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月26日 星期二

新加坡国立大学校长陈永财:要如何应对未来机器取代工作的时代?

我们来想象一下,一个机械工程专业的本科生,在制造型企业工作15-20年后,忽然有一天公司通知他说,我们要用机器人代替人工,需要解雇机械工程师,同时招进新的操作工来操作机器人。

假设这个工人已经45岁了,离退休还有25年。在养家糊口的年纪,有家庭、有孩子、有房贷,却没有工作,这对个人而言,是非常糟糕的事情。

在新加坡,现在处于这种情况的只有一万多人。数目不大,但如果这个数字变成10万人,就会成为严峻的社会问题。

新加坡是一个深度融入全球化的国家,一旦国际上发生危机,我们总是首当其冲受到影响。2017年,新加坡的失业人口大约是16,000人。这些人之中,有11,000人是大学文凭,失业人口的平均年龄是40-55岁。

大学为社会培养人才,而人才却走向失业。他们没有在工作中及时给自己充电,适应时代飞速的变化,也没有时间重返校园,这个问题其实近在眼前。

▲新加坡国立大学校长陈永财教授(Prof Tan Eng Chye)

在我看来,新加坡要比其他国家更早面临这个问题,中国也将面临这个问题。

因此,我们需要不断地思考,如何能更好地培养大学生,让他们顺利地工作到70岁或75岁退休。现在的大学毕业生大约是22岁,他们的职业生涯有50年。在如此长的时间跨度里,要保持人才的竞争力,这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大趋势:一切都在发生改变

这个世界正在发生变化的大趋势有很多,科技日新月异,城市化进程不断加速,我们还面临能源短缺和气候变化的问题,还有世界人口结构发生改变,以及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经济重心正在转移。

人们该如何看待这些大趋势?仅仅把它看作是一种普通现象,还是认为这是第四次工业革命已经到来?事实上,现在所有的新技术都对人类智慧产生了威胁,有些新技术甚至可以直接取代人工。

从语言行为来看,以前人们认为人类的语言行为过程难以被取代,但现在机器人也可以像人类一样沟通交流了。

从人口学来看,越来越多的人迁移到城市。两年前,全世界约有一半的城市人口,20年后,全世界的城市人口将会增至三分之二。人类生活得越来越集中,这将引发气候变化,带来环境问题以及食品问题。

当前,新加坡人口老龄化迅速,日本的老龄化问题比新加坡更加严重,曾经实行计划生育政策的中国也面临着老龄化危机。与此同时,印度和非洲等地又有着人口过剩的问题,不同国家面临着不同的挑战。

从全球层面来看,国际政治和经济局势都在发生重大变革。十年前。人们没有预见到中美之间会爆发贸易战,也不会知道贸易战的本质是两国科技发展的较量。

事实上,世界上发生的大多数变化,都是人们未曾预料,突然降临的,逼着我们不得不仓促采取对策。有时候,我们面对这些变化的反应是即时性的,就像一种应激反应。

▲陈永财校长在新加坡国立大学商学院课堂与中文EMBA的学员们分享对未来大趋势的看法以及NUS的应对

从职业发展来看,许多毕业生从步入市场那一刻起,他们的工作就注定将会被取代。如今AI技术已经日趋完善,凭借电脑快速分析能力,AI将取代大量的日常工作,甚至是专业的工作,而且机器往往比人工更精准。

另一个例子是无人车。无人车的运营维护成本极低,机器不需要加班费和人工费,成本是普通出租车的十分之一。

从这些例子可以看出,不需要太多思考和分析的工作更容易被人工智能所取代,而那些需要更复杂解决对策的工作则可替代性较低。

随着越来越多的工作被机器人取代,人类今后该何去何从?

如何应对未来

应对如此纷繁复杂的世界局势变化,大学可以通过培养学生掌握适应未来职场发展的可转移技能,来应对挑战。

什么是可转移技能?比如,性格特质、认知能力、社交能力、数码科技能力、职场竞争力、组织才干等等。

有研究指出,可转移技能、批判性思维和分析能力、知识是人们最难掌握的技能,而这些恰恰也是学生们要重点学习的。

但现实情况是,很少有学校开设可以帮助提升学生解决现实问题能力和提升创新能力的项目。学校老师总是一味地逼迫学生学习,然后考试,循环往复,进入再下一阶段的学习。

所以这些技能虽然引起重视,但是许多老师并没有掌握合适的教学方法,告诉学生这关乎“前途”,他们应该重视这些能力。

▲在新加坡国立大学商学院课堂,陈永财校长与中文EMBA27班学员互动

到底有多少人需要进行再培训,重新学习个人技能,需要通过教育的方式来获得新技能?

在中国,90%的人需要重新培养个人技能;在新加坡,这个数字则超过了90%。在许多发达国家,未来四年内,有超过90%的在职人员需要重新培养个人技能。这给教育界带来了巨大的挑战。

在新加坡国立大学,我们不仅需要培养毕业生的专业技能,提前为就业做好准备。同时,我们还需要提高现有劳动力的能力。在这个问题上,相对于世界上其他一些知名高校,我们需要承担更大的责任,因为新加坡国立大学相对本地学生的录取率要远远高于清华、北大等学府。

作为校长,我需要确保新加坡国立大学的学生,至少在未来15年内,不会变成不具备生产能力的被淘汰者,同时我也要求学校能够培养学生的适应能力。时代在不断地变化,适应能力对于个人的发展至关重要。同时,学生们还必须学会解决复杂问题的能力,以及强大的人类技能,加强与人沟通、交流、进行社交的能力。

此外,创造力也非常重要。创造力意味着你能够提出新的解决问题的方式,不墨守成规。自从担任校长以来,我就格外强调“创新力”。我希望每个人都能提出新的方法,不要故步自封。创新力在职场上的一个显著表现就在于,你是否能非常灵活地处理问题。

2007到2017年,我曾担任新加坡国立大学的教务长。在担任教务长期间,我和同事共同改变了全校的教育架构体系。

过去,我们遵从英式教育体系,专注于某项专业技能。以我自己为例,我本科专修数学,所以我一门心思只学数学。但是,我慢慢发现,数学并不止关乎数学这一个领域,数学可以应用于很多行业。因此,我们的学生需要更为丰富宽泛的知识。

现在,我们采用了美式教育体系,即T型教育体系。横向,表示宽泛的基础教育。纵向,则指专业知识。

在我看来,一个T型结构并不足够。我们需要2个T型教育体系。两个T加起来,看上去很像数学的π。其中一个纵线应该指人文及社会科学,另一个纵线指数学、物理、工程这些理工类学科。

我们在大学本科四年期间,不仅培养学生的专业素养,而且还注重提高学生的知识储备。我们采用的通识教育为学生打下基础,固然重要,但却不全面,所以我们还强调培养学生的批判性思维。

以“提问”为例,亚洲学生很擅长回答问题,但他们在提问方面却差强人意。事实上,正确的提问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提问其实是一种学习及分析知识的过程。

以色列和新加坡在这一点上就不大相同。在新加坡,父母一般会问孩子“你今天在学校学习了什么知识?”。但在以色列,父母会问孩子,“你今天在学校向老师提了什么问题?”以色列的犹太人总是以批判性的思维来对待他们的宗教,这有助于培养他们的批判性思维。而我们总是要求学生“老师说什么,你们就记什么,然后依葫芦画瓢”。

在实践方面,我们关注成功,却不惧怕失败,同时,我们认为了解失败十分重要。创新即意味着你面临失败的风险,但你必须学会接受失败。

爱迪生在发明灯泡之前,也面临过数千次失败。有人会问,必须要失败上千次才能发明出灯泡吗?我的答案是:不,他只是进行了数千次的尝试,他从每一个尝试中学习。每一次尝试都是一次提升,都离成功进了一步。

每一次的失败,也都推动我们朝成功迈进一步。为了真正取得最后的成功,我们必须要坚持下去,要具有接受失败的能力。但很少有学校教学生如何面对失败,如何经历失败,如何从失败中成长。

关于实践

为了培养学生的国际化视野,新加坡国立大学与很多伙伴大学开设了交换生项目。学生可以申请参加交换生项目,在合作院校里进行一学期的学习。

过去,我们很少把培养学生的创业精神当作是大学的重要任务。2002年,我们推出了国大海外学院(NOC)计划,专注培养学生的相关能力。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在研究硅谷的时候,我们发现新加坡没有像硅谷一样的环境,而创造硅谷这样的环境又是十分必要的。近几年,我们一直致力于在新加坡及其他亚洲国家,把这个想法付诸实践。

新加坡国立大学海外学院实习项目为本科生和研究生提供了很多创业教育与实践的机会,在全球十多个不同的国家和地区的城市,新加坡本地之外,还包括:美国的硅谷和纽约、加拿大多伦多、中国的上海、北京和深圳、瑞典的斯德哥尔摩、德国的慕尼黑,瑞士的洛桑、以色列、印尼的雅加达等。

入选该计划的学生将有机会进入世界领先的创业中心的初创企业,开展实习。技术型初创企业往往规模较小,但我们的学生会深入企业运营,参与各种各样的工作。

这些学生白天在创业公司实习,晚上进入到合作院校的课堂。很多顶尖学府都成为了我们的伙伴院校,为我们的学生提供了多元学习机会,包括斯坦福大学、纽约大学、多伦多大学,复旦大学、清华大学、北京大学、洛桑联邦理工学院(EPFL)、慕尼黑技术大学、特拉维夫大学等。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学生并不需要一直埋头学习,学习只是他们海外生活的一部分。如果把这些优秀人才聚集起来,他们就能创造出极大的价值。

在大学的最后一年,我们把这些去中国、欧洲、美国交换的学生聚集起来,提供统一的课程。过去十年,参加此课程的学生有2,400多人,他们创立了270家公司,公司的总价值超过10亿美元。

这些初创公司吸引了很多国际巨头来收购。而当我们的学生卖掉这些公司后,他们就拥有了资金,回到新加坡以后,他们会创立更多的公司。

我们并没有刻意要求学生创业,我们的初衷是让学生在创业企业里面学习如何创业,学会面对失败,从而最终学会建立自己的企业。很少有大学会提供类似的机会,他们认为大学就是为了传授知识,而我们会更加注重知识与实践相结合。

我们还鼓励学生与行业进行密切接触,新国大与很多企业有全面的合作项目。比如我们要求很多专业的学生要在企业开展实习达到6个月,而像信息安全(Information Security)、商业分析 (Business Analytics) 以及数据科学与分析(Data Science & Analytics)等专业的学生,我们要求他们在企业实习要达到18个月。

有人会质疑说,把学生安排在企业里实习18个月,是不是时间太久?对此我的回答是,科技行业变化非常迅速,学生在实际的工作环境中才能明确知道问题在哪儿,并逐渐学会应用学习的知识。

此外,教授学者有时候并不是那么接地气,不是所有人都能保证自己随时走在行业的最前端。我需要学生们把问题从业界带回来,转达给教授,当教授意识到这些问题,就会把这些问题编入他们的课程教学。

所以,新国大能做到与时俱进,密切关注行业发展态势。

为什么要保持终身学习?

当前知识更新的速度非常快,没有一所大学可以保证现在传授的知识,让你在未来15年都能适用。这就意味着,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改变思维模式,保持终身学习的能力。即使退休后,也要继续学习,因为学习能扩宽我们的维度。

在新加坡,你可以参加各种继续教育(终身学习)的课程,而且个人只需要支付30%的学费,其余的70%学费由政府出资补贴。如果你的年龄超过40岁,政府可以补贴给你90%的学费,你只需要花10%的学费。新加坡政府认为,如果一个人超过了40岁,就更需要继续教育。

我们也倡导终身学习,新加坡国立大学向每个本科生承诺,在毕业后的20年内,他们随时都可以重返校园,学习任何一门课程。比如说,你之前的专业是历史,毕业后,如果你想学习计算机科学,无论你是否有计算机专业背景,我们都欢迎你回母校学习,不设门槛。

为了便于校友们回归课堂,我们还开设了很多函授课程,大家只需要来参加考试,我们提供不同的辅导方式。这样一来,如果你想以后转换职业,也具备了相应的能力去应聘新工作。这就是我们的初衷。

新国大也与许多企业有密切的合作,为企业员工提供继续教育课程。企业最清楚他们需要什么,我们可以与他们合作,共同设计课程,来满足企业和员工最切实的需求。

终身教育面临的主要挑战在于改变人的思维模式。很少有人愿意改变自己固有的思维模式,来重新投入学习。我们更在乎教授大家如何学习,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就是思维模式的改变。

[图文转自国大商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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