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歌单，是怎么成为独立音乐挖掘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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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亿谦

“网红乐队”的话题最近好像在小圈子里挺火。本文并不是讨论这一点，却不免需要从这一点出发：作为乐迷，都希望音乐人们以音乐为本、靠作品成名，但现实可能很难尽如人愿。

在讨论“网红乐队”时，我们必须正视这样一个现实，信息的传播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大众媒体强势输出，而变成了主要基于社交媒体的人际输出和互联网平台的算法分配。

大众媒体仍然存在，影响力却大不如前。用“互联网先知” 克莱·舍基（Clay Shirky）的话说，大众媒体的权力，来自于对于资源的控制，所以它们能将成熟的作品，较有效的输出给它们目标中的受众。互联网带来的去中心化，瓦解了大众媒体的权力。

而且，在过去，唱片的成熟度以及最终的市场成绩，不只取决于音乐人的才华，也取决于包括“企制宣”在内的各方的智慧投入以及运气，它是多方智慧投入的结晶，也是时间积累的结果。如今，在效率优先的互联网上，留给一张作品瓜熟蒂落所需要的时间越来越少。

但另一方面，作品打磨不再如过去那样，是一个封闭的闭门造车的过程，而变成了一个共同成长的结果——粉丝们对于成长中的音乐人来说，就像是“陪练”，他们参与到音乐人们的成长过程中，给音乐人们带来社交资本（粉丝量），也带来创作的刺激和灵感。

这里并不是要美化所谓的“饭圈”，这是一个现实问题，大家心知肚明，如果没有前期的社交资本积累、没有综艺节目的倒流、没有社交短视频的引爆，独立音乐人和他们的作品很难宣传开去。

平台也在想办法提供自己的解决方案，帮助独立音乐人们找到知音、积累粉丝。Spotify基于歌单Fresh Finds搭建的独立音乐人扶持项目，便是其中之一。

算法和KOL的双护驾

歌单（Playlist），也叫“播放列表”，是目前各大音乐平台上的基本功能之一。歌曲被选择性的添加到一个列表里，便于用户自主播放，这是互联网个性化需求的体现。而官方歌单，代表的是音乐平台对于用户需求的判断和专业化的输出，结果取决于算法的精度。

对于“算法推荐”，坊间有不少的质疑。人类世界的发展是好奇心驱动的结果，但算法依赖的却是对于历史数据的计算。让用户只听自己喜欢的歌，最终结果，可能是制造一个“信息茧房”，用户永远跳不出自己的“舒适区”。

算法的质疑者，比如Radiohead的主唱Thom Yorke曾说，如果一个人热爱音乐，他会尝试寻求挑战和惊喜。“就像我第一次听到Can乐队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完全听不懂，但这很重要。”

在算法之前，加一个好奇心维度，便是Fresh Finds做的事情。KOL的加入，带来了各自的音乐品味，也带来了一些“意外”。

资深乐迷陈先生，是Fresh Finds歌单的忠实用户，他说他因为口味比较杂，某类曲风的歌单很难满足他的需求，直到发现了Fresh Finds。“我在Fresh Finds上发现了自己喜欢的很多新人新作，它推荐的作品感觉要偏Indie一点。”

Fresh Finds不只是一个歌单，而是一个“歌单家族”，家族里有流行、电音、说唱、实验、拉丁等不同分类，家族中的老大Fresh Finds，把不同曲风的歌曲综合起来，推送给听众。

Fresh Finds的特别之处在于，它不仅仅只靠算法推荐，而是算法基于KOL推荐的再分配。2016年，Fresh Finds推出的时候，Spotify声称，算法是基于5万个音乐博主的推荐来进行分配。

如今的“Fresh Finds家族成员”，已经比刚发布时多了很多，而且，名称也更加易于识别，直接跟Pop、Hip-Hop、Latin、Rock等曲风挂钩，另外，Fresh Finds还推出基于地区和语言的子歌单， 意大利、韩国、印度、印尼、菲律宾和西语等。

Fresh Finds的主歌单，目前有超过82万用户关注，歌单里每次收入的歌曲有103首，每周三更新一次。Fresh Finds子歌单里，关注人数最多的是Latin，其次是Hip-Hop，再次是Pop。

但无论哪种曲风、哪个国家，Fresh Finds系列歌单里收入的音乐人都比较“小众”——据Spotify官方发布的数据，Fresh Finds系列歌单收录的音乐人，平均月听众只有2.2万人。

2.2万是什么概念？在Spotify上，月度听众量排名第152的ROSALÍA，月度听众量是2106万，差距高达957倍，跟排第一的Justin Bieber比，差距更是高达3345倍。

这就是互联网世界的残酷现实，流量的分配，越来越两极分化。而能解决这个问题的，除了个体的努力，互联网公司也义不容辞。Spotify的解决方案是，升级Fresh Finds，把一个歌单变成一个多维度的独立音乐人推广系统。

系统性升级

Fresh Finds系列歌单已经证明自己的价值：据Spotify称，独立音乐人的歌曲被Fresh Finds歌单收入后，28天内的月度听众量平均增长108%。

Spotify的高层解释说，正因为如此，他们看到了升级Fresh Finds的可行性。

不久前，Spotify官方发布公告，围绕Fresh Finds歌单，推出一个多维度的独立音乐人扶持项目，该项目将定期挑选Fresh Finds中脱颖而出的独立音乐人，给他们提供成长的指导、找优秀的制作人给他们录制作品。

这是一次系统性的升级，获得扶持的音乐人将会获得平台全方位的“赋能”，目标是帮独立音乐人们建立自己的职业生涯。

1. 一对一的指导：由Spotify高层来指导音乐人如何基于自己的特点借助网络工具发展自己的事业。
2. 原创歌曲录制：邀请资深音乐人，尤其是新人们想要合作的对象，来合作录制一首Spotify自制单曲，并且过程将会排成纪录片。
3. 宣发扶持：Spotify为新人们的宣发安排各种资源，比如时代广场的广告牌。

首批获得扶持的四组音乐人Wallice、Unusual Demont、Julia Wolf和EKKSTACY，他们的月听众量都不到100万。以Julia Wolf为例。她是一位月听众量60万出头的独立音乐人，她的所有作品，从音乐到视觉设计，都是自己独立完成，她为此感到自豪，也曾经对于音乐事业有过一些迷惘。

Julia Wolf

Julia Wolf说，她有一次经过纽约时代广场，看到广告牌上宣传的歌星，心生困惑：“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我觉得自己完全不懂音乐行业，Spotify可能只关注这些高流量的艺人。”但在获得Spotify扶持之后，她也出现在了时代广场的广告牌上，她感觉有点不真实。看起来，Spotify似乎是想通过Fresh Finds项目来证明自己并不只关注高流量艺人。

在《摇滚吧，经济学》一书中，作者艾伦·克鲁格写道，音乐市场长期以来都是典型的“超级明星经济”，“虽然互联网上几乎什么样的音乐都有，但这不能改变人们的音乐偏好在很大程度上是由社会决定的，也因此，人们的音乐偏好会向少数几位音乐人高度倾斜。”

数据显示，在Spotify上，99%的流量集中在10%的热门歌曲上，也就是说，正是这10%的热门歌曲维持着平台的活跃度。而为了用户的持续活跃，平台的资源不免会向高流量的头部艺人倾斜。

对此，Spotify的副总裁玛丽安·戴克斯（Marian Dicus）表示，流量高度集中于少数艺人是一个事实，但Spotify致力于为音乐人提供更多的资源和工具，为他们创造更多的可能性。

隐藏在Fresh Finds背后的新兴市场

互联网音乐市场里，有两种不同属性的流媒体平台，一种是播放器平台，如Spotify，另一种是由音乐人自行上传歌曲的UGC（User Generated Content，用户生成内容）平台，如SoundClound。国内的平台，则是兼而有之。

2018年，Spotify曾经尝试过允许音乐人直接上传作品，但一年后就关闭了这项服务，歌曲由发行商来分发，大量的独立音乐人通过第三方发行服务商来发布作品，于是便有了一个“自发行服务市场”。

这个市场近年来发展很快，市场研究机构MIDiA Research发布的数据报告称，自发行市场是目前全球录制音乐场景里发展最快的市场，2020年涨幅达到34.1%，收入达到12亿美元（约78亿人民币），首次超过10亿大关，占全球录制音乐总收入的5.1%。

自发行市场快速发展的背后，是技术发展条件下创作力下沉带来的音乐创作大众化，并催生出了庞大的发行需求。目前市场上较大的发行商DistroKid声称自己服务的独立音乐人数量超过200万人，另一家发行商Tunecore也声称服务的独立音乐人超过百万。

大唱片公司也在布局独立音乐人服务市场，索尼音乐不久前宣布以4.3亿美元收购的AWAL便是一个为独立音乐人和独立唱片提供发行服务的公司，华纳音乐旗下的独立音乐服务商ADA（Alternative Distribution Alliance）去年至今入驻了日本、法国、新加坡等多个国家。

Spotify也没有放过这样一个趋势。在这次升级Fresh Finds的相关报道里，我们看到Soundbetter的名字。Fresh Finds扶持的音乐人将会享受到Soundbetter的资源助力。

Soundbetter是什么？这是一个为音乐人、创作者、幕后工作者牵线搭桥的协作平台，或者叫创作者人才市场。通过这个平台，音乐人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从全球各地的封面设计师、录音师、制作人中挑选心仪的对象，进行远程协作，完成最终的作品。

Soundbetter创办于2012年，2019年9月被Spotify收购。几个月后，黑天鹅降临，大量的独立音乐人和创作者在疫情期间借助Soundbetter在线上异地协作，这让Soundbetter获得意外的加速发展。

金龙鱼老板郭丰年的儿子郭孟儒经营着一个类似的平台Bandlab，Bandlab是一个基于云端DAW（Digital Audio Workstation，数字音频工作站）发展起来的创作者协作平台，据外媒报道，Bandlab上的创作者已经超过3000万。

音乐也好，视频也罢，也包括文字，伴随着互联网的发展，都正在进入一个“创作者时代”，人人都可以创作，每个人都是创作者。

创作者水平和资源有限，他们需要成长、需要宣发、需要有人提供服务，由此形成了一个“创作者市场”。自发行音乐人服务市场便是一种“创作者市场”，业内普遍认为，这个市场仍将快速发展下去，毕竟，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不再满足于消费现成品，他们也想要创作，也想要有属于自己的作品。

“自己创造的事物就算很普通，和消费别人创造的质量上乘的事物相比，它仍然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吸引力。”（摘自《认知盈余》，克莱·舍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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