨胀,受限于志大才疏,自己本国国土狭小、资源匮乏,于是急欲挑战原有的东亚势力格局,扩大所谓的“生存空间”,“开拓万里波涛,布国威于四方”,实现向大陆扩张的领土野心。为寻求进军大陆的跳板,日本看中了朝鲜半岛上政治腐败、国力贫弱的朝鲜李氏王朝,将其视为第一步征服的目标,先后于1882和1884年分别挑起“壬午兵变”及“甲申事变”,企图利用朝鲜的亲日派开化党以及大院君李昰应与国王李熙、王妃闵氏之间的矛盾,促成朝鲜国内发动政变脱离中国,建立亲日政权,但是由于中国在两次事件中都采取了激烈的强力措施,加上朝鲜政府对中国感情深厚,自身也极力抵制,使得日本不仅丝毫未能得逞,其海陆军还遭受了不小的损失。但日本始终没有放弃过侵略朝鲜的念头,反而愈挫愈厉,发展军事的力度越来越大。日本先是迅速在德国订购了两艘“萨克森”级铁甲舰以求应对中国自制的第二级铁甲舰“龙武”和“龙霆”,又秘密在英国阿姆斯特朗造船厂订购了两艘最新式的万吨级战列舰。

而大清王朝在拥有了铁甲舰队并成功平息了朝鲜甲申事变后,一时国威大张,海疆宁靖,适逢黄河水患,加上此前造舰购舰“大治水师”花费过多(对于中国这样的正在向工业国家艰难转型的传统农业国家来说,海军的确是吞金巨兽),一些官员上奏请求暂缓发展海军,节省经费用于治理黄河,得到了大婚后从母亲(姨母)慈禧太后手中接过执政权力不久的光绪皇帝的首肯,中国海军的发展脚步由此放缓,给了日本海军以赶超的绝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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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后亲政的光绪皇帝深受老师清流党领袖翁同龢影响

经过不断的扩充,到了1894年,日本海军已悄然超越中国海军,夺得了亚洲第一的桂冠。海陆军实力的不断增长使得日本又一次跃跃欲试,将目光盯向了朝鲜半岛。

1894年春夏之际,因为不堪忍受政府的残酷压榨,朝鲜半岛爆发了大规模的东学党农民起义,在“逐灭倭洋”、“尽灭权贵”等口号号召下,东学党徒席卷城市,一路打击贪官、开仓放粮,响应者甚众,半岛为之震动,6月1日,起义军更是攻克了朝鲜南方的重镇全州,直逼首都汉城。对于这漫天而来的起义,朝鲜李氏王朝政府曾迭次派兵镇压,但都归于无效。为了尽快收拾近乎溃烂的局面,防止列强趁机插足干涉韩国内政,在中国驻朝总理交涉通商大臣袁世凯的居间建议下,李氏王朝政府经过反复权衡,最终决定向中国照会乞援,请求宗主国直接出兵帮助戡定内乱、绥靖局势。6月3日朝鲜政府的乞援照会正式递达到北京后,为了不给日本人干涉的机会,清政府立刻做出决策,决意迅速出兵助朝鲜平乱。主持北洋一带对外交涉及海防事务的北洋通商大臣李鸿章自然地成为出兵计划的具体执行者。仅用了2天时间,清军先头部队3000人就准备完毕,由商船搭载,北洋舰队“济远”、“威远”、“驭远”三舰护航,开赴朝鲜,“龙威”、“澄庆”、“横海”、“康济”等舰分驻牙山湾、仁川、大同江等各要害口岸控制局势、保护侨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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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李氏王朝成员

对朝鲜半岛图谋已久的日本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机会再掀波澜,实现彻底控制朝鲜的企图。仇日的东学党起义发生后,日本政府立刻判断这是难得的良机,6月1日起义军夺取全州当天,日本政府即以陆军大演习为名,开始紧急征集商船,预先做好运兵朝鲜的准备,次日日本内阁正式通过出兵的决定,国内开始进行总动员,6月5日更是设立了以明治天皇为首的战时大本营,东瀛三岛的战争机器完全开动起来。6月9日,就在清军聂士成部进驻牙山的当天,早有准备的日本随即派出先头部队登陆朝鲜,并不顾中朝两国政府的强烈抗议,长驱直入进驻朝鲜首都汉城四周,抢占地利之便,蛮横地宣称既然中国已经出兵,日本也有同等的出兵权力,并拒不承认朝鲜是中国的属国。此后,由大岛义昌少将率领的兵力达7000人的混成旅团也从本土出发,源源不断登陆朝鲜半岛,至6月16日,混成旅团第一部4000余人到达朝鲜,兵力上完全超过了驻朝的清军,半岛局势瞬间发生了剧变。

面对势头咄咄逼人的日本,两次强硬阻止过日本的清政府自然不会让步,对日本的挑衅极为震怒的光绪皇帝严令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鸿章针锋相对,不许示弱。此时到达朝鲜的日本军队兵力已近万人,“分守汉城四路各要害,每日由水陆运弹丸雷械甚多”,李鸿章立即四处抽调所部淮军主力,海陆两路增兵朝鲜,并指令北洋舰队派主力军舰护航。

可能是预感到日本人会在海上采取拦截行动,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特意电令原驻朝鲜的许寿山率“龙威”、“济远”二舰前来接应由“扬武”、“扬威”、“超武”3艘巡洋舰护航前往牙山的运兵船队。

7时12分,“龙威”、“济远”到达丰岛海域附近,即将驶出南阳湾。丰岛是密布南阳湾外的众多小岛中的一个,北阔南狭,全岛最宽处1388米,最高处海拔174米,由于刚好处在南阳湾入口的中心位置,异常险要,丰岛东南岛礁密布,大船无法航行,只有西北与公景岛之间的航道水深较深,是进入南阳湾上溯牙山白石浦里的必经之路。

7时30分,“龙威”舰的桅盘上传来大声报告,了望兵发现西南方向的天边出现多缕煤烟。随着编队通过丰岛、公景岛之间的狭窄航道,西南方的目标逐渐清晰起来,一直在努力辨识目标的了望兵确认,前方煤烟下的白色目标就是日本军舰。飞桥上手握望远镜也在辨识远方目标的队长许寿山随即下令编队进入备战状态。警报顿时传遍“龙威”、“济远”二舰,水兵奔上各自的战位,中高级军官按照平时的布署,前往各自分管的部位督率,弹药舱里开始忙碌地向甲板上输送弹药,大小炮位的炮口罩全部被摘去,炮架上的固定锁链也一一松开。

很快,6艘日本军舰出现了,许寿山和飞桥上的几名军官迅速辨认出了对方,“倭舰来者为六,一吉野,二高砂,三须磨,四浪速,五高千穗,六秋津洲”,看到整齐簇新且杀气腾腾的日本军舰,许寿山明白,今天将会有一场恶战。

几乎同时,日本军舰也准确辨认出远方驶来的是中国北洋海军的“龙威”、“济远”2艘军舰。在发现打头的是一首法式血统的铁甲舰后,日本联合舰队第一游击队司令官坪井航三不免有些吃惊和忐忑。他得到的情报显示清军运兵船队的护航舰是3艘老式的防护巡洋舰,并没有提到铁甲舰。

“龙威”舰属于二等铁甲舰,排水量为4375吨,舰长65.2米,宽13.3米,吃水5.16米,装备有4门240毫米主炮,分布于两舷的4个耳台内,另有4门190毫米主炮和8门140毫米副炮,水线装甲带厚150毫米,炮廓装甲厚120毫米,耳台装甲厚100毫米,其动力为6座燃煤锅炉,1台往复式蒸汽机,采用单轴推进,功率为3200匹马力,最大航速14节,最大载煤370吨。“龙威”舰1876年7月15日开工建造,1879年12月18日建成下水,是中国自行建造的第一级铁甲舰,正是从“龙威”舰开始,中国海军正式步入了铁甲舰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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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海军“龙威”号铁甲舰

“济远”舰购自德国,排水量为2335吨,舰长71.93米,宽10.36米,吃水5.18米,装备有1座克虏伯双联装210毫米后膛主炮,位于舰首,1座单管150毫米后膛主炮,位于舰尾,另有4门70毫米铜舢舨炮,37毫米-47毫米哈乞开斯机关炮11座,以及4座381毫米鱼雷发射管。穹甲甲板厚100毫米,其动力为4座燃煤锅炉,2台复合式蒸汽机,功率2800匹马力,双轴双桨,最大航速16.5节,最大载煤量300吨。因为是德国建造的第一艘穹甲巡洋舰,设计上存在缺陷,“济远”舰建成归国后曾饱受恶评,这一次即将迎来真正的战火考验,不知会交出怎样的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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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海军“济远”号穹甲巡洋舰线图

和坪井航三一样,许寿山和“济远”舰长方伯谦的心中同样忐忑。

他们面对的,是如今日本海军精锐中的精锐。

第一游击队的旗舰“吉野”和其身后的“高砂”、“须磨”是同级舰,均为1893年刚刚竣工的新锐穹甲巡洋舰。由英国著名舰船设计师瓦茨设计,采用的是首尾楼船型,干舷较高,外形修长优美,作为一艘大型军舰,“吉野”级巡洋舰的排水量高达4150吨,舰长109.73米,甚至超过了当时中国体形最大的“定远”级铁甲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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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野”同“定远”模型对比


“吉野”级军舰的甲板宽度为14.17米,吃水5.18米,水线附近纵贯全舰敷设了穹甲甲板,穹甲中央隆起的部位厚45毫米,两侧坡面斜向水线下的部分厚度为114毫米。“吉野”级的动力系统非常傲人,采用了2台往复式蒸汽机,配合12座高式燃煤锅炉,可以获得15000匹马力的澎湃动力,驱动2个螺旋桨,航速高达惊人的23节,是当时世界上航速最快的水面军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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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海军“吉野”级穹甲巡洋舰线图

与创一时记录的航速同样令世人注目的是该级舰强大的武备,“吉野”级大量装备了当时被中国称为快炮的大口径速射炮。主炮选用4门英国阿姆斯特朗公司生产的152毫米40倍口径速射炮,火炮膛长6096毫米,弹头重45.4公斤,初速671米/秒,有效射程8600米,射速7发/分钟。其中2门分别安装在军舰首尾楼甲板上,首先打响丰岛海战的就是舰首的那门。另外2门的安装位置则比较特殊,分别布置在首楼末端主甲板两侧的耳台内,显然是出于船头对敌作战时获得最大火力的传统设计思路,因为这样“吉野”级在舰首方向就可以得到3门152毫米主炮的火力,为了使安装在耳台内的这2门152毫米主炮的前向射界更为开阔,首楼尾部各向内侧削去了一块。从安装了152毫米主炮的耳台再往后,军舰两舷至尾楼之间还设计有多达8个耳台,各配置1门120毫米40倍口径速射炮,形成了密集的舷侧火力,这些速射炮同样是英国阿姆斯特朗公司制造,膛长4801毫米,弹重18.1公斤,初速467米/秒,有效射程7000米。这些可怖的大口径速射炮均采用了厚度为114毫米的后部敞开式炮罩进行防护,除此之外“吉野”级的武备还有密布军舰各处的22门47毫米口径哈乞开斯单管速射炮,以及多达5具的356毫米鱼雷发射管,和舰首水下锋利如刃的撞角。似乎是嫌这些武器的威力还显不足,想为之增加一点脚注,瓦茨给“吉野”级还配备上了刚刚问世不久的专用火炮测距仪,这意味着“吉野”级火炮的瞄准、测距将更为准确、便捷,战力可以得到倍增。

同时具备了快捷的航速和威势的武器,使得“吉野”级的威力无与伦比,被誉为当时世界最优秀的巡洋舰。

仿佛是刻意在展示日本海军巡洋舰的发展史,紧随在“吉野”级3舰之后的是由东乡平八郎担任舰长的 “浪速”号和由野村贞担任舰长的“高千穗”号,这2艘军舰恰好是日本海军拥有的第一级穹甲巡洋舰,于1885年在英国阿姆斯特朗公司订造,设计师是著名的威廉·怀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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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海军“浪速”级穹甲巡洋舰线图

“浪速”级的排水量为3650吨,舰长91.4米,宽14米,吃水较深,为6.1米。动力系统采用2台水平往复式蒸汽机,和6座燃煤锅炉,功率7604匹马力,航速18节。可能是受当时同在阿姆斯特朗船厂建造的中国“致远”级穹甲巡洋舰的影响,英国建造的“浪速”也选择了德国克虏伯架退炮作为主要武备,但由于“浪速”的舰体尺寸大大超过“致远”,装备的火炮数量则更多。“浪速”级的主炮选用了2门克虏伯公司生产的260毫米35倍口径大炮,弹头重275公斤,有效射程12200米。火炮分别安装在军舰首尾的2座露炮台内,射界240度,每门炮备弹100发。非常特殊的是,“浪速”级的主炮炮位选用了法式的前部敞开式炮罩进行防护,厚度为38毫米。与英式的后部敞开式炮罩恰好相反,这种“障后而露前”的炮罩后部完全封闭,而将前部大面积敞开,以此来方便观察、瞄准。除了首尾的主炮,作为舷侧战术复兴的象征,“浪速”两舷共设计了多达6座耳台,各安装有1门150毫米35倍口径克虏伯炮,与中国军舰“定远”、“济远”等装备的为同一型号。这些火炮每门备弹75发,选用了厚度为38毫米的后部敞开式炮罩防护,射界130度。大口径火炮以外,“浪速”级还装备了2门57毫米诺典费尔德单管机关炮、10门诺典费尔德4管机关炮、4门10管格林炮,以及4具356毫米鱼雷发射管。

“浪速”级的舰形属于平甲板型,外形高大,外部的主要特征是双桅单烟囱。2座主炮台之间的主甲板因为是主要活动空间,两侧又密布耳台、火炮,因此两舷设计了高大的舷墙以作遮护。“浪速”级的装甲司令塔位于前桅杆之后,座落在横跨两舷的安装平台上,司令塔装甲厚度为38毫米。由于采用了特殊的穹甲防护设计,拥有密集的舷侧火力,以及当时罕见的18节高航速,“浪速”级在竣工时也曾一度被誉为世界上最优秀的巡洋舰。

紧随在2艘“浪速”级巡洋舰之后,由脾气暴躁的上村彦之丞担任舰长的“秋津洲”舰,是第一艘日本自行建造的穹甲巡洋舰。选型上参考了英国阿姆斯特朗公司为美国海军建造的“巴尔的摩”号穹甲巡洋舰,并在“巴尔的摩”舰的设计师威廉·怀特爵士帮助下,进行了全面的改良设计,最后于1890年由日本横须贺海军造船厂建造,1894年刚刚完工。新设计的“秋津洲”舰排水量3100吨,舰长91.7米,宽13.14米,吃水5.32米,动力系统为2台水平三胀往复式蒸汽机,和4座燃煤锅炉,双轴推进,功率8400匹马力,航速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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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海军“秋津洲”号穹甲巡洋舰线图

“秋津洲”的武备配置为日本海军开创了一个新时代,彻底抛弃了大口径火炮的思路,而开始全部采用速射炮,这一点对于日本海军之后选购“吉野”舰有着积极的影响作用。根据原设计,“秋津洲”舰计划装备10门阿姆斯特朗120毫米40倍口径速射炮,但是担心火力过于单薄,而将其中4门改换成了阿姆斯特朗152毫米40倍口径速射炮,分别安装在首尾楼末端的耳台内,与“吉野”的主炮布置法略似。而首尾楼甲板上则各安装了1门120毫米速射炮,剩余的4门120毫米速射炮布置在军舰中部舷侧的耳台内。此外的武备还有8门47毫米口径哈乞开斯单管速射炮,和4具356毫米鱼雷发射管。从问世后的服役情况来看,“秋津洲”尽管存在着航海性能不佳的缺点,但作为日本国内自行建造的军舰,能够达到如此水准,已经相当不错了。

“秋津洲”舰的外形和“吉野”有着很多相似之处,船型上同样选用了首尾楼式,外形高大美观,军舰的重要特征双桅双烟囱也完全一致。不过“吉野”舰的司令塔和飞桥结构布置在首楼甲板上,而“秋津洲”舰由于首楼长度短,将司令塔飞桥改设在前桅之后,担心直接安装在主甲板上高度不够,而在主甲板两舷舰横向架设了一个平台,再在之上设置司令塔、飞桥等建筑。“秋津洲”舰的防护与“吉野”也非常接近,全舰10门大口径速射炮,都由厚114毫米的后部敞开式炮罩进行防护,位于水线附近的穹甲甲板厚度则为76毫米。

面对排成单纵阵扑来的6艘日本新锐巡洋舰,“龙威”和“济远”并未退缩,而是结成“左前右后”的横阵小队,以标准的“乱战”战术,向日本舰队发起了冲锋。

7时45分,“吉野”舰的主炮发出轰响,射出的炮弹落在“龙威”舰舰首附近海中,激起了冲天水柱,随之“吉野”右舷的大小火炮也都纷纷轰鸣起来。

7时52分,在“龙威”舰装甲司令塔里的许寿山下达了开火命令, 舰首的240毫米主炮发出震天怒吼,中国海军开始了还击。

7时55分,“高砂”、“须磨”两舰也开始向“龙威”舰开火,1分钟后,后面的“浪速”、“高千穗”和“秋津洲”也进入有利攻击位置,加入战斗,同时“济远”也以舰首210毫米主炮开火还击,一时间丰岛海域炮声四起,陷入冲天硝烟之中,大海为之沸腾。中日丰岛海战正式爆发。

丰岛海战中日双方军舰的数量分别是2艘和6艘,日方军舰不仅数量多,而且设计新颖,体量规模和火力都凌驾于中国军舰之上。就火力而论,采用纵队队形作战的日方6舰,单舷一共可以获得11门152毫米速射炮(“吉野”3门,“高砂”3门,“须磨”3门,“秋津洲”2门),15门120毫米速射炮(“吉野”4门,“高砂”4门,“须磨”4门,“秋津洲”3门),2门260毫米口径炮(“浪速”),3门150毫米口径炮(“浪速”),这31门大口径火炮每分钟可发射140余发炮弹,如果再加上大量100毫米以下口径机关炮,则日方的火力更为恐怖。

与日舰相反,北洋海军参战的“龙威”、“济远”的火力要薄弱许多,“龙威”一舷作战时有2门240毫米口径火炮、2门190毫米口径火炮、4门140毫米火炮可用,“济远”一舷作战时仅有2门210毫米口径火炮和1门150毫米口径火炮可用,二舰加起来一舷的火炮总计只有11门,而以舰首向敌的话,可用火炮仅有6门,与单舷有31门100毫米以上口径火炮的日方相比差距极为悬殊。

战斗一开始,“龙威”舰不顾势单力薄,在许寿山的指挥下奋勇向前,与日本军舰展开了猛烈的对射,“龙威”舰的240毫米主炮射出的炮弹在日舰附近落海爆炸,激起道道水柱,令日本水兵一时间心惊胆战,一名叫相泽一平的水兵这样回忆:“敌舰虽然是一艘老式铁甲舰,但火力凶猛,清军水兵战技高超,巨大的炮弹不断在我舰旁入海,每有爆炸,海水被激,如瀑而下,我舰一些水兵未经此等情形,往往惊骇叫喊,或藏或伏,为军官厉声喝斥方才起身……”

8时5分,“龙威”舰射出的一颗240毫米炮弹正中“高砂”并爆炸,“高砂”的舰首被击穿了一个大洞,顿时燃起大火,海军少尉高俊正武和6名水兵被炸死,“高砂”舰首主炮炮座被震坏,无法转动,被迫停止了射击。8时7分,“龙威”舰射出的一颗190毫米炮弹击中了“须磨”的舰首鱼雷舱位置,装有“徐氏火药”的炮弹猛烈爆炸,当场炸死鱼雷兵2人,炸伤7人,鱼雷发射管被摧毁,所幸舱内鱼雷没有殉爆,否则“须磨”很可能就此爆炸沉没。

差不多同时,“吉野”射出的2枚120毫米炮弹也击中了“龙威”舰,1枚炮弹击中了“龙威”舰的舰首右侧并爆炸,在水线装甲带上留下一个巨大的疤痕,另一枚炮弹则击中了“龙威”舰的右舷甲板,炸毁了一艘救生艇并引发了大火,2名水兵被炸身亡。舰上的北洋海军水兵这时注意到,日本炮弹爆炸后产生的火焰竟然可以流动,用水无法扑灭,“盖敌弹火药甚异,炸力强且有流火毒烟,难以扑灭,我水兵多有被烧伤者”(“龙威”舰枪炮大副王喜铭《甲午日记》)。

北洋海军官兵们并不知道,受到甲申仁川海战中国“徐氏火药”炮弹的刺激,经过不懈努力,日本海军工程师下濑雅允于1891年以苦味酸作为主要成分试制出了著名的下濑火药,并于1893年正式开始在日本军队中推广使用。装填了下濑火药的炮弹具有一系列惊人的特性,这种炮弹的灵敏度极高,即使命中细小的绳索都一样会发生爆炸,而且爆炸后不仅会产生破片和冲击波,还会伴随有“能够点燃钢铁”的大火,这种火药燃起的火龙会像汽油一样流动肆虐,即使在海水中也能持续燃烧一段时间。现在日本军舰射出的炮弹中,装的就是混合了下濑火药的黑火药。

随着双方交战距离的缩短,日本军舰的炮火愈发密集,作为日本舰队的主要攻击目标,“龙威”舰遭到了“吉野”、“高砂”、“须磨”、“浪速”4舰的集火攻击,其时许寿山在战斗日志中记下了这样的文字:“倭四舰聚攻我舰,弹下如雨,我兵弁奋勇还击,不稍退避”。

在战斗开始后,北洋海军的大部分官兵都表现出了极高的战斗素质,日本方面出现的惊恐慌乱,在中国军舰上却找不到任何踪影,在比日本军舰恶劣得多的战斗环境下,中国的水兵和军官们奋不顾身,英勇抗敌,令人尊敬,这一部分要归功与和平时期的不懈训练,一部分则是因为官兵们都是长久在自己的军舰上服役,长期的历练,对自己的职责所在异常熟悉,加之对日本海军的枕戈待旦,一旦战斗爆发,所能迸发出的战斗精神是日本人无法相比的。

8时15分,“龙威”舰甲板前左主炮台为“高砂”射出的一枚120毫米炮弹击中装甲围壁,由于是露炮台设计,且装甲围壁厚达100毫米,这颗炮弹的爆炸并未伤及主炮及装甲围壁内的炮手,但飞扬的弹片火流横扫甲板,造成甲板上多名水手死伤,并引发了大火,水手们不顾烈焰灼烧,一边以沙土灭火,一边努力向主炮台输送弹药,“未几,又有数弹飞落,甲板烈焰腾空,水兵死伤颇众,一运弹兵为敌弹片所伤,遍体流血不顾,仍舁弹奋力前行,及入炮台方仆,有医兵探视,则已无呼吸,目犹未瞑”。

另一种历史系列:以寡敌众——甲午中日丰岛海战

在日舰的凶猛攻击下,“龙威”舰的甲板变成了一片火海,水兵死伤枕藉,有毒的黄烟和木制品燃烧的黑烟四处弥漫,将整个“龙威”舰完全笼罩,咫尺莫辨,所有指向舰首方向的武器都无法瞄准射击,“龙威”的炮火被迫停滞了下来。“敌舰‘龙威’亦被我军发射的炮弹击中起火,火势极为猛烈,宛如移动之火山,舰上水兵停止了射击,全力扑救,然而火势却无减弱之迹象……”(“吉野”舰之勇战,《日清战争实记》)

在“龙威”舰同日舰奋战的同时,位于“龙威”舰右后侧的“济远”舰也在同日舰激烈对射。“济远”主要以日本舰队旗舰“吉野”为攻击目标,舰首双联装210毫米主炮射出的炮弹多落于“吉野”的周围,8时11分,“济远”射出的一颗210毫米炮弹击穿了“吉野”的右舷,击碎了一部发电机并发生了爆炸,剧烈的冲击波及到了轮机舱,使得“吉野”航速大减,后面的“高砂”、和“须磨”等舰被迫放慢了航速,以避免碰撞,日舰的队列因此发生了混乱。

差不多同时,日舰发射的一枚炮弹击穿了“济远”前主炮的炮罩,发生剧烈爆炸,在炮罩内四散的破片产生了灾难性的后果。遮护在“济远”舰210毫米主炮上的全封闭穹盖式炮罩,厚度仅有38毫米,抵挡敌方军舰桅杆上的小口径速射炮尚能应付,但对于大口径炮弹而言,这个厚度显然太薄了,然而挡不住大炮弹的炮罩却能拦住飞散的破片,结果导致炮弹爆炸后产生的破片在炮塔内四处反弹,许多水兵被击中倒下。正在指挥作战的“济远”舰枪炮二副柯建章不幸被破片击中胸部,当场壮烈牺牲,在日本军舰弹如雨注的攻击中,“济远”舰的前主炮寂静了下来。

但短暂的沉默很快就被打破,一位年轻的海军军官黄承勋从人群中挺身而出,“召集炮手装弹窥准”。在19世纪中后期的军舰上,由于指挥系统原始,一旦战斗爆发,弹雨纷飞,传话筒、旗语、传令兵等手段往往都无法使用,舰上各处就会陷入各自孤立,失去统一指挥的境地。为确保在这种情况下军舰仍能继续作战,在战斗开始前,各高级军官会分赴重要部位督战,一般舰长主要在装甲司令塔内负责掌握军舰的航行、队列,而至于各处的炮位,都由相关负责督战的军官控制,根据形势各自为战。在这种情况下,督战军官的勇敢与否对战力的发挥会起到很大影响作用。黄承勋是湖北京山人,天津北洋水师学堂驾驶班毕业的见习军官,1890年分配至“济远”舰实习。“济远”舰受命出航朝鲜行前,在暑气将到的刘公岛上,舰队中的朋友们为他饯行,黄承勋激动地对一位担任医官的挚友说道:“此行必死!他日骸骨得归,惟君是赖。莫逆之交,爰以敦托。”接替前主炮的指挥后,黄承勋一面安排包扎伤员,一面激励士气,督促继续装弹开炮,然而很快又一枚炮弹击中了“济远”舰前主炮塔,黄承勋的手臂被破片打断,顿时倒地,身旁的水兵立刻将他扶起,准备送入甲板下疗伤,黄承勋用力摇着头,“尔等自有事,勿我顾也”,言罢而逝,殉国时年仅21岁。这位浑身是血的年轻军官静静地躺着,未能合上的双目似乎还在默默督促着身旁那些满眼热泪的水兵们继续战斗……

“济远”被日舰炮火集中攻击的除了炮台外,还有军舰的中枢指挥部位——装甲司令塔。“济远”舰在设计时,可能是出于避开前方巨大的主炮台遮蔽的考虑,竟然将司令塔破天荒地高高安置在飞桥之上,虽然这样可以获得良好的视界,但将如此重要的部位大面积暴露在外,战时的危险性是可想而知的。日舰的炮弹不断在飞桥附近爆炸,弹片打在司令塔上发出雨点般的声响,司令塔内,管带方伯谦和大副沈寿昌并肩站立,不时校对着罗经指向,指挥军舰保持向前冲击的航线。突然一声惊天裂地的巨响,司令塔内立刻被烟雾和碎屑包裹,一颗日本炮弹击穿了38毫米厚的塔壁。散入司令塔内的破片击中了“济远”舰大副沈寿昌的头颅,沈寿昌当场牺牲。沈寿昌(1865-1894)为上海籍,年仅10岁时就考中留美幼童,派往西方留学近代科学知识,在物理化学方面尤有造诣,但是留美计划由于受到清流顽固派的攻击而夭折,沈寿昌空怀一腔抱负和同学一起被撤回国,这批没有任何科举功名的年轻人,为当时的传统社会所无法容纳,其中大部分被李鸿章接纳进了海军,用另外一种方式报效祖国。1886年开始,沈寿昌长期出任“济远”舰的大副一职,不幸于此刻殉职。同时阵亡的还有管旗头目刘鹍、六品军功王锡山等军官。

被震倒在地的“济远”管带方伯谦在水兵搀扶中站立起来,面无人色,他的脸上、军服上溅满了大副的脑血。这位福建船政学堂一期毕业,有留学英国资历的舰长,在北洋海军中向来以“聪明”著称,福州、上海、威海、烟台、旅顺,沿海各大港都有他置下的房产,并且战前还新纳了两房小妾。对他而言,苟且保住生命有着更大的吸引力。在零距离体验了死亡的巨大恐怖后,方伯谦的意志动摇了。

此时“龙威”舰在“吉野”等4舰的聚攻下中弹多处,满舰大火,大部分火炮都停止了射击,但因舰体铁甲坚厚,轮机无损,许寿山果断决定向敌舰发动撞击,于是下令采取强压通风措施,“龙威”舰汽笛长鸣,有如浴火的苍龙,直向离得最近的日舰“须磨”号全速冲去。

目睹突然从硝烟中冲出的“龙威”,“须磨”的舰长出羽重远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对这艘老式铁甲舰的举动颇感震惊,急忙下令转舵规避,以利用“须磨”舰航速快的特点高速脱离。攻击“须磨”未果的“龙威”,则转而冒着弹雨冲向日本舰队的4号舰“浪速”,“浪速”的舰长东乡平八郎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也是立刻下令转舵规避,“浪速”身后的“高千穗”和“秋津洲”也跟着转向,日本舰队的单纵阵被瞬间打乱。

就在“龙威”舰冲乱日本舰队阵形之际,方伯谦非但没有考虑驶近配合“龙威”作战,反而利用这一机会,趁着战场上弥漫的硝烟,急速驶离战场,完全忘记了作为一名军人的天职。

观测到“济远”向东北方向逃跑之后,在旗舰“吉野”上的坪井航三下令由队尾的“高千穗”、“秋津洲”两舰追击“济远”,剩下的4舰继续围攻“龙威”,之所以这样安排,坪井航三大概是考虑“高千穗”和“秋津洲”在战斗中基本没受什么伤害,凭借其高航速应该能追上“济远”,而“吉野”级3舰均已不同程度受创,航速减慢,不适合追击作战。

得到命令后的“高千穗”和“秋津洲”立刻脱离阵列,尾追“济远”而去,好斗的“秋津洲”舰长上村彦之丞为了争功,竟然冲在了“高千穗”的前面。见到日舰追击,“济远”飞速向蔚岛附近的浅水区撤逃,寄希望密布的岛礁、浅沙能阻吓住对朝鲜沿海水文陌生的日本军舰,而2艘日舰却并没有被吓住,而是“各取适当位置”,在后面穷追不舍。

上午8时53分,眼看要被日舰追及,“济远”管带方伯谦竟然下令在桅杆上升起惨淡的白旗,继而又升起一面血红的日本海军旗,以示降服。这是中国海军史上无比耻辱的时刻。看到“济远”升起了白旗,“秋津洲”舰长上村彦之丞和“高千穗”舰长野村贞都兴奋不已,2舰随即开始准备捕获“济远”,但就在这时,2舰的了望兵不约而同的发现西南方向出现了大量的煤烟。

看到烟柱逐渐的增多,似乎是一支庞大的舰队,“秋津洲”和“高千穗”均减慢了航速,不久一艘高挂龙旗的中国军舰的身影出现了。

来的是中国海军“扬武”号装甲巡洋舰。在其后还有至少5道清晰的烟柱。

另一种历史系列:以寡敌众——甲午中日丰岛海战

船政水师“扬武”级装甲巡洋舰线图

“扬武”号是福建船政局1884年建造的早期装甲巡洋舰,排水量3462吨,舰长89.73米,宽13.75米,吃水5.25米,动力采用8座圆形锅炉配合1台复合蒸汽机,功率4800马力,单轴推进,航速16.5节。武器装备为施耐德1870型190毫米舰炮5门,施耐德1870型140毫米舰炮5门,哈乞开斯5管37毫米机关炮10门,356毫米鱼雷发射管2具。“扬武”级现下虽已属老旧,但其战斗力仍令人不敢轻视。

一向粗鲁好斗的上村彦之丞这一刻也感到了慌张,虽然“秋津洲”和“高千穗”要比“扬武”先进和强大,但后面明显还有更多的中国军舰,真打起来不但讨不到便宜,很可能还会栽个大跟头。

就在日本人犹豫的时候,“扬武”的后方又出现了1艘同型舰——“扬威”。“扬威”舰的出现彻底打消了上村彦之丞继续追击“济远”的念头,在他的命令下,“秋津洲”立刻快速转向回返,“高千穗”也跟着调头而去。

9时5分,“扬武”舰管带高腾云在飞桥上看到出现在前方的高悬白旗和日本旗的“济远”,不由得一阵错谔,下令升起旗语信号询问。看到是己方军舰,方伯谦长出了一口气,立刻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不妥,马上下令降下白旗和日旗,并发出旗语信号:“我舰与倭开仗,重伤诱敌至此,‘龙威’危险,可速去相助”。发信号的同时,“济远”也并未减速,而是继续不管不顾的向威海方向奔驰。

看到“济远”发出的信号,以及舰体上的斑驳弹痕,高腾云明白发生了什么,对于“济远”的继续奔逃也未多想,注意到刚刚两艘强大新锐的日舰见到自己便转向退走,高腾云明白日舰是将后面的运输船队也当成了舰队。

在他和另两艘同型护航舰“扬威”、“超武”的身后,是满载陆军的轮船招商局运输船“图南”、“爱仁”、“飞鲸”,英国商船“高升”,和运送饷银炮械的小炮舰“操江”。

在这支运兵船队出发时,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曾告诉过作为队长的高腾云,在朝鲜的“龙威”、“济远”2舰会在中途接应,而现在前来接应的友舰竟然遭到了日舰的袭击,而且情况很是危急,虽然刚刚出现的日舰被吓走了,但高腾云却并未感到轻松。

后面赶上来的“扬威”、“超武”二舰不约而同的发出旗语信号询问,高腾云答以“已与倭开仗”,然后下令由吕文经指挥的“超武”舰与运兵船队“减速慢行”,由陈英指挥的“扬威”随自己前去救援“龙威”。

刚刚看到“济远”奔逃,现在又看到“扬武”发出的信号,满腹狐疑的“扬威”舰长陈英没有再问,而是同“扬武”排成了一前一后的鱼贯单纵阵,向前驶去。

和北洋舰队“船头对敌”的战术不同,出身船政水师的“扬武”级军舰火炮多集中于两舷,所以也和日本舰队一样,采用了纵队队形。

9时15分,“扬武”和“扬威”赶到了战场,发现日舰已然全部不见踪影,只有大火尚未完全熄灭的“龙威”在蹒跚前行。

看到舰面几乎一扫而光的“龙威”,高腾云和陈英都心惊不已。

和“龙威”舰相似,“扬武”级军舰也是露天火炮甲板的设计,面对日舰如此恐怖的火力,结局可以想象。

“扬武”和“扬威”立刻对“龙威”展开了救助,帮助其扑灭了舰上剩余的起火点,随后高腾云和陈英来到“龙威”舰上探视,发现“龙威”舰的4门主炮仅剩1门可用,许寿山向二人讲述了刚刚的战斗经历。

在“济远”逃跑后,“龙威”舰继续同“吉野”等4舰周旋苦斗。其时忽然海风大起,在水兵们的努力下,“龙威”舰的火势稍减,主炮重新开始射击,并击中了日本舰队旗舰“吉野”,使“吉野”发生了大爆炸,几乎沉没,日舰遂解围而去。

真实的情况是,8时53分,也就是“济远”升起白旗的那一刻,“龙威”舰的240毫米主炮射出的1颗高爆弹击中了“吉野”右舷第1号152毫米主炮炮位,巨弹直接击中了152毫米速射炮的炮盾,受到重击的引信立刻开始工作,弹头内填充的“徐氏火药”迅速点燃,炮弹在第1号炮位上轰然炸开。爆炸所产生的巨大冲击气流和破片,使炮盾显得不堪一击,霎时成了纷纷散落的钢铁碎片。本来被遮护在炮盾后的152毫米速射炮也受到攻击,整个炮身竟然被震碎了。更为恐怖的事情很快就发生了。战时为保证速射炮的弹药供应,日本水兵在炮甲板上堆积了大量的装有苦味酸炸药的炮弹,而这些弹药其实是巨大的安全隐患。

“龙威”舰射出的这颗240毫米高爆弹爆炸后直接引爆了堆积在炮位附近的下濑火药炮弹以及硫化棉发射药。“吉野”舰上顿时发出接连不断的巨大爆炸声,呛人的黄色毒雾立刻在舰内弥漫开来。下濑火药爆炸产生的冲击力,将“吉野”右舷的船壳板撕开了更大的破口,使舰体失去了平衡,“吉野”的舰体迅速倾斜,海水灌入,很快使舰内数处破损。

“吉野”遭此重创,舰员死伤惨重,甲板上烈焰升腾,毒烟弥漫,所有的火炮都停止了射击,水兵们奋力扑火,但火势愈发猛烈,如烈火延烧至弹药库,将造成更加可怕的后果。

所幸此时海风强劲,经过日本水兵一番拼死努力,“吉野”的火势总算得到了控制。而就在这时,“高千穗”和“秋津洲”两舰折返,野村贞和上村彦之丞向坪井航三报告了“发现大队清国军舰”的消息,坪井航三大吃一惊,当即下令收队返航,日本舰队随后退出了战场。丰岛海战就此落下帷幕。

“龙威”舰虽然受创极重,但动力系统完好,经过努力抢修之后,舰上半数的主炮和副炮都能使用,因而许寿山拒绝了高腾云让“龙威”舰“先行归返旅顺修理”的建议,坚持完成护航任务,于是“龙威”舰加入了护航编队,一道前往牙山。最终清军运兵船队平安到达牙山湾登陆场并成功登陆,5000余名淮军精锐的到来,极大加强了在朝清军的兵力,阻碍了日军对朝鲜的进一步侵犯。

作为中国自制的第一艘铁甲舰,“龙威”舰在丰岛海战中显示了强大的战斗力和极高的生存力,足以令福建船政局的技师工匠们脸上有光。

绝尘逃逸远去的“济远”舰则于次日清晨6时抵达威海刘公岛,管带方伯谦如同英雄一般趾高气扬走下军舰,在他的报告下,丰岛海战被描画成了一次重大的“捷音”。

而初升的朝阳下,一名年轻军官的遗体被他的朋友和水兵们簇拥着从“济远”舰的主炮塔内抬出……

7月28日清晨6时,日本第一游击队“吉野”等6舰缓缓驶入日本佐世保军港,看到“吉野”、“高砂”和“须磨”倾斜舰体的巨大破洞和火烧痕迹,岸上的日本军民无不骇然。日本海军在丰岛海战中已经暴露出了不少的问题,但急于发动战争的日本人已经没有时间去更正了。

同日,北京紫禁城的太和殿前韶乐声声,紫烟缭绕,光绪皇帝23岁的生日大典在这里举行,百官朝贺如仪,前天由“济远”舰带回的丰岛海战“大捷”的消息给万寿圣节增添了一丝不一样的喜气。古老的北京城沉浸在充满节庆气氛的盛世景象中,同治朝以来经过近30年洋务运动的努力,成果初现,有关“同光中兴”的盛世论调充盈着当时的中国社会。在这片怡然的景色中,惟有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前突然架设出的几门冷冰冰的克虏伯行营炮,预示着战争风暴的来临。

7月29日,东京《时事新报》报道: “日清两国于是开战,清舰首先发炮,我舰应战”,“昨晨自釜山到达之电报,所传一大快报称:二十五日上午七时于丰岛附近,由于清国军舰向我发炮挑战,我军舰还击应战并重创之,‘济远’向清国,‘龙威’向朝鲜西岸逃遁。”

光绪二十年七月十一日军机处电寄谕旨:“奉旨:……‘龙威’之管驾许寿山,‘济远’之管驾方伯谦,于牙山接仗时,以寡敌众,鏖战甚久,炮伤敌船,可称得力,著李鸿章传旨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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