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任务”的《金刚川》，一场不算成功的电影工业化实验
上个周末，要不要看《金刚川》再次成为许多人的难题。
国庆黄金档已过才上映的《金刚川》票房表现不错。截止10月27日，《金刚川》上映5日后，票房突破4亿元，据业内预期，票房将超过20亿。对比国庆档之后上映的电影，这实在算是佳绩，
与管虎准备十年、拍摄八个月的《八佰》不同，《金刚川》从今年7月初开始筹备，8月初正式开机，9月进入后期制作，10月23日正式上映，前后满打满算才三个月。
尽管《金刚川》的豆瓣评分只有6.5分，远低于《八佰》的7.7分，但考虑到两者的投入，不得不说前者的商业回报更为明显。
电影主创团队，导演郭帆（左二）、管虎（左三）、路阳（左四）、制片人梁静（左五）图源/视觉中国
这两部电影对比并不公平，《金刚川》虽然也是战争题材，却是抗美援朝70周年的献礼片。而这部电影能够以3个月，3位导演，5000人的团队，共同刷新了行业纪录，正是由于这是一部主旋律电影。
熟练的“拼盘”
在豆瓣上，《金刚川》褒贬不一，很多人对电影节奏和重复镜头提出意见，更有人抨击赶工痕迹明显。
这源于电影最初设定的3个视角，讲述一个故事，有三位导演共同完成。
回到7月，接到这个项目之初，管虎导演手里只有一个400字的剧情梗概。大概描述了整部电影的三个视角——大部队士兵、美国空军和炮兵连；一个故事——金城大战前夜，工兵桥修好后又被炸毁，为了让大部队赶在凌晨5点前到达金城，志愿军们不断修桥，争取时间的同时与美军空军对抗。
拿到任务第四天，另外两位导演郭帆、路阳确认下来，主创团队就全部前往丹东勘景，制片、美术、服化道也全部动起来。
多位导演“拼盘”拍摄主旋律电影，似乎早已经是行业惯例。
2019年，《我和我的祖国》由8位导演共同指导，每位导演都完成其中10分钟左右的短片，剧情贯穿建国60年。今年《我和我的家乡》也采取了同样的模式。
另一个惯例是从小人物的故事出发，拍摄独立单元的短片。对于知名导演们来讲，难度并不高。由于场景、人物相对单一，《我和我的祖国》中，每部短片的筹备拍摄大都在1个月内完成。
《金刚川》的难度在于战争题材带来的大场面和宏大叙事。不过被选择的三位导演，恰好有这样的能力
三位中生代导演，都有成熟的商业电影拍摄经历，拿出过高票房又高口碑的作品。除了《老炮儿》《八佰》导演管虎，郭帆在《流浪地球》里熟悉了视效管理和CG制作，路阳在《绣春刀》系列积累起对大场面、动作美学的把控。
制片人梁静在接受《娱乐资本论》等媒体采访时提到，三位导演本来打算拿出一整个剧本后，建3座桥头分开拍摄不同的戏份，但是一方面没有完全一致的景观，一方面也很难等待一个完整的剧本。
于是，他们调整了拍摄方案——管虎主要负责炮和桥、河岸，路阳主要负责树林戏份，郭帆留在北京棚内拍摄美国空军。
这样，每位导演总共只需拍摄不到30分钟的剧情，相对独立最大程度提高推进效率。
导演路阳在拍摄现场。图源/视觉中国
影片的第二和第三部分中，“美国空军”和高炮手的故事，几乎是正反两个视线，两方都要有对方的镜头，如果最初设计的视觉轴线、调度不一样，后起剪辑很难连贯。
“一个简单的正反打镜头，飞机与炮手对战的话，两个镜头却不能够在同一个时间和同一个地点拍。我必须清楚——地面的演员的视线是什么？飞机从哪儿飞到哪儿？炮可能要抬多高？上面飞机要发射多少颗子弹？底下高射炮要发射多少颗炮弹？地面的炸点是多少？天上的炸点是多少？这个都是要反复沟通才可以。”郭帆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提到。
为了提高效率，剧组动用了5G技术观测拍摄进展，同时要求管虎的团队在每天拍摄完成后，第一时间把素材传给的郭帆的团队，郭帆称之为“感恩管虎导演馈赠”。
但是全程赶工的作品很难做到完美。
交叉叙事的情况下，为了保留悬念，让观众读懂，电影中有一些重复的情节和画面，观众质疑是在“赶工凑事”，甚至是完全不能理解的“废镜头”。
同时，即使主创们保持着密切的协作，电影中仍然有部分交待不清的镜头。比如吴京饰演的老关，在炮弹打完牺牲之前开“枪”打飞机那一幕，让很多人不理解。梁静在采访中解释，其实他打的是信号枪，是为了照亮黑夜的天空，让另一个的炮手捕捉和瞄准飞机。
这个信号枪升入天空的镜头，在另一个美军的视角中有展现，但前后衔接有时间差，很难让观众反应过来。
600个视效镜头如何兜底
郭帆在采访中认为，《流浪的地球》积累起的对视效管理能力，确保他能够按时完成任务。
后期视效的表现，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剧情的缺憾，把作品拉回及格线。
大多数战争电影中，后期的配合至关重要。《金刚川》虽然全程都围绕一座桥展开，但全片有多次轰炸、武装对垒的画面，涉及到600多个特效镜头，这部分工作由20多家特效公司，2600多人合力完成。
电影的主要视效总包公司，是新加坡VHQ与国内的More VFX，两家都是知名的视效公司，参与过很多主流大片的视效制作。More 也是《流浪地球》的主要视效团队。
7月，接到《金刚川》剧组的通知时，More VFX创始人、CEO徐建认为，“3个月，战争题材，大制作”，这三个词放在一起，几乎不可能完成。
徐建对全现在表示，他的团队负责的特效镜头数量有427个，公司内部完成了100多个，其余分包给中国、韩国、美国在内的多国的视效公司，做特效资产、扫描数据修复等工作。“先把所有的特效资产、镜头、动画做完，然后分发给这些合作伙伴，之后我们再拿已经测试好的这些数字资产和特效资产，把动画再细化，完成最终的镜头。”
有序的特效镜头分工，对于一个赶工的影片尤其重要。
对特效最为吃重的是郭帆导演拍摄的美军视角。尽管有了科幻大制作《流浪地球》的拍摄经验，郭帆也从没有接手过如此短时间的任务。
在成熟的电影工业体系中，电影的大部分创作已经前置。好莱坞商业电影在开拍前，往往先完成故事创作，再完成虚拟拍摄和动态预演，保证在开拍后保持高效率。
这次为了保证拍摄效率，郭帆和徐建第一时间带着团队前往丹东取景。他们想到的方式，也是最大限度把工作前置，为后期节省时间。
“制作流程是基于故事，先用4天先做出来故事板，再花4天做虚拟拍摄，之后用4天剪辑。” 徐建说。
在这过程中，郭帆第一次尝试了虚拟拍摄，加入动作捕捉（Motion capture）。“因为这次有演员在表演，动作、时间卡到会相对准确一些；正是由于有表演，剪辑会更接近于最终的实拍效果，会准确很多。” 他在采访中表示。
导演郭帆在拍摄现场。图源/视觉中国
最后，团队用12天的时间完成了全部的动态预览，相当于为拍摄打好了样，也帮助其他两个团队提高了拍摄和后期的效率。
饰演炮兵连排长张飞的张译曾经提过一个细节，他经常拍完一个镜头，立刻就接到郭帆电话，告诉他哪里拍得很好，哪里需要调整。“都不知道他从哪里看到的。” 彼时的郭帆正在千里之外的北京影棚，拍摄美军的片段。通过5G技术，他可以同步看到丹东现场的拍摄画面。他必须时刻关注另一个片场信，保证镜头的衔接。
在大部队拍摄的过程中，团队也在同步制作了空军的CG特效镜头。物理特效团队，根据飞机模型，完成了多个不同尺寸的飞机座舱，部分中近景带表演的，或人的特写，在中影基地的摄影棚里实拍完成，再与CG特效一起合成，完成最后的效果。
剧情冲突之外，不同团队画面的连贯也至关重要。为此，徐建跟随郭帆的团队提前到达丹东，闪拍完36平方公里的整个丹东的山川风貌，并做了初步的地势模型，再在丘陵上叠加丛林、树木、人，最后完成了复杂的CG效果。
《金刚川》CG镜头，图源/官方微博
在徐建看来，部分镜头的CG呈现仍然有瑕疵。比如志愿军在山林间行进的全景镜头，大多是CG完成。这牵扯到镜头拍摄的取舍。很多时候，CG做出来的效果不如实拍。
“但是时间紧，当地的拍摄环境又很差，航拍也达不到画面标准，最后决定还是不再给剧组添麻烦了。” 徐建表示。
梁静在采访中也提到过很多遗憾，“如果能再多一两个月，也许可以呈现出更震撼的效果。”
路阳导演曾在首映仪式上说，这场紧张的拍摄经历中，最为美好的部分，是一次收工前，他发现树林中的光线近乎完美。于是，借着这个光线，团队拍摄了很多战士演员的面部特写，每个人脸上都泛着光，很朴素又真实，“那是当年十七八岁战士们应该有的样子。”
《金刚川》剧照
这部“任务”电影，不得不选择匆忙赶路，并不完美，但终究不算掉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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