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名校任教24年，华人科学家：争取经费要像猛虎一样

编译｜孟凌霄

华人科学家Sean Li长期扎根学术界，他曾在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任教6年，后加入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大学，目前已任教18年。

2004年，Sean Li初到澳大利亚时，他只有2万澳元的启动经费。而如今，他的团队已拥有澳大利亚同类实验室中最先进的实验室，拥有超过1600万澳元（约为7400万人民币）的顶级设备。

在学界，Sean Li是新南威尔士大学材料与制造业未来研究所的主任。他所在团队研发的新型透明柔性材料，可用于生产极小晶体管。相关研究已在今年5月发表于Nature，为新一代透明可穿戴电子设备铺平道路。

Sean Li团队的新研究发表于Nature

在业界，他做过船厂工程师、外汇经纪人，如今负责中国杭州电缆公司的合作项目——其目标是将中国的电力传输效率提高5%，每年可节约275太瓦时，超过澳大利亚的总用电量。

科研人员如何“像猛虎一样”争取研究经费，同时在学界与业界间游刃有余？

以下是Sean Li与《泰晤士高等教育》的采访问答。

新南威尔士大学Sean Li主页

问：你在何时何地出生？成长环境对你有什么影响？

Sean Li：1962年，我出生于广州。我从小在校园里长大，父亲是华南理工大学的一名材料科学与工程学者，母亲是一名医生。我选择材料科学与工程是子承父业。父亲当时在研究聚合物，但他让我去研究物理冶金，后来的材料科学与工程正是由此发展而来。

问：在来澳大利亚之前，你曾在中国和新加坡任教，各地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Sean Li：在新加坡，一切有助于学术研究的都为你准备就绪，你的办公室、新的办公桌和电脑等等。澳大利亚却出人意料，我的实验室启动经费只有2万澳元（约为9万人民币）。办公室粉刷一新，但空空如也。学校经理说，“嘿，Sean，去拿你喜欢的东西吧。”

我听后非常高兴，便去了百货商店，买了一张非常漂亮的桌子和配置最好的电脑。然后，我收到了学校的账单。“这是什么？”我问道。“嗯，你需要付清账单，不是吗？”“怎么付？”我问。“从你的2万澳元的启动经费中。”我惊呆了。

现在，我的团队拥有澳大利亚同类实验室中最先进的实验室，拥有超过1600万澳元的世界级设备。

问：哪种方式更好？

Sean Li：当时，澳大利亚采用“饥饿疗法”，它把你变成一只猛虎，积极寻找经费。当你有能力和精力，但没有钱，你会做什么？只能由此及彼，由少到多来积累你的经费。

在澳大利亚，只要你努力工作，证明自己的能力，你就会得到回报，机构很乐意支持你。但在其他文化中，不一定如此：有些人工作出色，得到了很多支持；其他人可能不会获得相应的支持。也许这不仅取决于能力，也取决于政治因素或人际关系。在澳大利亚，这些关系并不那么关键。

问：你寻找业界合作者的秘诀是什么？

Sean Li：在我获得学士学位后，我做了两年的船厂工程师，我还在广州做过很短时间的外汇经纪人。在业界工作教会我用业界的语言沟通。在美国，许多大学的学者都来自业界，如IBM、摩托罗拉这类大公司。在澳大利亚，大多数学者都是直接从博士毕业的，缺乏对行业需求的了解。而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业界对你的每一美元投资，都希望得到两到三美元的回报。

问：大学如何使他们的研究对业界更有吸引力？

Sean Li：首先，我们需要考虑改进学界的晋升标准。澳大利亚的大学为了与美国、加拿大、英国、欧洲和新加坡的大学竞争国际学生，可能变得非常重视高校排名，专注于引用、发表和H指数（一个混合量化指标，用于评估研究人员的学术产出数量与学术产出水平）。基于这些指标的学界评价，往往决定着资助申请的成功与否。但对于有创意但缺乏这类记录的人，明显会处于不利地位。

问：在晶体管和计算机芯片领域的开发存在激烈的全球竞争。为什么选择在这样一个竞争激烈的领域工作？

Sean Li：中国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市场、超强的制造能力、巨大的供应链网络和较低的劳动力成本，这些都是难以竞争的。因此在制造业方面，澳大利亚需要把重点放在中国尚未领先的高端技术上。目前，我们的团队已经积累了纳米级晶体管的知识，达到领先业内两年的水平。

问：你最喜欢学术界的什么？

Sean Li：最重要的是自由。自由地使用时间，自由地追求你感兴趣的事物。如果你没有自由，你为什么要成为一名学者？

问：你最不喜欢学术界的什么？

Sean Li：并不完全是不喜欢，但学术界的本质是跑马拉松，这不关乎谁赢——更多的是关乎谁最后放弃，因此只能不断往前。当资助的机会来临时，必须提交申请。能不能获得资助常常是运气问题，但是否提交申请则是态度问题。

二者不同，而态度更重要。你可能会说：“我已经提交了这么多申请，都不成功——算了吧！”这一过程很单调，也伴随压力，但你必须不断尝试。往前冲，永不放弃，永不言败。

问：如果你来做一天大学校长，你会做什么？

Sean Li：最重要的是集中投资。我们需要大量的研究设备，由此才能产生真正的影响。但如果资金“今年有、明年无”的情况还在继续，我们将一事无成。

Sean Li简历

1983年 武汉理工大学工学学士

1983年 广州文冲造船厂工程师
1988年 华南理工大学工学硕士
1998年 奥克兰大学博士
1998年 南洋理工大学材料工程学院助理教授
2004年 新南威尔士大学材料科学与工程学院讲师
2011年至今 新南威尔士大学材料科学与工程学院教授

参考资料：

https://www.timeshighereducation.com/people/interview-sean-li

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s41586-022-0458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