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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寒冷的北方小城,我们是两个失意的返乡者。少年时衣衫轻薄,出去闯荡,转了一圈再回来,却发现这里已经不欢迎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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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我通过某事业单位的招聘考试,在一个衰败的北方工矿城市找到了工作。由于常年在家备考,我和父母的关系很紧张,10月份刚体检完,我就在工作地附近租了房子,准备到单位打听需不需要提前上班。
那天早上我9点钟到单位,整个楼层空无一人,等了大概1个小时,终于碰到了办公室主任。我说明来意,主任说,现在来上班也发不了工资,还是等走完流程再来。又考虑到我是外地的人,说过完年再来报到,也不是不行。
我俩聊了半个小时,从他口里得知,这里是标准的“养老单位”,除了刚来的年轻人,年纪大的同事基本都有副业,平时有一搭没一搭地上班。因为财政吃紧,试用期的工资只有2000多,“而且文艺院团改革要是来了,说不定就‘转企业’,到时连发工资都可能成问题”。
离开单位后,我盘算了一下——付了半年房租后,我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又不想回家面对父母,干脆在附近找份兼职做做吧。
一家日料店聘用了我。说是日料店,其实店里大部分食物都是外面运来的半成品,上菜前简单加工一下、摆个盘,味道平平。好在店里的装修很别致,小城市又没什么约会的地方,年轻人便喜欢在这里相亲——环境看起来相对高档,他们又不会在意饭难不难吃。
我第一次见到方云就是在日料店。当时她穿着一件通勤款的西装,卡其色的裤子,脚踩帆布鞋,一个人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戴着airpods,像是在等人。远远看去,她就像一个刚下班的都市白领,和这个小城市的气质格格不入。
后来混熟了,证实了我的猜测——她确实是刚才从北京回来的,是某211大学的硕士,本来校招进入一家互联网公司做策划,标准的996。可工作不到一年,就腰间盘突出,被迫回老家看病。等症状消失,已经过了大半年,履历上就有了一年的待业期,再去北京应聘很难。正好老家有一个人才引进的政策,双一流大学的毕业生可以直接给编制,方云便回来当了老师。
工作稳定后,摆在她面前的头等大事就是结婚生子。用她母亲的话说,她已经28岁了,卡在“自动退团”的年龄,过去了就算中年人了。所以,父母要求她务必在今年相亲成功,明年办婚礼,30岁之前生子,“不然就是高龄产妇了”。
在小城市,28岁的女生在相亲市场上已经“贬值”了。好在方云自身条件过硬,除了学历和工作,人长得也漂亮。她母亲退休前是一所中学的副校长,家境也不错,所以还是有很多人愿意给她介绍对象。
那天,方云的相亲对象是一个穿着皮衣和运动裤的大哥。他是林业局的公务员,有车有房,30岁出头,身高1米7左右,体态略微发福。
大哥看了眼菜单,眉头一皱,点了一碗拉面。方云见状,也不好点贵的,只随便要了两个菜,两人便聊了起来。
大哥从桌子上的苹果耳机切入,聊到中美贸易战,再到特朗普和金正恩在新加坡的会晤,结合近期访华的行程,最后断定“朝鲜必然在今年年初就已经研制出了原子弹”。
或许在媒人眼里,方云和大哥在年龄、工作、经济条件等方面都很匹配,但实际上,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方云显然对大哥的话不感兴趣,到后面,她已经表现得很不耐烦了,就借口有事先走了。
她走后,大哥叫我拿个袋子把剩下的天妇罗打包:“光听名字洋气,还没有楼下卖的炸串好吃。”
那天晚上是我值班,10点左右,最后一桌客人走了,我正打算关门,方云又走了进来,原来是耳机落下了。这次相亲不如人意,方云明显带着股怒气,她接过耳机,忍不住向我吐槽。从大哥身上的旧皮衣说到国产运动鞋,再说到他的抠门。
我心里对大哥还是很钦佩的,但还是礼貌性地附和了她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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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晚的事,我和方云渐渐熟络起来。
当时的方云处在一个很执着的状态,除了家里人替她着急,她自己也明白,既然决定离开大城市,就要适应老家的价值观。再晚几年,就真的不好嫁了。
那阵子,她基本每周末都会来日料店相亲,有时候还分“早晚场”,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相亲机器。我甚至一度怀疑她吃速食日料吃上瘾了,跑去问她,她说味道一般,“但这儿算这个城市比较贵的饭店了,约在这儿可以见男生心意,起码说明重视我”。
我心想:你跟那些男人连面都没见过,有什么心意好见的?女人果然在意形式上的东西,怪不得会被骗。
不过后来我渐渐理解方云的想法——她那时还抱着一种谈恋爱的心态来相亲,希望能有人能爱她,对她好。
我是亲眼见证方云发生变化的。
一开始,她很重视每一次相亲。会化妆、穿比较正式的轻奢品牌的衣服,还会根据对方的年龄、职业,选择不同的穿搭风格。但相亲多次也没什么结果,她就在穿着打扮这件事上渐渐懈怠了。
和方云相亲的对象,大多是那种长辈眼里的“好男人”——工作稳定、有车有房,年龄都比她大。大部分长相一般,有的还不修边幅。有时我们一眼看去,就觉得男方配不上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小城市没什么像样的工作机会,优秀的男性去大城市上了大学,大多会留在外面工作。倒是一些优秀女孩会因为家庭、身体等因素选择回老家,留在父母身边。
这座小城以煤闻名,在计划经济时代是个不错的工业城市。但后来经历了资源枯竭、下岗潮等一系列事情,本地人就把编制看得无比重要,老一辈习惯把体制内的工作称为“有工作”,在民营企业上班就叫“打工的”,而创业则被称为“做买卖的”。
像方云这种有编制的女生,一般都要求男方不能比自己差。但每年公务员和事业单位的空缺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个,考进来的还多是女生。适龄未婚的男生只要一进单位,立马会有各种大姐来介绍对象,条件好的很快就被人挑走了。
方云来的次数多了,有时候我还会帮她参谋。
一次,一个男生来跟方云相亲,还带了母亲和姐姐。但男生又觉得不好意思,就让她俩坐在角落的位置上,远远地看着。后来我把这事告诉方云,她说可以理解,那男生还不错,如果再约她,她可以考虑下。结果当天晚上,男生又来相亲了,依然带了姐姐和母亲。我对方云说:“不用等了,你已经被pass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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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之内,方云相亲十几次,大多没有后续。用她自己的话说,“要么太油腻,要么是妈宝,反正没一个有感觉”。
不过,这群人当中有一个男生还不错,不仅人长得帅,1米8几的个子,还是唯一一个穿了带领子的衣服来相亲的。他叫曹伟,87年生人,比方云大3岁,但他已经在信用社工作10年了。
之前在这个小城市,农村信用社的正式工身份还是可以接班的。曹伟没考上大学,去一个职业学校学了会计,毕业后就让父亲提前退休,他接班,在一个镇上的网点做柜员。曹伟长得好,还会来事儿,听说还去行长家擦过玻璃,跟领导们的关系处得挺好。现在,他已经变成了客户经理,还买了辆二手的奥迪A6。
曹伟和方云约会了3次,觉得各方面都还挺合适的,方云母亲也很满意,我们都觉得这次应该成了。
12月,人社局通知我参加入职培训,我向店长请了两周假。结业的当天晚上,我又回店里值班。
那天下着雪,外面刮着风,透过窗户,雪花连同残存的黄叶一起在窗框中飞舞,从左到右,从上到下,落在树梢上、栏杆上、霓虹灯牌上,就像一幅油画。晚上8点半,店里就没有客人了,我早早收拾完,蜷缩在沙发上,准备再坚持半小时就关门。
过了一会儿,我看到一个穿橘红色羽绒服的女人从风雪中走来,推开日料店的木门,原来是方云。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看到我就问:“我能不能在这儿待一会儿?”
我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问发生了什么事。方云说,她和曹伟掰了。直接原因是曹伟晚上喝了酒,说娶方云主要是为了改良基因,让后代的智商高点。还说方云是个老师,结婚以后做好家务,照顾好小孩就行,挣钱什么的包在他身上。
方云当场动气,回去向母亲抱怨曹伟喝了点酒就把真话都吐出来了。结果母亲觉得曹伟的话没什么问题,还说:“男人肯挣钱养家还不好?”
方云说自己不是生育的工具,更不是丈夫和小孩的保姆。母亲就为曹伟辩解:“他喝醉了嘛,难免说的难听点。再说了,过日子不就是这么回事儿。”
方云又说曹伟整天想的就是钻营苟且,聊天就是吹嘘自己一晚上赶了3个局,自己在信用社有多么受器重,“我们根本没有共同语言。”
听到这儿,方云母亲来了气:“你怎么就不能长点记性?爱好有什么用,张哲轩是和你有共同语言,他娶你了吗?”
张哲轩是方云的前男友,两人曾在北京一起打拼,方云生病时他没有照顾她,方云回家养病他就劈腿了。
母亲不顾方云惨白的脸色,继续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男人是用来靠的,办事靠谱、有上进心比什么都强。你都28了,还打算在那些人身上浪费多少时间?”
方云不想让母亲看到自己流泪,转身冲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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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失败的感情,让方云开始反思自己的择偶观。
她关注了本地的一个抖音主播玲姐。玲姐不仅会组织线下的相亲活动、帮人牵线,还会分享自己对婚姻的看法,比如:“结婚的本质是两个家庭的并购重组,而爱情就像谈判桌上的酒,有了它谈的顺畅些,但也不是必须的。”
带着新的指导思想,方云开始了第二阶段的相亲。比起之前追求三观契合、聊得来、看眼缘这些虚无缥缈的要求,她现在有很明确的标准——人品好,有工作,有房子,身高1米75以上。
她约会的地方也不再是消费较高的日料店,更多的是下午到蛋糕店里坐坐,要两杯饮品或几块甜食。双方说说各自的条件,聊一会儿,要是觉得可以再去吃晚饭。
这样一来,相亲效率提高了不少,方云很快就有了新恋情。男方是一个乡镇的副乡长,34岁,年轻有为。
我们店长打趣方云,说她挑了那么久,原来是想找个领导。方云解释说,一个乡镇里排最前的是书记和乡长,下面还有副书记、委员副乡长等等,剩下的别管叫什么,都是干活的,更何况他是分管文化的,就更没有权力了。
我问她:“那你看上他什么了?”
方云说他人很踏实,虽然打扮土,不善言辞,但是干净干练有礼貌,给人一种安全感,“而且他对我很好,会主动关心我,照顾我的情绪”。
可方云母亲却对这位副乡长不太满意,主要是嫌对方家境不好——他老家是贫困县,父母都是农民,父亲卧病在床,还有个妹妹在上大学。他到手的工资时常要贴补家里,一直住乡镇的宿舍,城里没房。
方云却坚持说两人都有公积金,小城房价又低,买房不是大问题。她似乎认定了他,之前对外宣称的标准都可以忽略,甚至已经开始规划两人未来的生活了。
转眼到了元旦,我准备提前回家过年,就从日料店辞职了。开年去单位入职,正式开始工作,2018年秋天在兼职中碰到的那些人,逐渐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我考的是业务科室的岗位,但单位没什么业务,便把我调到了办公室。算上马上要退休的张姐,办公室里一共有4个财务——这倒不是单位资金往来有多复杂,而是有批领导的女儿们都学了会计专业,便先后设了4个财务岗。在2015年以前,事业单位是不公开招考的,她们毕业了打个招呼就来上班。
尽管有4个专业财务人员,填表、报账之类的事还是落到了我头上。原因是几次聊天下来,几位大姐打听清楚我是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外地人,便放心地把活儿都推给了我,说年轻人需要锻炼。
体制内的生活琐碎平淡,就像215国道一样,一眼望到头。单位的同事大多两面三刀,老于世故,往往刚到领导办公室告完状,转眼就能说亲道热。几个回合下来,我彻底服气,甘愿当一个与世无争的老黄牛,把别人推来的活儿都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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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夏末的一天,我正在办公室整理材料,被分管领导叫了过去。他问我今年多大,我弄不清这儿的人是怎么算虚实岁的,就说自己是95年的,属猪。
“这差的有点多了。”领导先嘀咕了一句,接着又问,“有个90年的女孩儿,但是人长得挺好看的,看不出来年纪,介绍给你,你介意不?”不等我回答,他又说,“是一中的老师,她妈是我同学,家里你放心,肯定没负担。家教也好,父母都是正经单位的。”
我看得出领导是想拿我做个人情,只好说不介意。接着领导给我推来一个微信,我加了,显示“由于对方隐私设置,不能通过名片添加”。我乐得装糊涂,以为应付过去了。
结果过了两天,领导又问起来,我如实说了,他马上给老同学打电话解释:“不是我的人没有加啊,是彤彤设置了那个隐私设置,你问问她是什么回事儿。”
我以为这会儿总该对方加我了,结果到了下午,领导又甩过来一个手机号,让我给女生打个电话。
我不禁有点生气,这搞得像我上赶着一样。但碍于领导的面子,我还是花了200块钱在网上团购了一个高档饭店的餐食,挑了个合适的时间,尽量用礼貌得体的语气给这位“彤彤”打电话。
说了一会儿,我就觉得不对劲,试探性地问:“方云?”
相认之后,我俩哈哈大笑,原来长辈们一直以来都是叫她的小名。末了,我问方云:“那咱这饭还吃吗?早退不收订金。”
“订金多少?”
“20。”
“你可真有出息。”
因为偶然的事情碰到故人,总会让人觉得高兴。就像全网都在怀念2018年的夏天一样,看到方云,我总能想起2018年的秋天。那时的我自由散漫,说话无所顾忌,不像现在吃过几次亏,变得谨言慎行。
两年未见,方云依旧很美丽。她把头发留长,发梢染成了青灰色,更显惊艳了。但仔细看去,她的脸上已经出现了细纹,眼眸里也带着一股沉郁。
我想起自己离开日料店的时候,她已经准备要和副乡长结婚了,想问她怎么还在相亲,又怕揭她的伤疤。方云像是看出我的疑问,就主动告诉我当时的情况。
那年正月,副乡长去方云家拜访,方云母亲虽然对他不是很满意,但她想让方云尽快结婚是真的,也大概接受了这个事实。她问了一通买房、彩礼之类的事情,副乡长都答应了下来。
方云父母希望男方父母能尽快上门见面,但副乡长说,他父亲因中风后遗症行动不便,便问方云父母能不能去他家,或者让方云先跟他回去一趟。这下,方云母亲生气了,说没有女方先上门的说法,数落了副乡长一顿。
等到夏天,副乡长的妹妹放暑假回家照顾父亲,他母亲才能抽身来本市。两家人的生活习惯、价值观念天差地别,见面不是很愉快。副乡长自尊心很强,觉得方云父母总是有意无意地看不起他妈,就对方云说了,希望以后能注意点。方云知道自己母亲的脾气,回家没提这茬儿。
后来,矛盾还是因为房子爆发了。副乡长想在老城区买一个二手房作婚房,不仅价格低,还没有公摊,方便以后把父母接过来生活。方云母亲认为本市房价这么低,如果不买新建的高层小区会让别人看不起,实在不行她可以出首付。这件事就横在那儿,双方一直没能谈拢。
副乡长的父亲曾经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他的连长后来转业到了我们邻县,成了人大领导。在一次战友聚会上,两人重逢,发现彼此的儿女都没结婚,就想撮合他们。副乡长瞒着方云去见了那个女孩,这事被方云知道了,俩人就分手了。
方云说得云淡风轻,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但我还记得她那时非他不嫁的样子,就问:“你当时爱他吗?”
方云喝了口酒,说她也不知道:“更多的是认为找到了归宿吧。女人年纪大了之后,其实没有很单纯的喜欢了”。
我问方云,是不是人到底还是要找一个合适的人结婚,而晚熟的人注定要不断受挫?
“其实也没有那么绝对吧,但不结婚注定会很悲惨的。你还小,等再过几年就会发现朋友、同学都慢慢有了自己家庭,不能再陪你。父母也会慢慢衰老离去,而这时人生连一半都没过去,结婚生子,其实就是为下半程的几十年找一个羁绊。人是没法一个人度过几十年的,不管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
“再说了,其实没有完全合适的人。相亲就像一个慢慢接受自己的过程,接受自己不是小说的主角,接受那些不能改变的事情。只有先接受了自己,才能接受对方的毛病和不足,这是结婚的必要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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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以后,我和方云会不时见面,吃个饭,聊聊天。
她告诉我,那个曹伟和她办公室的一个教政治的老师结婚了,而且还成了信用社最年轻的支行行长,前途无量。这个城市很小,方云和曹伟谈过恋爱的消息传到了学校,她就成了同事们口中“有眼无珠”的典型。
方云是名校硕士,和那些中专毕业的同事本就处不到一起,这下更像是被孤立了一样。在这个熟人社会里,大家谈论别人的时候总喜欢添油加醋。女孩子要是多谈几次恋爱就成了“婊子”,不恋爱不结婚就是“有什么问题”。
方云从小被夸到大,要强的同时又脆弱敏感,受不了周围人的议论。她开始害怕见人,每天逼着自己去上班,数着点熬完时间就马上回家。家里有亲戚邻居来做客,她就借口躲出去,省得别人问起她的婚事。后来,她干脆从家里搬了出来。
在这个寒冷的北方小城,我们是两个失意的返乡者。少年时衣衫轻薄,出去闯荡,转了一圈再回来,却发现这里已经不欢迎自己了。
渐渐地,我发现自己和方云有很多共同点:都是李志和新裤子的歌迷,都喜欢电影,她本科和我在一个城市念的,我们甚至去过江汉路同一家不知名的苍蝇馆子……
我在她这里找到了一种说不清的慰藉,也许是看到有人比自己还惨,就没那么难受了。也许是之间没有任何利益纠葛,可以当单纯的朋友相处,像学生时代一样自在随意。
转眼又到秋天,方云给我发来一个北京草莓音乐节的链接,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看时间正好是在国庆假期期间,也有好几个自己喜欢的乐队,就答应了。
我们一起来到北京。方云曾在这里生活了4年,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她教我下载一个“亿通行”,说坐地铁和公交的时候方便些。我才想起毕业后我就没有出过省,地铁在我这儿都成了一个陌生的东西。
那天压轴的乐队是新裤子,演出效果非常好,从开场到唱完最后一首歌,大家跟着跳了1个多小时,还不觉得累。之后,舞台的灯光暗了下去,但所有人都不肯离开,在全场的欢呼声中,新裤子重新登台,唱了《生活因你而火热》,有一段歌词这样的:
“我不得不去工作,在大楼的一个角落
格子间的女孩,时间久了也很美
我会和她结婚,带我去小城过年”
唱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方云像是想起了什么,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文中人物皆为化名)
作者:陈声
编辑:罗诗如
题图:《爱很美味》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