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2月23日 星期一

我和世界隔离了……

默认标题_自定义px_2021-02-23-0.png“我和世界隔离了只能在门边和他见面他交给我一些食品还有几封女友寄到家里的信

爱上写作 

高一那年,写作欲旺盛,课业之余也学人写稿赚钱。我为自己起了个笔名叫“音涛”,开始无所不写,小说、诗歌、散文,什么都尝试,写得最多的还是学校里的风花雪月。

这些作品主要是发表在《南洋商报》的“学府春秋”“新年代”“小说天地”“青年文艺”“星期文艺”及《新明日报》的“青园”版。此外,《星洲日报》的《星洲周刊》、教育部刊物《展望》、全国职总奋斗报《狮城文艺》《新加坡文艺》和香港的《当代文艺》也有文章发表。

八十年代末,在《联合早报》“现代生活”版“都市秀才”专栏也写过方块文字,此是后话。

高中年龄正际多愁善感,不愁没题材可写,单是宣泄心中感触就已够写几万字。严肃一点的还可以搬出童年经历,甚至把西洋歌曲的歌词改写成中文,进一步开拓新的写作题材。

写好的稿子从付邮、刊登到派发稿酬要经过一段冗长过程。那时,最喜欢见到邮差在村里出现,只要听到脚车铃声一响,就知道有稿费来了。因为不是每投必中,所以更显珍贵。当时的稿费不高,记得《青园》版一首诗五块钱,最高是星洲日报《星洲周刊》的星期天小说,每篇五十大元,那可是几万字的心血结晶。一个月下来,写稿卖文赚取的稿费帮补了零用。我不再向母亲拿零用钱,放学也不必再走路回家。

除了稿费,文章刊载在报上加强我参加文艺创作比赛的信心,比赛得奖又丰富了创作经验。于是,写稿、投稿、比赛,周而复始,从此在文字乐园里悠游自在、快乐无比。人生际遇坏到极点,接下来也只能转好。至少我已开始体会到。

1972 年  9 月,被学校选派参加由《南洋商报》、华校教总及中教会联办的“全国中小学华文写作比赛”。11 月 4 日,颁奖礼在中华总商会举行。那时会考已过,我已离开学校,正等待为国效劳当兵去。学校发动一大群低年级学生去现场支持观礼,我再次穿上德明校服,登台接受冠军荣誉。这是我学习生涯的最大荣誉。

感谢德明母校七年来给我的培育和教导,这算是我在离校前对母校小小的报答。

来了一阵风

高一那年,我忙着写稿、忙着参加课外活动,生活过得既忙碌又充实,没想又有新事件发生了。

有一天,我在学校走廊和同学聊天,同级一位理科女生跑来对我说,她有些问题想问我。我觉得奇怪,德明文理科生向来很少来往,难道无意间得罪了她?她带着爽朗笑声,说话声音很清脆。问清楚也没什么,原来她将代表学校出席教育部刊物《展望》主办的中学座谈会,知道我过去是这座谈会常客,想从我这里了解情况。我最喜欢助人了,何况是女同学。于是,从座谈会的地点、形式、准备工作到如何讨论、提问,向她详细说了一遍。她连连点头,又道了谢,一转身一阵风走了。

此后,每个早上我在学校门口当学长值勤时,总见她一阵风从我面前掠过。有时见到我用笑容打了招呼,就急忙加入等待升旗礼的行列中。有好几回,升旗礼时间一到,我正要关上铁门,她却乘坐德士赶到,见到铁门已拴,急得眼泪都快流下来。眼神里有一种要我放行的乞求,但我丝毫不为所动。要知她也是学长,怎能迟到,我身为学长团副团长,负责升旗礼正常进行,不允许有差错。

升旗礼一结束,铁门一开,我得到的是她恨恨的白眼。

高二年头,学校出版毕业特刊投选编委会,出席学生都是班上推举而来。会议室里闹哄哄,其他职位很快就通过,唯独主编一职成了僵局。黑板上用粉笔写着六个“正”字,三个是我的,另外三个是属于那位笑声爽朗、说活清脆、像一阵风的她。

我和她对上了。她的支持者开始鼓噪,文理班形成对势。她在理科班来头不小,支持者不少。老师见场面有些失控,赶忙耳语一番做出了决定,宣布主编一职由我负责,因为我在这方面比较有经验,但编委会破例多设副主编一职,由她担任。僵局化解了,我赢了一个马鼻。

这些点点滴滴,为将来铺了路。后来我写了两句打油诗,说的就是笑声爽朗、说话清脆、像一阵风的她。诗为:“菊黄自古东篱下,芬韵犹存玉壶中。”

两行诗句的第一个字连起来,就是她的名字。

辩论会带来春天 

春天来时,要挡也挡不住。1972 年高二,教育部及新加坡电视台联合主办“学生论坛”,德明也派队参加。那一阵风又出现在代表队里,凑巧我也是队里一员。这回,轮到我输了一个马鼻。

当年上电视舌战群雄的同学有五人,钟菊芬、吴秋瑾、张慧玉、陈学丰与王衡山。而她与王衡山轮流负责第四发言人的主辩位置,我则与林猷镇、叶光远、邢益亮组成假想敌队,扮演沙包箭靶让正选队伍乱射滥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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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年一场由电视台主办的《学生论坛》让两人化敌为友。右一是钟菊芬。

简单来说,其实我就是一个幕后人员,类似的幕后工作我从年轻做到老,以后电视台新闻编辑与连续剧监制工作也都是在幕后。

当时,电脑和手机还未盛行,辩论所需的资料图表、漫画图片都由我一手包办。没有这些图表道具还真不行,想想那画面,口沫横飞的辩者手一挥,旁边三位队员立刻亮出图表画卡,一字排开,感觉比如今的电脑 PowerPoint 还有气势。

从知道辨题、抽签决定正反方之后,还要经过一轮资料搜集、编写话稿、个别练习和假想比赛,团队相处的时间很长,长到可以相互了解对方的性格和嗜好。德明辩论队后来还过关斩将,打入大决赛,最后才败给国家初级学院,屈居亚军。慢慢走来,这春天真的好长。

辩论大概是学校中最具挑战的活动,它激发思考、训练应对;既考文思,又重辩才,也培养了团队的默契和合作。因为辩论,我与她,最后终于辩出一个春天。想想,际遇对人何其重要,如果不是中三留了级,就没机会停下脚步倾听那把清脆的声音,一切恐怕都要改写了。

不得不再说一句:上天待我其实不薄。

人生第一个大奖 

1972 年 11 月,我获得学习生涯的最大荣誉。当年 9 月,被学校选派参加由南洋商报、华校教总及中教会联办的“全国中小学华文写作比赛”,夺得先修班组第一名。

这项比赛有一定难度,因为是在预限时间内现场进行,既无法参考资料,也没时间再三审改,凭的是现场实力。

比赛在公教中学礼堂举行,现场闹哄哄。碰到好多文友,有人和我开玩笑说,德明怎会派一名写惯风花雪月的来参赛?这可不是一场文艺创作比赛。我自己心里也没底。

frc-e9f790eb5056fb3f607ee13831b33e89.jpg现场像是一个大考场,大家伏案疾书,只听原子笔划过纸面和翻动纸张的声音,气氛非常紧张。比赛题目是“新时代的人生观”,一看就知道又硬又难啃。庆幸两年来在“理解与写作”这门课上的努力,刚好可以派上用场。frc-0abd95b3a39b33feeb6ec7ef38763081.jpg比赛结束,我对成果充满信心。同年 11 月 4 日,颁奖礼在中华总商会举行。那时会考已过,我已离开学校,正等待为国效劳当兵去。学校发动一大群低年级学生去现场支持观礼。我再次穿上德明校服,登台接受冠军荣誉。frc-52de5b934adbb6312d9406697fe4c0a9.jpg

1972年,李宁强获得《全国中小学生現场鸟诈比赛》先修班组第一名。

感谢德明母校七年来给我的培育和教导,这算是我在离校前对母校小小的报答。

我和世界隔离了 

1972 年 12 月 26 日清晨,国人还沉醉在圣诞节余欢中,我一早就背着简单行囊到中央人力局报到。从此两年零六个月,一段新旅程在前方等着我。

我去当兵了,没人陪,那阵风也没出现。其实,我根本没告诉她入役的日期和地点,一厢情愿的希望终究是一个不存在的泡影。送别场上有家长偷偷拭泪,也有小情侣在说再会。一辆辆军车载满年轻人轰隆隆开走,没人知道开往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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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伍新兵登上军车,家人送行。

我紧握车上把手,眼里是后退的风景,脑里是那间住了十几年的破屋,还有那不知儿子下落的母亲,仅能心里默默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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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年代末的陆军军人。

风景越来越荒凉,车子驶入池塘椰林,后来才知道是巴西立马来甘榜。什么都别想,从此清风细雨,飘到那里算那里。军车摇荡了半小时,最后停在几栋长型木屋前,大铁牌写着洛阳兵营。军营很简陋,几座单层木建筑像学生军军营。一小坪沥青铺成的操场,外加一座四面通风的食堂。军营周围是高低起伏的山丘,不远就是海边,大概就是今日的巴西立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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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伍新兵在国旗前宣誓。宣誓之后,身份就从平民转为军人。

三个月的基本军训,第一个月不能回家,但星期六与星期天家长朋友可以来探访。碰到这样的日子,新兵都要整装待在宿舍,听到召唤,就知道家里人来了。这时,军营内到处是笑声,都在享受天伦之乐。连续几个星期,没人叫我名字,只好一次又一次脱去军装,换上运动装去食堂吃公家饭。

家里当时没电话,两头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像和世界失联一样无助。不能回家的限制不知为何又延长了半个月,就在最后一次开放探访日,一位同龄的邻居在军营铁门外出现了。因为探访时间已过,我只能在门边和他见面。他交给我一些食品,还有几封一阵风寄到家里的信。他告诉我,母亲接到军营邀请函后,不知如何处理,最后才找上他帮忙。

母亲终于找到失落的儿子,儿子和母亲的心都宽了。我也回信给女朋友,要她直接把信寄到军营给我,从此在艰苦的军训中有了精神上的慰藉和寄托。说真的,服役真的是一种付出。但再苦的训练都可以顶住,只有精神上的折磨才叫人揪心。

–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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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宁强,祖籍福建金门,是一手拿笔,一手持相机的文图创作人。

他成长于五、六十年代新加坡乡村,受教于传统华校中小学及末代南洋大学,投身于电视新闻编辑与电视剧制作。2008 年退出五光十色的传媒界,自学摄影,开拓摄影结合文学的创作道路。著有三本摄影文集、一本散文集、一本诗集,并参与三本诗歌合集。坚持,是创作的原则;分享,是最终的目的。

通过摄影,李宁强把一切负面的想法和郁闷尽情倾泄。每天高高兴兴出门,去见识新天地、去体会新发现。坚持做每件事,就算摸索也要闯出一道门路。通过摄影,让他慢慢悟出一些道理,从而找到一些正面的能量。

2015年创作《说从头》,停笔在离开电视台后,没想这才是真正精彩的开始,像自学摄影、文图创作、停笔四十年再续文字缘、重新写诗、出版五本书和历经七十八年找回金门祖居的寻根之旅,都在这时发生,这促使李宁强决定写《回甘》,算是《说从头》续篇。继续记录个人回忆,当成一种经验分享,分析过去对错、坚持不放弃、提醒和鼓励自己。《说从头》像是在心情亢奋中喝下一杯百味杂陈的茶,而《回甘》却是气定神闲喝着一杯苦茶,入口苦涩,慢慢甘甜。

《回甘》沿袭《说从头》写法,单篇独立却互有关联,每一篇都有画面,配文照片更是大幅度增加。为了不脱节和方便阅读,以感情为重点,保留了《说从头》部分篇章,并增加一些后续内容。全书分前辑《回》,后辑《甘》,图片以黑白和彩色区分。请读者共品这杯余香袅袅的人生茶,诚意推荐《金门寻根记》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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