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羊城晚报全媒体 魏礼园
日本东京都政府近日宣布，受新冠疫情影响，在上野动物园出生的4岁雌性大熊猫“香香”归还中国的时间由今年6月30日推迟至12月31日。这是人气大熊猫“香香”归还中国的时间第四次被推迟，想要见到这位“女明星”的中国粉丝可能要再等等了。
大熊猫“香香” 图/上野动物园官方网站
作为一种人见人爱、不爱它简直都不可能的动物，大熊猫在全世界人民的心中，应该都是很想抱起来团一团摸一摸的心头爱。而除了用生命里100%的时间在吃竹子、睡大觉、玩之外，大熊猫的另类也在于它们在中国外交史上所扮演的特殊角色。
瞧瞧这“熊样”
圆圆的脸颊，大大的黑眼圈，胖嘟嘟的身体，黑白相间的毛色，走起路来是标志性的内八字。那大熊猫是猫还是熊？小缸我好像问了个不成问题的问题。
可爱即正义/资料图
拿黑熊、中华田园猫和大熊猫比一比似乎就明白了。但若是黑熊、猫和小熊猫呢？甚至再加一只浣熊？好像就有点傻傻分不清楚。现在的熊猫多特指大熊猫，而最初，“熊猫”或者“猫熊”的名字却只属于小熊猫，后者被认为是介于熊与浣熊之间的新物种。
小熊猫 图/视觉中国
19世纪六十年代，西方接触到了“黑白熊”，当时的动物学家认为它的头骨构造、齿列、脚掌多毛等特点和红猫熊（小熊猫）相似，命名为“猫熊属的”。熊猫便有了大、小之分，以至于现在的人不得不拗口地用“小的大熊猫”称呼大熊猫幼崽。
大熊猫与小熊猫有相似的外观、生活习性以及地理分布，甚至在动物园里也是好邻居。但这两个可爱的家伙在科学上可不好分类，有人说同属熊科，有人说同属单独的熊猫科，现在的主流观点认为大熊猫应归为熊科，小熊猫则单独列为小熊猫科。
大熊猫和小熊猫有相似的外观 图/视觉中国
“熊猫”之名其实也是个美丽的误会，大熊猫的拉丁文直译是大猫熊，今天我国台湾地区仍这样称呼。抗战期间，重庆曾在一次展览上展出大熊猫标本，工作人员按照西文从左到右的书写习惯写下了拉丁文名，又依旧时中文从右至左的书写习惯写下了“熊猫”，于是造成了游人和媒体的误读，反倒是约定俗成，沿用至今。
单从语感上说，“熊猫”比“猫熊”听上去就可爱。而在英文世界，尽管一般承认熊猫不属于“小熊猫科”了，但还是保留了panda的名字，听感自然也是比某某bear萌得多的多。
大熊猫是熊，虽然平日里99%的食物都是竹子，但它们却是实打实的食肉目动物，消化道很短，类似于豺狼虎豹，和其他“素食者”相去甚远。
2011年11月9日晚11时许至次日凌晨5时，安装在四川平武县老河沟林区的红外线相机，拍摄下一只野生大熊猫抓起牛羚尸体吃的全过程 图/视觉中国
竹子是高纤维食物，而大熊猫的牙齿和消化道由于保持了肉食动物的构造，消化效率低，营养吸收慢，解决的办法只能是不停地吃吃吃。
大熊猫虽然爱吃竹子，但却是食肉目动物/资料图
科学家曾观察过一只成年大熊猫：48小时内，这只大熊猫花了25小时吃竹子，吃了154千克，还边吃边拉了96次，一共排了85千克便便，那是相当吃苦、相当勤粪！
小缸就曾亲眼见到一只大熊猫在十多米的树顶哗哗拉便便，那场面真的不忍目视啊。
猜猜这是用啥做的？图/视觉中国
“国宝”走出国门
说到大熊猫留洋，由来已久，最早可以追溯到唐代。
据史料记载，唐代女皇帝武则天曾赠送给日本天皇两只活体白熊，就是我们今天说的大熊猫。这可能是大熊猫第一次作为“国礼”出国。
不过，大部分古籍中，大熊猫可能是用于部落战争的猛兽，可能是皇帝的禁苑里的观赏物，也可能把它们的毛皮用作赏赐大臣的礼物。
大熊猫的留洋史很长 图/视觉中图
在历史发展过程中，由于地质、气候、人类活动的影响，大熊猫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最终缩小到四川盆地和秦岭一带的高山深谷中。
所以，当1869年法国传教士阿尔芒·戴维在四川宝兴的山区发现“黑白熊”，并把它介绍给世界时，别说震惊外国人了，大多数中国人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一神奇动物。
阿尔芒·戴维收藏的大熊猫标本，现藏于法国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 图/视觉中国
然而，这次科学发现却引发了西方人的猎取热潮，俄国人、美国人、英国人、德国人带着枪械、猎具远渡大洋只为枪杀、捕获、占有大熊猫。
大熊猫一度成了“中国西部最值得狩猎家去追寻的猎物”。
美国前总统西奥多·罗斯福的两个儿子及其所猎杀的大熊猫/资料图
与这些猎人不同。1936年11月，传奇女性露丝·哈克尼斯带着奶瓶与奶粉来到中国，捕获、喂养了一只大熊猫幼崽。之后，她将这只幼崽带离中国，这是中国近现代史上第一只被带出国门的活体大熊猫。
第一个把活体大熊猫带出中国的“熊猫夫人”露丝·哈克尼斯和第一只留洋大熊猫“苏琳”/资料图
1937年，被哈克尼斯带走的大熊猫幼崽已经安全到达美国芝加哥的一所动物园，普罗大众对大熊猫的热情由此被点燃了。
芝加哥动物园观看大熊猫的人群 图/@芝加哥布鲁克菲尔德动物图
1941年，为感谢美国在抗日战争中的医疗、食品等方面的援助，宋美龄将大熊猫“潘达”“潘弟”作为国礼赠送给美国，由此开启了中国独特的外交模式——熊猫外交。
“潘达”和“潘弟” 图/成都动物园
新中国成立后，北京动物园于 1957年将第一次从野外捕获的三头大熊猫中最好的一只“平平”送给了苏联，两年后送出了另一只“安安”。
1972年尼克松访华，大熊猫“玲玲”“兴兴”随之作为友谊大使被送往美国，受到8000名美国观众的冒雨迎接，开馆与观众见面第一个月，参观者就多达100余万。
而作为中国老朋友的朝鲜，从1965年到1980年，相继获赠了5只大熊猫。
……
1980年，中国送给英国伦敦动物园的大熊猫“晶晶”在享受驯养员为它洗澡 图/视觉中图
1957到1982年期间，有23只大熊猫走出国门，作为新中国的形象大使，肩负起外交使命。不过，当时这些留洋熊猫助力于种群维系、科研合作的作用却不强。
年薪百万的“国货”
1982年，由于野外大熊猫生存状况恶化，数量锐减，国际无偿赠送宣告结束。然而，大熊猫留洋的脚步并未就此打住，短期租借应运而生。
1984年，为了配合洛杉矶奥运会，中国短期出借给洛杉矶动物园两头大熊猫。三个月后，这两头大熊猫又在旧金山动物园待了三个月，动物园收益颇丰，此举引发众多国外效仿。
据统计，1984年到1988年的四年内，仅北美地区就有十余个地方的动物园从中国租借到了大熊猫，日本、英国、法国、荷兰、比利时、德国等国家也从中国租到了大熊猫。
人人都想拥有的滚滚 图/视觉中国
利字当头，不仅动物园想要熊猫，连锁超市和博览会之类的商业活动也跃跃欲试，甚至连1975年从中国获赠大熊猫并成功繁殖了四头宝宝的墨西哥，也做起了出租大熊猫的买卖，提供给美国孟菲斯动物园做短期展出。
这种短期租借热潮最终招致了抵制和质疑。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开始，世界自然基金会、国际自然及自然资源保护联盟等组织便一再呼吁暂停租借熊猫活动。
“国际濒危野生动植物贸易公约”也于1996年向所有缔约国发出通知，说明“除在极特殊条件下，野外捕获动物的出口不予以批准”。
经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和中国动物园协会与国际动物保护机构研究磋商，成都熊猫基地和卧龙大熊猫研究中心分别于1994年和1996年启动了以科研合作为目的的长期大熊猫租赁。
2019年9月9日，比利时布鲁格莱特天堂动物园，双胞胎大熊猫宝宝的满月照 图/视觉中国
方案显示，中国可以将一对健康、有繁殖能力的大熊猫送至其他国家进行为期10年的合作研究，中方可轮流派出技术人员与外方进行共同研究。
同时，外方付给中方每年100万美元，10年共计1000万美元。合作期间如果诞生了幼崽，平均每年租金增加60万美元，幼崽属于中国，且在3岁以后必须回国。
中美大熊猫繁殖合作研究项目的“石石”与“白云”1996年到达美国圣地亚哥动物园时，美联社报道说，“这次和以前不一样了，没有了踩三轮和推婴儿车这些杂耍，熊猫真正只是熊猫了。”
2013年9月7日，大熊猫“白云”在美国过22岁生日 图/新华社
根据2021年公布的数据，中国与日本、美国、法国、西班牙、新加坡、韩国、俄罗斯等18个国家的22个动物园开展大熊猫保护合作研究，在外大熊猫达到69只。
非凡的“熊猫效应”
滚滚如此多娇，引无数歪果仁竞折腰。
为了能把大熊猫带到荷兰，当地政府整整准备了16年，历经三个首相，往返中国20多次，花费700万欧元，打造了9000平方米的豪华熊猫园，才接到大熊猫“星雅”和“武雯”。
“星雅”和“武雯”在豪华的荷兰熊猫园 图/视觉中图
当然，也有国家一直申请，一直未能如愿。南非在1997年12月跟我国建交，1998年1月份就申请大熊猫合作项目，至今仍未达成合作。
而泰国人对大熊猫的喜爱，从两只大熊猫“创创”和“林惠”婚礼那一天的热闹便可见一斑。
大熊猫“林惠”和“创创”在泰国清迈动物园内吃冬竹 图/新华社
当日，由真人装扮的“创创”和“林惠”在数千清迈人的簇拥下，在清迈城主要街道游行了4个半小时。“创创”头扎红色头巾，“林惠”戴着五彩花冠，坐在花车上，接受着挤满街道的清迈人的祝贺。
另有大约一千多名清迈市民尾随参加了游行队伍，他们打着带有中国特色的汉字标语，吹着喇叭，敲着锣鼓，跳着舞蹈，舞着长龙，举着中泰两国国旗，热热闹闹地走了小半个清迈城。
两只由人扮演的分别代表“创创”和“林惠”的大熊猫在泰国清迈举行“婚礼” 图/新华社
不过，要论起各国对大熊猫的喜爱程度的话，日本民众肯定夺得桂冠。北京冬奥会期间，日本电视台记者辻岗义堂对于冰墩墩的由衷喜爱，大家一定还印象深刻。
冰墩墩 图/@CCTV1
风靡全球的日本动漫作品《樱桃小丸子》，有一集就叫小丸子去参观大熊猫，剧中小丸子讲道：“人生在世，如果连熊猫都没有看过，会非常丢脸”。
就连小丸子奶奶也回忆说，大熊猫第一次到日本时，老中青三代集体疯魔，排队三小时，只为了看10秒钟的大熊猫。
《樱桃小丸子》中关于大熊猫的情节
日语里还专门有“揽客熊猫（客寄せパンダ）”一词，言下之意为许多人被大熊猫吸引才来到动物园，足见各国人民对大熊猫的喜爱。
1972年10月，中国大熊猫开启了旅日之路，日本东京上野动物园迎来第一对大熊猫“康康”和“兰兰”。很多日本人闻讯前往一睹真容，这让上野动物园的入场人数在1973年创下了历史最高记录的920万人。
2017年大熊猫“香香”在日本诞生，更是举国欢腾。因为“香香”是旅日大熊猫“力力”与“真真”在2011年抵达日本后，自然受孕繁殖的第一只大熊猫宝宝，其珍稀程度可见一斑。
“香香”出生百日的照片 图/新华社
当时为了看“香香”，每天都会有超过1.8万人申请抽签，而能中签的概率仅有1/45.8。
不仅如此，人们为了取号中签，甚至直接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就来到这里排队取号抽签，这些举动再次印证了非凡的“熊猫效应”。
“人气明星”也辛苦
除了吃就是睡、就是拉，靠卖萌躺着也能成为被追捧的明星，做大熊猫挺好，可能也是多数人的心愿。事实上，大熊猫的一生要比我们想象中辛苦得多。
首先，一只大熊猫的诞生就不是那么容易，比如圈养大熊猫的交配就比较“困难”。脱离了野外雄性争斗、获得交配权的生活习惯，单纯把两只大熊猫关在一个笼子里，它们也很难产生“爱情”。
2016年，陕西佛坪自然保护区拍到大熊猫野外交配，工作人员称画面珍贵 图/陕西传媒网
最著名的例子是伦敦动物园的“姬姬”（同时也是“WWF”世界自然基金会会徽的原型）与莫斯科动物园的“安安”在20世纪六十年代失败的联姻，两只大熊猫互相看不对眼，并且大打出手，成为冷战历史的尴尬插曲。
1968年，在莫斯科配种不成功的”姬姬”坐上集装箱回到了英国 图/华西都市报
因为饲养大熊猫的成本很高，比如对竹子非常挑剔，要吃有机食品，农残化残药残一律不吃。据了解，爱丁堡动物园里“阳光”和“甜甜”每年的开销约为100万英镑。
遗憾的是，由于新冠疫情的蔓延，爱丁堡动物园因为被迫歇业，营业额损失惨重，加之英国脱欧后，该动物园还失去欧盟的动物保护拨款。
出于节约开支的考虑，英国爱丁堡动物园计划停止与中国签订大熊猫租约，将旅居近十年的大熊猫“阳光”和“甜甜”送还。
“甜甜”在2011年从中国到苏格兰 图/BBC
与英国做法不同的是，日本使尽浑身解数，将大熊猫“香香”的归还日期四次延期。送出或迎归带来的环境改变有时也会让留洋熊猫们难免不适。
“美轮”和“美奂”是旅美大熊猫“伦伦”在美国境内生下的一对雌性双胞胎，2016年回到成都。刚回国时，两姐妹的日常零食只愿意吃压缩饼干，不碰软软的窝窝头。
旅美大熊猫“美轮”和“美奂”回到中国 图/成都大熊猫繁育研究基地
同样“吃硬不吃软”的旅美大熊猫“珍珍”在回国后，连续三天爬到树上不下来，急得饲养员差点就把那棵树给锯了。
大熊猫对语言也有明显的区别反应。四川话中只有听到名字，会让它们抬起迷茫的脸，其余的乡音难以唤起它们的乡情。反倒是对简单的英语指令，能做出恰当的反应。
好在没过多久，它们就适应了故乡，适应了故乡的竹子，而它们的父母却仍需在国外履行一段漫长的租约。
大熊猫母子 图/视觉中图
参考资料：
《大熊猫留洋记》，南方周末
《熊猫外交故事解密：周总理拍板送美国两只大熊猫》，北京晚报
《听说你下辈子想做熊猫？》，中国国家地理
《大熊猫全球圈养总数达673只》，四川观察
《播撒友谊的“和平使者”——熊猫在国外》，新华社
《双胞胎大熊猫“留洋”回成都，晓得come here不识四川味》，人民网
《大熊猫能有什么坏心眼呢》，新华社
《大熊猫的起源与演化》，中国林业
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责编 | 吴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