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销瓷屡屡惊艳收藏界，外销的紫砂你又知道多少

从明代晚期到清代中期，是中国茶叶输往欧洲的黄金时期，同时也是紫砂壶的兴盛期,伴随着中国茶文化在欧洲的逐渐兴起，紫砂壶也开始走出国门、销往外域。并广泛流传着“宫中艳说大彬壶，海外争求鸣远碟”的俗语。因此可见外销紫砂壶在紫砂史上，是一段具有非常辉煌历史的重要时期。

荷兰东印度公司旧址

明朝时期因为东南沿海地区对外交流的频繁，中外贸易量剧增，海上丝绸之路的繁忙兴盛，再加上郑和下西洋所带来的对沿线各国的震撼，欧洲和东南亚各国蜂拥来到中国，葡萄牙的东印度公司购买大批的中国茶叶带至欧洲贩卖。随着这些茶叶而去的，就有产自宜兴的紫砂壶。美国著名茶学专家威廉·乌克斯在《茶叶全书》中就明确记载了这段历史事实，他在第四十九章《茶具的发展》中说：“早在16世纪，江苏宜兴的茶壶就已声名显赫。欧洲人用葡萄牙字Boccarro（大口）称谓它（Boccarro Teapots）。这种壶与茶叶同时传入欧洲，成为欧洲最初茶壶的样板。”从他的这段话里可以看出：根据欧洲人对紫砂壶的葡萄牙语称谓可以确定紫砂壶是葡萄牙人早在16世纪前后随茶叶一起带去欧洲的。且这些较瓷器更易于模仿的紫砂壶成为欧洲早期自制茶具模板，对后来欧洲茶具器皿设计和发展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启发和影响。

在2004年，从马来西亚登加奴州附近海域的万历号沉船中出水了紫砂壶。由瑞典海洋考古学家史坦建立的南海海洋考古公司在马来西亚丁加奴州附近海域打捞的明代天启年间（约1625年）沉船。该船出水3只紫砂壶盖和两件紫砂壶残片，其中一个壶盖以珠钮为中心，贴饰十二棱的星形泥片，上面并押印一圈连续涡纹，工艺精良。这是目前已知最早的外销紫砂出水文物。

“万历号”出水的紫砂壶残片

宋伯胤、吴光荣等编著的《紫砂品鉴与收藏》一书收录了早期紫砂外销的重要资料：乐宾纳在《宜兴陶艺西渐》一文里说：“根据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记录，为数约1635件的茶壶在1680年运抵阿姆斯特丹，伏尔卡推测这批茶壶应是宜兴产品。” “登记簿中载录了1679年由漳州运抵巴达维亚（今印尼雅加达）的七箱朱泥壶，及次年由澳门出口的三百二十件花纹朱泥壶。” “同期的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记录中也提及在1699年由拿骚号运抵伦敦的八十二件朱泥壶。”刚开始出口的壶型样式简单，没有什么复杂的花纹，满足不了那些喜欢奢华的欧洲贵族，但即使是这样样式简单的陶器同样引起了欧洲人好奇和巨大兴趣，他们称之为“红色瓷器”、“朱泥器”。紫砂壶在欧洲市场的强烈反响也刺激着宜兴紫砂艺人的信心，他们开始琢磨欧洲人喜好，为了迎合欧洲人的巴洛克情结（意为变异的珍珠，是一种代表欧洲文化的典型艺术风格，宗教的特色又有享乐主义的色彩。），宜兴的制壶艺人开始在紫砂壶表面添加装饰。现存于伦敦英国国立维多利亚阿尔伯特博物院的产于明朝的茶壶，一把紫红色的茶壶，壶身有桃花、桃叶纹贴花装饰，壶底刻款：“天启丁卯年 友善堂 孟臣制”。（“天启丁卯年”相当于公元1627年）

孟臣款圆肩直筒壶

外销的紫砂壶在欧洲引起巨大反响，甚至有多个国家进行仿制。荷兰是欧洲模仿宜兴紫砂最早的地方，其中不得不提到荷兰陶匠米尔德（Ari de Milde）这位开山祖师。早在17世纪后半叶，米尔德便开始对宜兴紫砂进行器形和装饰的模仿，尤其是在纹饰贴饰的部分，可以看到他对于“梅花纹”有深刻的揣摩。英国茶具的制造也始于1672年前后。据陈椽《茶业通史》记载：“富尔罕(Fulham)陶工知威特(John Dwight)模仿我国宜兴瓷的高火红色茶壶，造出英国最早的茶壶。”德国人也有仿制。1709年3月28日的一个纪念仪式中，德国人波格向其皇帝奥古斯塔斯大帝宣布了六项重要发明，其中包括仿宜兴的“红色瓷器”（紫砂壶）。因此可以说，宜兴紫砂壶对欧洲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精美茶具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荷兰陶艺家仿制品

英国陶艺家仿制品

德国工匠仿制品

清初国强民富，宜兴的紫砂壶外销也显得百花齐放，在市场的动力下，在外形和制作工艺上也是不断进步和创新，出现了一个兴盛的局面。清代外销的紫砂壶，在泥料的选配和造型方面变化多样，但绝大多数出于对实用性的考量，造型比较古朴，出水顺畅。其多以朱泥制作，常加以贴花、镂空、泥绘等手法。1991年在南非开普敦Table海湾出水的“乌斯特兰(The Oosterland)”，约康熙36年(1697年)沉船，乌斯特兰号出水物中至少有六件外销紫砂壶与数十个残片，六件全部钤有款识，且风格与中国本地无异。但部分茶壶外表用模印的吉祥纹样装饰，显然是为了迎合西方市场的外销紫砂壶。

“乌斯特兰”号出水紫砂壶

清代除顺治、康熙及雍正年间的部分年代实行了较为严格的海禁，其余近两百年间的海外贸易基本上是开放的。尤其对于南洋地区的欧洲殖民地国家，甚至允许他们到除了广东之外的闽、浙、江海关贸易。频繁的经贸往来中，茶叶以及泡茶所需尤其工夫茶法所需紫砂壶是出口商品的重要部分。《茶叶通史》中记载：当时侨销茶叶主要以青茶为主，如马来西亚、印尼、越南、缅甸、泰国等地主要消费闽南闽北出产的青茶。而这些青茶冲泡主要是以盖碗和紫砂壶或潮汕手拉坯为主。所以，随着茶叶的大量输出，紫砂壶必然成为重要的附属品出口到东南亚地区。这从近年来从南洋打捞上来的多艘沉船的文物上得到了证明。1985年，英裔澳人哈澈(Michael Hatcher)发现1752年(乾隆十六年)在新加坡港东南方沉没的捷达麦森号(Geldermalson，又称南京号)并将其打捞，约十件紫砂壶随即出土。

“南京号”出水紫砂壶

另有1822年1月(道光元年)在南洋沉没的泰兴号(TekSing)上出土了更多紫砂壶。这批紫砂壶中数量最多，也是最值得注意的是一批工夫茶壶，其形制多达十种，基本涵括了工夫茶壶的主要品类。胎质以朱泥为主，偶有少量紫泥。其艺术特征和闽南地区清墓出土的朱泥壶完全一致，都是宜兴产销，底款多写刻诗词，并署“孟臣制“行书阴文款。

“得顺号”出水紫砂壶

以及1845年(道光年间)左右在南洋沉没的迪沙如号(Desaru)是在19世纪40年代航行于中国与南洋间载运陶瓷货物和木质商船。其出水文物也有宜兴出产的陶瓷缸瓮和紫砂壶，其中有三百把较完整的紫砂壶和更多紫砂残片，估计当时船上约有八百把紫砂壶，多为紫泥，形制比较单一，绝大部分是较小的梨形壶和直流扁腹壶，底款也多是通行的孟臣款，是较为低端的日用商品壶。

“迪沙如号”出水紫砂壶

从这些出土紫砂壶可以看出，这些砂壶多为南洋华裔需求而制作，为冲泡工夫茶所用，承袭了福建及潮汕茶俗。考虑到清代中国与南洋的经贸关系之密切，商船来往之频繁，可以想到当时外销至南洋的紫砂壶数量之多。

另出口泰国的磨光壶在清中、晚期非常盛行。它是将烧好的成品紫砂壶进行打磨、抛光，加工好的作品光可照人，有“贡局”款和“利兴”款，时称“车光茶壶”，畅销一时。这些外销泰国磨光紫砂壶多为泰国富裕人家所制，一般为小圆壶、圆筒壶、水平壶，大多在壶嘴、口钮、盖沿等处镶上金边或其它金属，有的配以金属提梁，部分作品的底款为泰国文字或图案，整壶显得珠光宝气、富贵华丽，充满异国情趣。

包金软耳提梁水平壶

壶面经抛光处理，泰国工匠加包金装饰；这把壶是1861年泰国国王赠法国国王拿破仑三世的一件外交礼物。

明清时期传入日本的宜兴紫砂壶也很多。日本人奥玄宝于1876年编著的《茗壶图录》里，收集了32件名贵紫砂壶图片资料，著作中记述了陈鸣远、李仲芳、许龙文、杨彭年等名家的作品。详细记载了这些茶壶的样式、泥料，泥色、尺寸、款识。据考证，该“图录”所录艺人，均属明末清初，与紫砂茶壶东渡日本的时代大致相符。单从下卷所收录的二十三件紫砂壶作品的造型之丰富，品种之多样即可见当时紫砂壶收藏之热。

选自《茗壶图录》中一些茗壶

紫砂壶逐步输入日本的过程即日本煎茶道的发展历程。紫砂壶于明代中晚期兴盛之后，清朝初年一位高僧隐元禅师东渡日本带去了明代饮茶的新风尚——瀹饮法，即直接在叶茶中注入沸水冲泡饮用。这种饮茶风尚和由宋代传入的点茶法而形成的抹茶道迥然不同，它直接导致了日本煎茶道的诞生。故而冲泡饮用所需的紫砂壶的传入就水到渠成了。且中日贸易的繁荣，到了江户中晚期（约18世纪中后期，清代前期），煎茶道已趋成熟，至江户末明治初（19世纪上半叶，清代中期），煎茶道达到了最为繁荣的时期，并延续至19世纪末。著作《茗壶图录》之《序》中：“近者煎茶盛行，人争购古器，相高以雅致。即如注春，亦黜银锡，专用泥沙。明制一壶，值抵中人一家产，而供陶时窑，（指供春、时大彬所制紫砂壶）徒尚其名，往往为黠商所瞒。”这段话不仅可以作为紫砂因煎茶道的兴起而传入日本的证据，更可以看出江户末年至明治初年，煎茶道繁荣期日本人抢购紫砂壶的热情和渴求。光绪四年(1878)，宜兴匠人吴阿根和金士恒，应常滑陶工鲤江高须礼聘赴日本常滑市，传授制壶技艺，从学者有鲤江万寿、杉江寿门（安平）和伊奈三人。日本现代仍在烧造的“常滑烧”陶瓷，是仿制紫砂的闻名品种。

清 日本杉江寿门制金士恒刻常滑烧茶壶

晚清至民国时期，随着近代中外经贸往来的增加以及国内商业资本的发展，使宜兴紫砂业发生了重大而深远的变化，那就是由传统的手工作坊式的制作逐步转变为近代陶瓷商号或公司的批量生产。加之国内兴办实业的风气影响，这一时期紫砂壶商号和公司如雨后春笋般迅速在无锡、上海乃至国外成立：光绪二十八年(1902)，宜兴鲍氏、陈氏合资，在新加坡开设“鼎生福”陶瓷店；1903年，张士清，在杭州开设“张万隆”陶器店；1905年赵松亭创办“艺古斋”；1909年，潘宝仁创办“阳羡紫砂陶业公司”；1912年，葛翼云（葛德和陶器公司店主）和日本商人合资，在日本名古屋市，开设主销宜兴产品的陶器店，戴国宝在上海新北门吉祥街创办“铁画轩”陶器店；民国初年，吴汉文在宜兴县城开设“吴德盛陶器行”，为当时专营紫砂的唯一商号，周文伯在宜兴蜀山兴办的“利永陶业公司”……宣统二年(1910年)清政府在南京举办的旨在振兴实业、奖劝农工的“南洋第一次劝业会”上，宜兴阳羡陶业公司的紫砂陶器获金奖，宜兴物产会程寿珍等人的10件产品获金牌奖。他们更是史无前例地组团参加世界博览会，让紫砂壶堂皇地站在世界经济舞台之上。1915年，“葛得和陶器店”和“利永陶器公司”生产的紫砂器，在美国三藩市“太平洋万国巴拿马博览会”获头等奖和二等奖;1926年，利永公司紫砂大花瓶和多式茶具杯碟，在美国费城“万国博览会”获特等奖;1930年，宜兴紫砂在比利时行的“列日国际博览会”获银牌奖;1932年，紫砂名家朱可心、程寿珍、俞国良、吴云根和范福奎创作的“云龙紫砂鼎”、“掇球紫砂壶”、“仿古壶”、“传炉壶”等，在美国芝加哥举行的“世界工艺博览会”展出，均获优秀奖;1935年，紫砂名师范大生创作的紫砂雕塑“雄鹰”，在英国“伦敦国际艺术展览会”荣获金奖。从这些参展成绩来看，可以说民国时期是紫砂壶走出国门，走向世界的黄金时期。

利永公司出品 刻花卉纹对碗

▲碗身释文：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 江苏省宜兴县利用公司出品

随着抗日战争的开始，紫砂壶的外销一直处于停滞状态。新中国成立后，紫砂工艺重获新生。1950年人民政府拨专款恢复生产，对紫砂工艺采取了保留、提高、发展的方针，贯彻了经济、适用、美观的设计原则，进行了一系列挖掘、恢复、发展工作。80年代中，宜兴陶瓷工业不断加强对出口产品的专业管理和计划调度，根据国外不同消费层次的要求对紫砂壶研制出各种档次的新产品、新品种、新造型、新装饰，同时还先后组织产品参加在5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展览会，采用多种形式宣传产品，增加紫砂壶的知名度和声誉，使紫砂壶产品参加国际循环的营销之路越走越宽广。宜兴紫砂工艺厂还获得了江苏省商检局颁发的出口质量许可证。为了进一步发展外向型经济，宜兴陶瓷公司还改变了经营方法，利用委托办理等形式，扩大出口创汇。陶都还采取召开“外资洽淡会”和举办两年一度的“中国宜兴陶瓷艺术节”，以陶为媒，以艺会友。近年来，紫砂壶产品通过多口岸、多渠道出口，出口量逐年增加。如今，被外国人士誉为“华夏明珠”的紫砂壶，已向世界56个国家和地区出口，出口值逐年增长。紫砂壶的对外贸易，促进了中外文化交流。

外销紫砂壶

赏析

高颈酒壶

棕色泥料，壶流、壶把为龙吐水形制；壶身颈部有祥云贴花装饰和刻字装饰；刻字为：“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卡口锁盖；塑盘龙壶钮；长方形底章：“丙寅秋月”。

壶高：21.5cm

年代：1686年

现藏于大英博物馆

菱花宫灯壶

棕色泥料、六方壶流、壶把

壶高：15cm

年代：大约1650年

现藏于丹麦哥本哈根国家博物馆

几何形制壶

段泥壶面铺黑砂、产生一种粗犷的质感

底款：陈鸣远制

年代：1700-1725

壶高：9cm

现藏于大英博物馆

六方双流折肩提梁壶

壶身一分为二，浮雕纹饰瑰丽多姿。

年代：大约1700

壶高：17cm

现藏于丹麦歌本哈根国家博物馆

八方连续纹饰壶

壶面有花卉（梅花、桃花...）纹贴花装饰；壶钮为灵芝雕塑，寓意长寿。

壶高：21.6cm

现藏于法国国立吉美亚洲艺术博物馆

四方折肩提梁壶

红泥；外观华彩，壶面有双龙戏珠、祥云、波浪纹印花、贴花装饰；包银、雕银装饰到欧洲后加配。

年代：大约1700

壶高：19.1cm

现藏于英国威尔特郡的科斯牳庄园

从这些外销的紫砂壶中可以看出，虽然大体上与本土的紫砂壶无异，但西方风格更为明显。装饰纹样更为繁复、独具新意，形制怪异奇巧，偏离中国传统的审美，带有一丝遥远而又陌生的异国风味。“模印贴花”为主的装饰技法，工艺水平之高，堆叠弄奇、式无定样，还有欧洲工匠们添加的金属装饰，形成了销欧紫砂壶的显著风格。

纵观紫砂壶的外销史，外销紫砂壶的设计和制作无不顺应着市场的要求而呈现出不同风格的工艺造型和装饰手法，技艺精湛，水平杰出。同时也见证了古代紫砂壶的辉煌成就。为世界留下了极其宝贵的紫砂财富。在经济发展繁荣昌盛、工艺技术更为完善成熟的今天，作为紫砂艺人应不断努力和创新，使紫砂壶文化在岁月的长河中，更加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