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 肖恩
英国和欧盟终于赶在平安夜敲定脱欧后的贸易关系，但这份长约1200页的协议却没能为脱欧后的英国解决所有问题。重设海关、缺失的金融服务和协议中的过渡性安排，依旧使英国和欧盟的未来充满不确定性。
根据这份协议，1月1日脱欧过渡期结束后，英国将保留在欧盟单一市场的“零关税、零配额”准入权利，但雇员自由流动将中止，服务贸易也将大幅减少，伦敦庞大的金融中心将不再具有欧洲市场的准入保证。
英国与欧盟的贸易协议区别于其他贸易协议的核心在于，它不是消除壁垒，而是在联系紧密的欧洲市场中建立壁垒。持续了近50年的同盟关系和贸易规则一朝改变，难免引起混乱。
英国内阁办公厅大臣戈夫（Michael Gove）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协议已经完成，而变革将同时带来机会与挑战。戈夫提醒英国企业和人民都要为脱欧后的改变做好准备，而且留给他们的准备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企业艰难迎战
尽管英国成功避免了欧盟市场的关税壁垒，确保货物供应，但离开欧盟单一市场后的贸易活动仍困难重重。
过渡期结束后最明显的改变之一就是英国和欧盟间将恢复海关，所有货物往来都必须完成海关申报程序。英国政府预计，未来每年需要处理的海关申报表将比现在增加2.15亿份，一天就有近60万份。
来自欧盟的货运司机从进入多佛港需要事先申请许可证，确保他们的通关材料符合要求，以减轻港口压力，违者将面临罚款。近年来平均每天有7000辆卡车通过多佛港出入英国。
动物产品则需要经过指定的边境检查站，并需持有专业兽医出局的健康许可。
业内专家表示，英国缺少能够处理海关文件的代理机构，就连具有进行健康检查资格的兽医数量也不能满足要求。
繁杂的文书工作给边境货运带来延误的风险，为此一些高度依赖即时货运的企业，例如汽车制造商、航空企业和其他制造业企业都开始囤积零件库存。而蔬果等生鲜食品产商面临的挑战更严峻，如果货车通关时间过长，车上的产品很可能在运输途中腐坏。
英国已经确定将对欧盟进口货物恢复全面海关检查的时间推迟至2021年7月，但所有涉及跨境贸易业务的企业都需要保留之前6个月的交易记录，并于7月统一提交海关申报表。而欧盟则从1月1日起立即恢复对英国货物的全面边境检查。
英国冷链协会首席执行官布伦南（Shane Brennan）表示，英欧之间的物流将变得缓慢、复杂且昂贵。
必臻会计师事务所（Blick Rothenberg）负责脱欧相关事务的合伙人奥尔特曼（Alex Altmann）说，海关检查将给物流行业带来数百万美元的损失，最终这些损失都会传导到消费者身上。
此外，协议中不包含互相认可产品标准的相关条款，这意味着在英国生产的商品在进入欧盟市场销售前还需要取得欧盟标准认证。
英欧间人员自由流动也将被新移民规则取代，英国国民不再享有在欧盟工作、学习、创业或生活的自由，停留超过90天将需要签证。一旦英国不再具备进入欧盟单一市场的简单途径，外国投资也会随之受损，因为自由便捷长期以来一直是欧洲企业投资英国的主要动力。
前英国智库公共政策研究所所长基巴西（Tom Kibasi）指出，脱欧将对英国的竞争力造成长期影响。
金融服务缺失
过去40年，伦敦已经成为欧盟突出的贷款、贸易和投资中心，而脱欧后伦敦金融城将何去何从仍是个未知数。
尽管已达成的协议中有一个关于金融服务的章节，但并未对英国金融服务业在欧盟市场的准入做出详细规定。可以确定的是，所有总部位于英国的金融服务集团将失去自动进入欧盟单一市场的通道。
英国首相约翰逊在接受《星期日电讯报》采访时承认，刚刚达成的贸易协议并没有实现他在金融服务领域的目标。金融服务业是英国贸易顺差最大的行业，2019年出口额达到790亿英镑，并创造了100万个工作岗位。
根据欧盟金融市场的等效制度，如果欧盟认为一家外国企业所在国的规定对欧盟投资者的保护力度与欧盟规定相当，就将授予其等效性权利，作为在欧盟市场开展金融活动的基础。需要注意的是，等效性权利由欧盟单方面授予，也可以单方面撤销。
脱欧后英国和欧盟的金融服务业跨境业务开展也将建立在等效性地位的基础上。换句话说，只有欧盟和英国授予对方等效性地位，对方的金融服务公司才能进入己方市场。
英国已经率先做出大部分等效性声明，例如允许在英国工作的人接受欧盟银行的服务。但布鲁塞尔明确表示，英国需要等到1月1日后才能确认欧盟金融市场准入权的详细安排，并警告称准入权将取决于英国和欧盟在各项标准上的差异程度。
英国《金融时报》报道称，约翰逊打算利用脱欧后的立法自由，摆脱欧盟规则的束缚，其中就涉及金融服务业的各项规则。而迟迟未能落实的金融市场准入权将是欧盟手上最重要的筹码。
据《华尔街日报》报道，欧盟仅授予英国清算所暂时的等效性权利。欧盟金融体系的交易重度依赖于英国提供的中央对手方清算服务，每天处理数以万亿美元计的衍生品合约。这也意味着过渡期结束后的一段时间内，伦敦在欧盟市场的等效性权利将少于纽约和新加坡等其他国际金融中心。
另据《金融时报》消息，接下来英国和欧盟将单独就金融服务问题展开谈判，计划在3月前达成金融服务业政策合作方面的谅解备忘录。但该备忘录将不具有和国际协议同等的法律效力。
此外，英国服务业人员的从业资格也不再自动受欧盟承认。彭博新闻社指出，面临新限制的英国服务机构可能需要在欧盟设立办事处，并申请当地的从业资格证。会计师事务所安永的数据显示，在2016年英国脱欧公投后，银行和资产管理公司已将1.2万亿英镑的资产从英国转移至欧盟，还有超过7500个工作岗位被迁出英国。
“新关系的开始”
《纽约时报》指出，英国和欧盟达成的协议并不是这段动荡伙伴关系的结局，而是新关系的开始。协议对捕鱼权、公平竞争环境、争端解决机制、人员往来等方面都做出了规定，但许多安排仍具有过渡性质。
以谈判焦点捕鱼权为例。从1月1日起，英国和欧盟将进入为期5年半的过渡期，期间欧盟在英国水域的捕鱼份额将逐步减少25%，英国渔业在本国水域占的份额则从目前大约占一半增加到占近三分之二。
过渡期结束后，英国将重新获得对其水域更全面的控制权，双方将重新谈判，英国可以进一步减少欧盟渔船的捕鱼份额。但欧盟要求保证其渔船进入英国水域的权利。如果英国彻底把欧盟渔船拒之门外，欧盟将有权采取报复性措施，例如对英国的鱼类征收关税，或者拒绝英国渔船进入欧盟水域，来弥补自身的损失。
从各项安排上看，现有的零关税协议实际是一个最理想的状态。根据协议，如果双方出现争端，关税依然是解决问题的首要工具。当任意一方违反协议条款，并对另一方造成负面影响，受害方有权触发“再平衡”机制，采取包括征收关税在内的报复性措施。
这一机制在实施层面仍有诸多不确定性，未来如果双方对于执行过程不满意，也有权进行定期“重审”。这或将成为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英国和欧盟谈判的主题。
此外，过渡期结束后英国将不再受欧洲法院管辖，但处于特殊地理位置的北爱尔兰地区仍需要遵守欧盟单一市场和关税同盟规则，因此也受欧洲法院监管。如此看来英国也没能彻底摆脱欧盟法律的影响。
除了与欧盟之间的贸易安排，英国脱欧后将有权与其他经济体签署自由贸易协议，这将是约翰逊政府接下来的重要任务。
英国贸易部27日表示，英国和土耳其将于当地时间29日签署一项自由贸易协定，这将是自英国与欧盟达成脱欧新贸易协定以来的首个自贸协定。据彭博新闻社消息，该协议将延续两国间现有的零关税贸易安排，去年的贸易规模为186亿英镑。在此之前，英国已经与日本、加拿大、瑞士和挪威达成协议。
外交大臣拉布透露，英国正寻求与澳大利亚、美国等主要经济体达成贸易协议。他特别强调，首相约翰逊将于明年1月访问印度，促进英国与印度的经济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