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月22日 星期五

沙特阿拉伯首个国际当代艺术双年展在迪里耶启幕

沙特阿拉伯首个国际当代艺术双年展在迪里耶启幕


沙特阿拉伯王国所处的阿拉伯半岛以“世界的交叉口”(The Crossroads of the World)著称,古代这里是连结印度、远东、拜占庭和地中海贸易网络的重要纽带;也是伊斯兰文明的主要发祥地之一,每年来自世界各地的穆斯林前往麦加和麦地那朝拜。作为名副其实的石油王国,沙特不乏热衷文化艺术活动的富裕阶层。沙特皇室成员、文化部、石油公司和商业大亨在艺术拍卖中一掷千金或斥巨资修葺博物馆的新闻,在过去的几年里经常占据国际艺术资讯的头版。


沙特阿拉伯首个国际当代艺术双年展在迪里耶启幕

图赖夫区 ©迪里耶门发展局(Diriyah Gate Development Authority)


虽然历史文化资源丰富,富裕阶层也热衷收藏,但当代艺术在这里的滥觞仅有短暂的十来年。12月11日,沙特阿拉在首都以西的迪里耶JAX创意区迎来它的首个当代艺术双年展,由迪里耶双年展基金会(Diriyah Biennale Foundation,简称 DBF)组织筹办,展期持续至明年3月。正如双年展主题“摸着石头过河”所包孕的隐喻,沙特的当代艺术领域似乎是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试验场,而首次举办的国际双年展是更其中格外新鲜刺激的一环。因此,不仅天然的时空语境所造就的独特可能使得迪里耶双年展备受瞩目,它如何提供可持续的开放平台以呈现、鼓励和推动艺术实践,也将成为其价值衡量的关键坐标。


沙漠中的艺文绿洲

双年展的举办城市迪里耶(Ad-Diriyah)位于沙特的心脏地带,这座古城盘踞在哈尼法河谷(Wadi Hanifa)的两岸。它始建于15世纪,是沙特王朝第一座都城的所在地。18世纪至19世纪初,随着政治和宗教作用的加强,这里的阿图赖夫区(At-Turaif District)城堡成为了沙特王室的临时权力中心。正如英国作家罗伯特·莱西(Robert Lacey)在《王国》(1981)里所描绘的,沙特人把“旧都的外壳留在身后”——1818年后大部分迪里耶原始居民向东迁往了更为辽阔的新都利雅得(Riyadh)。


上世纪70年代起,随着修复和兴建工作的展开,一座新城迪里耶在这里沿着绿洲和河谷成长起来。政府把它规划为国家未来的旅游和文化中心。这里可以看到阿拉伯半岛中部特有的纳吉迪(Najid)建筑风格:泥砖和泥浆建成的低矮房屋和庭院帮助着这里的人们在炎热干燥的沙质天气里遮蔽烈日和高温。迷宫一样蜿蜒的行人专用巷道坐落着咖啡馆和手工艺品商店。在宫殿原址上修葺的博物馆展示着阿拉伯的历史文物,翻修后的扎维赫拉清真寺(Al-Zawihra Mosque)延续着伊斯兰文明的血脉。河流流经哈尼法河谷,两旁枣椰树在风中摇摆召唤人们坐下来攀谈和野餐。


沙特阿拉伯首个国际当代艺术双年展在迪里耶启幕

迪里耶当代艺术双年展场地 © Canvas


伴随城市的崛起,现代化的居住、工业、商业和文化社区与陆续修缮的遗迹古建在这里共生。上世纪80年代莱西曾将迪里耶比作 “被沙吹过的庞贝”,但2010年以后前福布斯旅游指南CEO杰瑞·因泽里洛(Jerry Inzerillo)却说迪里耶的未来是“利雅得的比佛利山庄”。双年展举办地JAX创意区就是现代化建设板块中颇具标志性的项目,它由100多个仓库改建。除了落地此次展览,政府还将JAX创意区规划为永久性的创意社区,未来区内将设有展览场地、艺术家工作室、画廊等。


沙特阿拉伯首个国际当代艺术双年展在迪里耶启幕

迪里耶当代艺术双年展场地JAX创意区 ©迪里耶双年展基金会与艺术家


文化觉醒和艺术萌芽

从历史的纵轴来看,此次双年展亦是飞速发展的沙特当代艺术生态的缩影。沙特阿拉伯文化大臣兼迪里耶双年展基金会董事会主席巴德尔·本·阿卜杜拉·本·法汉·阿勒沙特亲王殿下(His Highness Prince Badr bin Farhan Al-Saud)表示,“沙特阿拉伯创意社区正处于一个前所未有的增长和发展时期,文化和艺术交流是必不可少的。迪里耶当代艺术双年展正处于这一文化觉醒和艺术蓬勃发展的最前沿”。


双年展艺术总监、中国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馆长兼CEO田霏宇(Philip Tinari)在与我们的专访中生动地描绘了这些改变:从70年代宗教力量的博弈到本世纪初“宗教警察”权威的削弱,折射出国家意识形态变化的一种长期倾向;而女性驾驶车辆禁令的废除、电动方程式大赛(FIA Formula E Championship)的引入、落地签政策的启动等,则印证了近三四年来王国加快开放进程的决心。这些与双年展的缘起共同孕生于官方发展文化,激发社会活力,实现国家转型的宏大愿景。设立于2018年、2019年正式运作的沙特阿拉伯王国文化部在国家“2030 愿景”转型计划方面发挥关键性作用。“将文化融入人们的生活方式,通过文化事业为经济增长做出贡献,为国际文化交流创造机会”是现阶段沙特文化发展的主要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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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届迪里耶当代双年展艺术总监、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馆长兼CEO田霏宇(Philip Tinari)先生,©迪里耶双年展基金会与艺术家


当代艺术的萌芽不仅得益于政策导向,更依托于本地艺术群体的自发实践和交流。据田霏宇观察,自2010年左右沙特当代艺术群体开始日渐活跃:作为港口城市和金融中心,吉达(Jeddah)率先出现了Athr Gallery、Hafez Gallery等具有先锋性的当代艺术画廊;以这座城市的经纬度命名的“21, 39”吉达艺术节也在建立国际对话方面起到了关键的作用,艺术节的发起方“Saudi Arts Council”是由藏家和艺术赞助人共同组成的长期机构;而独立艺术运动“Edge of Arabia”则以国际巡展等形式在全球范围内展示和推广沙特艺术家;去年“Desert X”更是横跨大洲,分别在沙特的世界文化遗产AlUla和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棕榈泉两地举办大规模展览。迪里耶双年展则将在沙特文化觉醒的艺术萌芽的关键时期,进一步推动本土与异地艺术群体之间的对话。


“摸着石头过河”

迪里耶双年展与沙特当代艺术生态面临着生机勃勃而又挑战重重的局面:一方面,创意经济(creative economy)纳入社会规划将带来很多机会;另一方面,建立这个框架的过程不免要经历试错的过程,面对可能的偏见和冲突,批判性显得尤为重要。正如田霏宇所言:“当代艺术不仅为人们提供了一种视觉表达的方式,更激发人们去批判性思考。沙特阿拉伯的艺术发展处于至关重要的时刻,艺术则在反映当下主要问题中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


沙特的当代艺术家们在这样的语境中形成了其特有的关注焦点和诉求。据田霏宇观察,总体而言他们特别关注地球未来、地缘政治、文化身份等问题;他们中的大部分有海外经历,因此对国际化的工作方式熟稔于心;最近的几年随着本土环境的成长,也有更多艺术工作者选择从欧美回到沙特去发展。“沙特有许多优秀的当代艺术家,他们需要更多从本土走向国际的、具有一定规模的平台。终于可以在自己的国家作出一些成就,我感受到他们有一种很兴奋和骄傲的态度。”他表示,“但本身也存在很明确的禁区,大家很清楚界限在哪里……艺术家也想保持他们的独立性。”


沙特阿拉伯首个国际当代艺术双年展在迪里耶启幕

布展过程 © Canvas 与迪里耶双年展基金会


在首届迪里耶双年展的60余位参展艺术家中,有27位来自沙特,占总数的四成以上。他们将呈现本土当代艺术的多元声音。例如艾哈迈德·马特长期通过探索集体记忆去挖掘和记录非官方的历史叙事;玛纳尔·阿尔·多瓦扬的实践从个人出发去审视政治,也以政治反观个人;莎拉·阿布·阿卜杜拉的作品将各种元素以非常规的方式拼接起来,作为希望的寄托和新叙事的出口,以挑战“不可能”;达娜·阿瓦塔尼从研究文化遗产的问题出发,游走于沙特阿拉伯境内的不同地区,采集粘土制成土坯砖,复刻出阿勒颇大清真寺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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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娜·阿瓦塔尼(Dana Awartani),《站在阿勒颇废墟旁》(Stand by the Ruins of Aleppo),2021 ©迪里耶双年展基金会与艺术家


六大单元将本土当代艺术代入更广阔的对话

双年展占地近 12,000 平方米,展厅横跨六个相互连接的建筑,以六个单元呈现:


-《摸着石头过河》


如前文所述,沙特阿拉伯近些年当代艺术朝气蓬勃的发展,根植于上世纪90年代至本世纪初早期实践者的开创精神。本单元将这一时期的沙特与1978年末开始实行“改革开放”政策的中国相类比。在中国推行开放政策前的三十年里,现实主义绘画被视为艺术表达的“标准范式”。而在“改革开放”的倡导下,艺术家们力图超越过去的“标准范式”,探寻全新的表达方式,这股力量某种程度上促进了文化界的百花齐放。以参展艺术家黄锐为代表的实验类作品开创了艺术创作的新语境,突破了艺术边界,至今仍影响深远。


第一单元也为后面几个单元埋下伏笔。“全球当代”的概念在上世纪80年代被首次提出,当时理查德·朗为一个在巴黎举办的、自我定位为全球首个当代艺术展的活动创作了《红土圈》(Red Earth Circle)。杰夫·奥本海默的《逆向度的人》(People in Reverse,2019-20)参照了现代生活中的原型,用青铜和铝铸造而成的商人、旗手和观察者三个人物,放置在一个类似迷宫的空间里。威廉·肯特里奇的《愈发柔美之舞蹈》(More Sweetly Play the Dance,2015)围绕着游客观赏的位置搭建了八个屏幕,屏幕上播放着送葬队伍悲伤的行进画面,映射了多个历史事件,引人深思。总部位于吉达的建筑事务所 Bricklab 负责迪里耶双年展大楼的翻新工作,更以大楼建筑为蓝本,建造了空间装置作品《镜中景》(Through the Looking-Glass,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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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哈·马鲁(Maha Malluh),《精神食粮的“世界地图”》(Food for Thought “WORLD MAP”),2021 ©迪里耶双年展基金会与艺术家


-《传承作为实验》


艺术家和建筑师豪尔赫·奥特罗-派洛斯(Jorge Otero-Pailos)提出“传承作为实验”的观念,这让在遗产保护领域内,围绕“如何最好地保留具有历史意义的空间和结构”展开的辩论变得更为复杂。在这一框架下,保护不再是一个简单地对过去进行原封不动的保存;而是一种在材料和观念上进行干预的开放性实验。在这些干预下,原物质的特性可能会被凸显、扭曲,甚至被破坏。


本单元的部分艺术家在创作过程中以新颖的方式使用回收材料,例如徐冰在《背后的故事系列之溪山无尽图》(2014)中,用废弃物重构一幅经典山水画;沙特艺术家扎赫拉·阿尔·甘迪的《一个地方的诞生》(Birth of a Place, 2021)用贝都因帐篷帆布搭建出出一个让人联想到诡秘的景观;萨拉·莫里斯的电影《樱花》(Sakura, 2018)在记录日本最早的商业和文化之都——大阪时,突显了日本的传统文化与超现代工业文化之间的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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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冰,《背后的故事系列之溪山无尽图》,综合材料装置,180 x 1080 cm,2013 ©迪里耶双年展基金会与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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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赫拉·阿尔·甘迪(Zahrah Alghamdia),《一个地方的诞生》(Birth of a Place), 2021 ©迪里耶双年展基金会与艺术家


-《边缘思考》


纵观整个艺术界,收藏与机构都在经历重塑,以囊括多重叙事与曾被忽视的视角。不过,我们仍对艺术创新有一套刻板成见,认为艺术创新首先应该发源于城市中心,然后才发展到较偏远的地区。艺术家威廉·肯特里奇认为,当我们在想象“中心”与“边缘”的隐喻(以及对两者之间时差的相关感知)不再存在时,一种似虚幻而极具力量的连结随之浮现,这种思考方式即为“边缘思考”。本单元展出的艺术家善用几何抽象、具象肖像、集成雕塑与综合媒介拼贴,在艺术创作中提出解决之道,继而抛出新的问题。新加坡艺术家邹肇的参与式剧场《众目睽睽》(Plain Sights,2021)创建一个超现实主义论坛,让观众成为作品的共同创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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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里耶当代艺术双年展开幕现场 ©迪里耶双年展基金会与艺术家


-《走向公众》


艺术具有独特的凝聚力,造就新的集体意识。本单元展出的作品着重体现艺术家们如何激发反思、积累经验、传递知识,并最终凝聚人心。随着社会的转变,新的可能性也应运而生,艺术家们可以扮演向导、导师和行动者的角色,为具有尖锐性和独创性的项目带来独特的视野与智慧。这一单元展出的部分作品聚焦家庭观念。


例如,玛纳尔·阿尔·多瓦扬在她的作品中追溯沙特女性家谱的母系血统,这些女性通过口述她们的文化传统,将文化遗产世代传承。田中功起的《抽象/家庭》(Abstracted/Family,2020)则关注混血日裔青年在日本社会格格不入的经历与在家庭生活中的冲突。另外一些作品以集体演绎的方式呈现,如玛华·阿尔穆盖特的作品《我的海》(The Sea is Mine)集结了一群女舞者,表演多民族三重唱的歌舞。另外,塔瓦雷斯·斯特罗恩的《1890》(2020)是一个发人深省的作品。那一年,美国黑人发明家提交的专利申请是之前十年的四倍。观众不由发问,有多少创造力、技术和资金因种族歧视而白白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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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卜杜拉·阿尔奥斯曼(Abdullah Al Othman),《宣言:语言与城市》(Manifesto: The Language & City),2021 ©迪里耶双年展基金会与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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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瓦雷斯·斯特罗恩(Tavares Strachan),《1890》(EIGHTEEN NINETY),2020 ©迪里耶双年展基金会与艺术家


-《美丽新世界》


随着现有的体系被一场全球性变革彻底改变,人们开始在脑海中构建起一个新新世界。本单元作品既表达对当今世界的关注,也寄希望于一个或许正在形成的新世界。多年以来,艺术家们都在思索人类世(即人类对地球产生重大影响时期),探讨在无节制地消耗、人类历史加速发展和气候变化等问题上的其他可能性。


例如,艾曼·齐达尼的《沙海之间》(Between Desert Seas,2021)将观众带入一片茫茫盐滩,在盐沼中央寂静的保护区,濒危阿拉伯座头鲸的声音在回荡。一些在遐想未来未来的作品则为观众展现乌托邦式和反乌托邦式的构思,如陆明龙在《无店:红海版》(Nøtel,Red Sea Edition,2021/2018)中为“全球游民”设计的酒店计划。约翰·杰拉德的作品《叶》(Leaf Work,Derrigimlagh,2021)将画面投射到镜面展馆的LED 屏上。画面中,身披树叶的舞者步履蹒跚,叹惋人类的进步给自然环境带来的伤害,为我们多灾多难的世界献上了一曲挽歌。穆罕纳德·肖诺的作品《意义尽失》(On Losing Meaning)将一台可编程机器人置于密闭空间内,让它缓缓移动,在木板上随意涂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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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龙(Lawrence Lek),《无店 (18 第三耳机套房祝您入住愉快) 》 (Nøtel (18 Third Ear Suite Enjoy Your Stay) ), 多媒体装置,VR 体验,开放世界游戏,不固定时长,2016 年至今 ©迪里耶双年展基金会与艺术家


-《论艺术的精神》


人类的存在是一个深邃隽永的命题, 与艺术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在这个圣神的国度,艺术的精神以全新的形式呈现,极具张力。最后一个单元聚焦在动荡和转型的时代,讨论艺术家如何尝试理解自己所在的世界和自身的世界观。与此同时,探讨当代艺术如何引导开放式对话、激活灵感。


此单元不乏对伊斯兰主题的当代探索,比如鲁瓦·阿尔-哈穆德的《字》(The Alphabet,2021)将阿拉伯书法中神圣的几何转化为光的沉浸式光影空间。另一些作品则深究了美学传统的相互影响和相互作用。例如,韩梦云在作品《三镜亭》 (The Pavilion of Three Mirrors) 中回顾波斯人对中国古代和希腊美学的诠释与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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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展过程 © Canvas 与迪里耶双年展基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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