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民族的浦东，面向世界的开放｜而立浦东再出发

上世纪90年代之前，笔者对于浦东区域的基本印象只有一只瓜和一句民谚。瓜，是著名的南汇8424西瓜，是那个时代上海农业嫁接种源了不起的突破。民谚是：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当然，现在这句民谚早已失效。三十年前，浦东开发开放由国务院宣布成为国家战略、发展是硬道理深入人心。从那时起，笔者就投入了浦东发展的规划和评估研究。在一次上海决策咨询界和时任联合国秘书长加利的对话中，浦东发展的战略定位被提议为——中华民族的浦东，面向世界的开放！第一步骤则是面向亚太地区开放。

一、人力资源是第一资源

对于“发展是硬道理”的论述，我深以为然。第一次就浦东发展课题对我耳提面命的，是大科学家谈家桢院士（学部委员）。当时，复旦大学教授、遗传学家谈家桢先生是民盟中央的名誉主席，1992年6月应台湾著名物理学家吴大猷先生的邀请，谈先生率大陆院士科学家代表团造访宝岛，这是历史上的第一次。那时，中国台湾还是亚洲经济与科技发展的优等生，和中国香港、韩国、新加坡一起被誉为“亚洲四小龙”之一，也是上海引资和贸易的重点目标区域。关心上海及浦东核心竞争力要素布局和两岸关系前途的谈家桢先生，想找一位对浦东有所了解以及对台湾问题有所知晓的青年研究生进行口述笔录，进一步展开相关研究。

我当年25足岁，是上海社会科学院的研究生学生会主席，正在起步研究台湾发展经验和浦东开发要素匹配问题，接触的第一个浦东新区政府课题名为《亚洲四小龙的人力资源开发政策及对上海浦东开发的启示》。这些都符合谈先生的要求，加上同样德高望重的汪道涵先生和张仲礼先生的推荐，我获得了接受谈先生耳提面命的宝贵机会。见面是在谈先生陕西南路的府上，离淮海中路的上海社科院总部特别近。但那时上海还没有地铁，游客和消费者不会自动去浦东，政府工作人员或市场经营者从浦西去浦东则主要依托地面公交。

见多识广的谈先生，是浦东开发的顾问。在他府上，听者就我一个，他滔滔不绝地讲述了一个多小时，我如饥似渴地做着笔记，偶尔喝一口他从宝岛带回的阿里山乌龙茶。茶很香，他娓娓道来的叙述更是让人醍醐灌顶。谈先生说：我们的眼光不能只盯着“引资”！引资当然可以带来经济指标的增长，但更重要的是“引智”，引智，才能稳固社会进步的质量，是发展的第一要素。他认为，在张江（当年是生地）这样的地方兴办科技园区，可以借鉴台湾新竹科技园区的发展经验，即一定要和高水平研发机构与大学进行战略合作，直接将一流的科研原创成果转化为生产力。不久，我写出了“人力资源是上海发展第一资源”的报告。

谈先生介绍得最具体的，就是在新竹的台湾交通大学。这是当时台湾顶尖研究型重点大学之一，与台湾清华大学及新竹科学工业园区相邻。熟悉高等教育发展规律的谈先生，并不认为大学规模越大越好，他欣赏的台湾交通大学就是中等规模的研究性大学，以理工著称，在电子、通信及光电领域居于世界前列。他认为以后浦东及张江必然会兴办科技城，要瞄准世界一流水准。对于我提出的交通不便的疑问，他说将来一定要建地铁！后来果然有了地铁二号线，还专门设置了张江站。所以我每每经过张江站，就会想起谈先生。

二、功能区就是主承载区

小平同志是浦东开发开放最有力的战略推手。除了开发浦东“不动摇、直至建成”的战略目标，他还及时提出了“一年一个样、三年大变样”的战术步骤。于是，笔者所在的上海社会科学院就浦东开发开放战略及对策课题展开系统性的研究。其中，时任上海社科院院长张仲礼和王战、姚锡堂、厉无畏、夏禹龙等经济学家发挥了重要的决策咨询作用。深入研讨中，陆家嘴金融功能区、外高桥保税区、金桥先进制造业加工开发区、张江高科技开发园区等概念逐步成为浦东发展主承载区。

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战略讨论议题是：如果陆家嘴金融功能区崛起，是否会影响上海外滩银行金融带的根本地位呢？这在当时的黄浦区和浦东新区干部中也是无法回避的问题。不久，王战和厉无畏分别论证浦江两岸金融分工、浦东发育金融新功能的课题。同时，经济学家们告知一线奋斗的干部们，金融不只是银行、财政、货币，还有股市、债市、汇市、保险、再保险、黄金交易、期货期权交易、大宗农产品和贵金属交易等更多更新的业务。一切新的业务试点，都应该放在浦东。我还在媒体上解释金融探索：外滩是客厅，浦东陆家嘴则是厨房！这次讨论发生在1995年，现在看来高端智库的判断还是很准确的。

1999年3月，笔者在内的上海社科院代表团造访了东京证券交易所。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其总裁的电脑演示大屏幕上，上海证券交易所的业务量没有进入他的演讲排名序列，他号称值得其点评的是全球排名前二十位的优等生。当时，大家还讨论了离岸金融和外资进入中国股市等议题。不过，对方也承认浦东是最有资格打造中国国际金融中心的核心区域，而陆家嘴的金融创新功能最值得期待。

本世纪初，我参加的进一步谋划浦东发展蓝图的决策咨询研讨中，有一项动议得到了上海市委、市政府的采纳。那就是浦东开发开放和上海发展，还得谋求在国际经济、贸易和金融体系中的话语权。具体对策是：上海需要办一份专业财经报纸，日后国际影响要超过《日本产经新闻》；还得有个年度型论坛如金融论坛，其影响力要能够比肩《财富》论坛。现在，这份专业财经报纸就是《第一财经日报》，当然它已经实现全媒体运营；论坛，就是陆家嘴金融论坛！

第十二届陆家嘴金融论坛于6月18~19日在浦东成功举行。这是新冠肺炎疫情全球暴发并对全球经济造成巨大冲击背景下，上海举办的一场令国际社会高度关注的高规格、重量极、国际化论坛，对未来国际经济体系的治理与合作、中国宏观经济政策的全球化引导力和上海国际金融中心的发展影响重大。《第一财经日报》每年都是陆家嘴金融论坛的主力报道单位，在资本市场、金融机构和各级政府及各国高端智库等专业读者中享有声誉，今年的深度报道则向国际金融体系传递了“上海全球资管中心建设如虎添翼”的战略信号。

三、三十而立雄姿已英发

弹指一挥间，三十年过去。如今的浦东已成为国际经济舞台上的一个重要主角，更是中国改革开放伟业熠熠生辉的一座丰碑，刻录着上海的光荣与梦想。

可以说，浦东开发开放是一项跨时代的国家战略。今年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和“十三五”规划的收官之年，也是浦东开发开放三十周年。三十年来，在中央和上海市委、市政府坚强领导下，浦东坚持敢闯敢试、先行先试，在一片农田上建成一座功能集聚、要素齐全、设施先进的现代化新城，2019年GDP达到12734亿元，人均GDP达3.32万美元，以全国1/8000的面积创造了1/80的GDP、1/15的货物进出口总额，已成为我国改革开放的重要标志和上海现代化建设的缩影。

今年以来，浦东统筹推进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扎实做好“六稳”工作，全面落实“六保”任务，经济发展经受住了疫情冲击，体现了较强的韧性，主要经济指标呈现稳步复苏、加速向好态势。1~8月，浦东新设企业同比增长32.8%，实到外资增长4.7%，规上工业总产值增长7.3%，战略性新兴产业制造业产值增长21.5%，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增长12.4%，工业投资增长22.4%，货物进出口总额增长0.9%。

在着力打造创新产业集群方面，浦东加快发展中国芯、创新药、智能造、蓝天梦、未来车、数据港等六大硬核产业，特别是在聚焦集成电路、生物医药、人工智能三个战略必争领域攻坚突破。如在集成电路领域，浦东已成为全国产业最集中、综合技术水平最高、产业链最为完整的地区，2019年全区集成电路产业规模超过1200亿元，占上海71.5%、全国16.1%。生物医药领域，浦东诞生了全国15%的原创新药和10%的创新医疗器械，2019年产业规模达770亿元，占全市46%。人工智能领域，浦东是首个国家人工智能产业创新发展先导区，人工智能企业数量占全市1/3、产业规模占全市1/2，基本形成覆盖基础支撑层、软件算法层和行业应用层的完整产业链，特别是张江人工智能岛已经成为AI网红地标。

值得称道的是，三十年来,浦东的城市面貌在巨变中创下了无数个第一。在浦东这块热土上，伴随着时代前进的脚步，全国的建设者们凭着综合实力和技术管理优势，攻克了工程建设中不少“世界级”难题，承担完成了一大批经典工程、传世之作，创下了超高层、高耸电视塔、大型桥梁、越江隧道、机场航站楼与卫星厅、超大型厂房、超深超大地下空间及磁悬浮快速列车线等众多工程建造领域的中国乃至世界“之最”，谱写了中国建筑业发展史上的一段精彩乐章。

有学者说：“建筑是世界发展的年鉴”。浦东建筑业和城市面貌的发展历程反映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突破性进步。由此，它更成为“一带一路”的建设示范！

四、两个百年战略再扬帆

历史长河一瞬，浦东沧海桑田般巨变。“浦东发展的意义在于窗口作用、示范意义，在于敢闯敢试、先行先试，在于排头兵作用。”早在2010年，习近平同志在浦东调研时就作出清晰论断。因改革开放而生，因改革开放而兴，这是浦东承载的时代使命。如今浦东已经是中国这艘经济巨轮的桅杆，为世界瞩目。

毫无疑问，开放是浦东与生俱来的使命和最大特质。近两年来，浦东坚持以自贸试验区和临港新片区建设为引领，不断提高开放的能级水平，努力打造全方位开放的前沿窗口。如在自贸试验区建设方面，浦东坚持以制度创新为核心，对标最高标准最好水平，大胆试、大胆闯、自主改，聚焦投资、贸易、金融、事中事后监管等领域，率先构建与国际通行规则接轨的制度体系，形成了外商投资负面清单、国际贸易“单一窗口”、自由贸易账户、证照分离等一批基础性和核心制度创新，328项制度创新成果复制推广到全国。同时，浦东自身站在了新起点。

浦东正在加快发展更高能级的总部经济，以提升产业辐射能级。目前，浦东集聚跨国公司地区总部348家，今年以来中船集团、中化集团、民生证券、开市客等央企外企民企总部接连落地，沃尔沃建筑、达索系统分别把亚太总部从新加坡和日本搬到浦东，盒马在浦东设立全球总部。海内外的投资者还发现，近期上海已经打造出了浦东新速度。如去年浦东创造了“特斯拉速度”，从项目签约到开工建设只用了半年时间。今年，浦东又创造了“山姆速度”，落户外高桥保税区的山姆中国会员旗舰店，从签约到开工仅用76天，服务能力空前提升。

未来的浦东，还将加快推动开放领域从制造业向服务业拓展、从货物贸易向服务贸易拓展，并且大力发展离岸贸易、转口贸易、跨境研发服务外包等高附加值的贸易业态，做强全球资源配置功能。为了营造面向未来的一流创新生态，浦东的全生命周期创新孵化体系值得期待。浦东已拥有166个各类孵化机构，形成从“苗圃”到“孵化器”到“加速器”的完整孵化链，构建了全方位的知识产权保护体系，建立中国（浦东）知识产权保护中心等平台，帮助企业快速获权、快速确权、快速维权等。从这个角度观察，浦东将成为全球性知识产权发展高地。

对于公众关心的民生课题，浦东新区已明确表示将坚持“财力有一分增长、民生就有一分改善”的投入原则，加快推动社会事业从均衡化向优质化提升。如在养老领域，浦东将在全区“东西南北中”布局一批大型养老机构，在“家门口”服务站嵌入为老人助餐等服务，满足多层次养老需求。同时，未来浦东的上海图书馆东馆、上海博物馆东馆、大歌剧院、浦东美术馆、浦东足球场等地标性文化设施也将陆续建成。这些条件一旦成熟，浦东的国际文化会客厅面貌就焕然一新了！

（作者系上海社会科学院上海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