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藠 头 记》李清明 | 千秋邈矣独留我 百战归来再种藠

藠头是家乡南洞庭湖边上三塘镇的特产，它以长柄、单芯、色白、皮薄、果大而著称。字典上，这个植物有一个比较雅致的名字：薤（xiè）。为多年草本百合科葱属植物的地下鳞茎，叶细长，开紫色小花。

大湖边上的家乡，四季分明，一到冬天便万物萧疏。唯有种有藠头的地里则葱绿一片，紫白色的小花迎风招展……银装素裹之日，我曾亲眼目睹一位干部模样的路人指手画脚，摇头晃脑间有朗朗吟哦：睁眼见绿，四季有花！

2005年就被列为“国家地理标志产品”的“三塘单芯长柄藠头”全身都是宝，长柄连果可炒、可煮、可炖，可腌渍、可浸泡、可凉拌；就连其嫩叶清炒也是一道美味，将其剁碎与鸡蛋搅拌，做成的藠叶煎鸡蛋，清香满屋，口齿留香；有些神奇的是，藠头不但含糖、钙、磷、铁、蛋白质、胡萝卜素、维生素C等多种营养物质，还可以入药，治疗多种疾病。研究表明：从藠头中提炼出的有效成分做成的药剂，对癌症病人也具有一定的疗效。此外，藠头还可以做成饲料添加剂、消杀剂等等。从商代起，家乡的先辈们便开始了对藠头的种植与食用。

素有“藠头之乡”美誉的三塘镇，8个自然村（社区），5600家农户，鼎盛时期几乎家家户户都种有大块大片的藠头，多时产量达10万吨以上。三塘单芯长柄藠头在坊间有名，首先是其成品个头大，色泽洁白且有光亮，很像家乡人常用的一只只白色瓷调羹，亦或精致的小汤勺，有乡亲们则干脆直接形象地称其为“白鸡腿”。童谣云：“白藠头，大脑瓜，长柄把，又好呷，又好挖！”；其次是纤维组织紧密，细瞧有许多细微的亮色纤维相连；重量比重也不一样，不同产区的成品藠头一起倒在水池中，沉在池底的大都是三塘单芯长柄藠头。乡亲们称之为“沉脚鱼”“好呷的在底下”……偶有文人见之，则多会用到“沉鱼落雁”这个成语。

还有，藠头的皮瓣层数也不一样，一般的藠头的皮瓣只有五层，唯三塘藠头的皮瓣却有七层。该镇“千秋门第，万卷书楼”的楼主田老诗人曾有诗赞：“绿茎紫花香沃野，藠头如勺七重衣”。同时，颗粒饱满、大小均勺、晶莹白皙、皮薄脆嫩、营养丰富等也是三塘长柄单芯藠头较为明显的特色与特征。

“菜中有奇味，藠头似灵芝。”由三塘人自主研创，精心制作的“湘山牌”“振湘牌”“海日牌”“横岭湖牌”酸甜藠头与咸香藠头还长年远销日本、韩国、新加坡，以及香港、澳门等国家和地区。单是2013年，便出口4万多吨，创汇7400多万美元。家乡湖南省湘阴县遂成全国最大的藠头种植、加工与出口创汇基地。

据《湖南方志年鉴》与《湘阴县志》记载：三塘藠头的加工产品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才开始远销国外的。这其中有一个人不能不提，他便是田中角荣，当时的日本首相。在三塘至今仍流传着一个一位瞎眼老婆婆的“一碗藠头浸水救了一位日本首相”的故事。在家乡几乎是妇孺皆知。

一

藠头出身低微，伏低伏小，生得贱也长得贱，真正的好种、好做、好吃，也好储存。一经深入便发现，一枚优质藠头的长成，同样离不开天时、地利、人和三大因素。其四季分明、降水适量、日照充足、冬无严寒；以及多硫少氮，土质肥沃的沙土等都是优质藠头生长的基本要求。

这其中，有经验的藠农提到藠头对降雨及排水要求，有一句四字真经，叫：雨止田干。大雨来袭，雨停了，地也干了。除此，如果离开环境、气候、土壤三大基本条件，亦或缺少其中的一种，同样的藠种、同样的栽种方法，哪怕是一沟之距、一埂之别，生长出的藠头也有“南橘北枳”之虞。

三塘镇位于东经112°—北纬28°之间区域，正处幕阜山余脉向洞庭湖延伸的过渡带上。其地形地貌正像一枚长柄单芯藠头镶嵌在湘江与资江交汇流入洞庭湖的尾闾处；西面及北面还有沅水与澧水的余波横流，长年冲涮与击打着三塘镇远久时便从洞庭湖中修筑起的围堰大堤……典型的湘、资、沅、澧“四水环绕”，古人也有诗曰：“激浪射青山，千帆胆颤寒。四水腾蛟猛，汹洪啸海关。”；被称着是中国“蓝墨水上游”的汨罗江支流则缓缓地流经三塘镇境内的大片大片的稻田藠地、沟渠湖汊后，才一步一回首，有些恋恋不舍地流入洞庭湖。“三十六坪，四十八汊”，“一山四水三分田，二分道路和庄园”正是其地形地貌的高度概括。

史记，汨罗江自新市以下至三塘镇境内，明代以前均属洞庭湖湖汊，后淤成大片洲土。沿岸乡亲们逐步围垦，“康雍朝”三朝围垦最多，至建国前夕，仅是湘江与汨罗江尾闾已围成大小堤垸33处，原有湖泊与湖洲均被小垸瓜分。“洞庭波兮木叶下”，枯枝、树叶、芦苇、湖草、浪渣等被流水成堆淤积、填埋；东部大山与丘壑中的砾土、沙石等也是多被雨水冲涮，随波逐流，经年不止。故因，三塘镇境内及周边皆是南洞庭湖区最为著名的“自然沙窝”。据地质部门勘探统计，与该镇仅一堤之隔的横岭湖、荷叶湖，优质河沙的开采量便达1.8亿吨！又悉，三塘镇全境有水稻与红壤两种土类，为第四纪红土母质成土。土地溪谷与湖泊积物多，且肥沃含沙。其中“土壤肥沃含沙”，对一枚优质藠头的长成特别重要！

加之，三塘镇地处中亚热带向北亚热带过渡的季风气候区，年平均气温为17℃，主导以北风、南风、西北风，年平均风速为3米每秒，不急也不缓……这些，均特别适宜以种植藠头为主，也适合大豆、油菜、花生、芝麻、红薯等优质农作物的培植与生长。由此生产出的藠头子、西瓜子、油菜子、花生子，还有南瓜子、葵花子、红心地瓜子，以及非农作物的米虾子、金沙子特产，被统称为“三塘九子”。这里的“籽”与“子”相通。民谣云：一镇产九子，九子九不同。

湘江北去，沿江一路，从长沙的铜官至家乡的樟树港，经县城，到三塘，再至青山、营田与岳阳的鹿角，百里之地，既是闻名于世的“岳州窑百里窑城”带，也是“中国著名商品”窝。岳州窑，又名湘阴窑。曾创造了中国陶瓷业界的“七个之最”，也是中国最早烧制青瓷与官窑的地方，至今仍久盛不衰；著名优质产品则指曾荣获“中国地理标志产品”及“中国著名商标”荣誉的樟树港辣椒、鹤龙湖螃蟹、湘阴面条、三塘藠头等……大有“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之意味与意境。

实地考察中，三塘长柄单芯藠头虽有较强的地域概念，但沿湘江风光带，靠南洞庭湖从南往北沿线的家乡县境内也有零星分布。从县域南部的樟树港开始，依次为金龙、袁家铺、长康、玉华、静河、文星、六塘、石塘、东塘，再至青山与三塘镇收尾，其优质名牌藠头的产量也是由少逐渐增多，也还是一个“勺子状”，活脱脱的一个“长柄藠头型”。

犹记少年时代，在听苏联歌曲时总感有些纳闷：“怎么这些歌曲总有些忧郁气息？”请教老师释疑：“那是由他们地理位置决定的。你想想啊，那里气候严寒，人烟稀少……能不忧郁嘛！”俯看三塘镇周边，最大的湘江北流，资水也北流，流经三塘境内的汨罗江，却是水朝西流……故因有歌曰：“汨罗江，水朝西，湘阴人，犟脾气！（1966年以前，现在的汨罗、营田，曾同属湘阴县）。人生的经历与经验告诉我们，一个人的性格缺陷体现在为人处世上确有不妥与不足，但咬牙切齿般用到做好一件看准的事情上，无疑却是优点。当然，这仅是我本人见证了家乡人民受楚文化浸润与影响日久，在如何精心种好优质藠头这件事情上的有感而发而已。

“摇呀摇，摇到外婆桥，摇到细伢子挖香藠，一天挖一担，两天洗一挑，又有卖，又有呷，又有泡，又有金子银子进荷包。”伴随着歌名为《摇呀摇》稚嫩的童谣，我们见到了被誉为三塘镇“种藠大王”的藠农黄刚强。在一个偌大的“刚强牌精品藠头储藏库”，一边有十多个村姑、村嫂在忙着用刀剪给刚从地里收获的藠头去头、去尾、去老皮，一边还有十多个农民装扮的工人在用高压水机冲洗藠头……储物架上，一袋袋雪白眩目的藠头像银山般地堆放着，在每一个专门制作的编制袋上一张张印刷精美的“藠头出生证”格外抢眼。上面注明了“防紫外线，防风防氧”的注意事项，也印有网址，还特别标注了二维码。客人一扫，藠头的产地品种、环保指标、营养元素等“前世今生”便一目了然！

黄刚强家住三塘镇民岳村。该村原为岳云与军民两村合并而成。村庄取名“岳云”，是因南宋名将岳飞征讨南洞庭湖农民起义军钟相、杨么时，其子岳云在此屯兵而得名；“军民”二字，则指当时的军与民共同军垦劳作的地方。在黄刚强家宽敞的堂屋里，我们见到了悬挂在墙壁正中的《黄氏家训十好歌》：一要好，勤学成材无价宝，读书好；二要好，奉养双亲直到老，孝顺好；三要好，种藠栽树致富豪，务农好！……原来，黄姓是村里的大姓，祖祖辈辈均以种植藠头为主业，因受种藠经验与销售渠道限制，许多年来家家户户只是在自家的房前屋后，边角水田间种上三、五亩藠头。黄家大面积种藠，应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先是每家八亩、十亩、二十亩地种……如今单是黄刚强一人便通过土地流转，兴办种藠合作社，以及依靠“公司+协会+农户+基地”等方法，已是坐拥500亩优质单芯长柄藠头的种植大户了。“藠头须轮种，家藠施家肥，平时多琢磨，捉虫、盖被、防霉病。”这是黄刚强种藠经验的小结。其它暂且不提，单说“盖被”二字，是指在藠苗行间多铺放湖草或稻草，抗旱浇水时先湿草，再湿土，一则可避免浇水板结土壤；二是到了冬季，有稻草作“被”，则可以给藠苗防冻保暖。

黄刚强种藠二十多年来，每年还会利用种藠劳作的淡季，或自己一人或组织“种藠合作社”的成员们一道，去到湖北洪湖地区与江西鄱阳湖流域，中国另外两个藠头产区走访取经。目前全国仅有的长江以南的三个藠头主产区，除上述两个外，湖南洞庭湖平原三塘镇片区的藠头种植面积最大、产量最高、出口量最多，质量也是公认的最好。黄刚强有一个美丽、贤淑、勤劳的“藠头老婆”，名叫陈萍丽，原为湘江源头一位藠农的女儿。连小陈自己都笑称，她是被黄刚强名为“考察”，实为“哄骗”得来的。如今，已给黄刚强生了一个“藠头儿子”与一个“藠头女儿”的老婆，非常支持老公的种藠事业。老公耙田，老婆锄土；老婆施肥，老公种苗；老公洗藠，老婆贴牌……典型的双剑合璧，琴瑟和鸣，羡煞旁人。

七月流火。恰逢三塘镇政府组织的“纪念三塘藠头出口创汇四十周年暨藠头产业振兴现场会”召开。全镇上百名种藠大户，农技农机、土壤环保，还有藠头文化“土专家”共近百人，齐聚一起。他们来到了以民岳、龙华、黄陵港村等该镇藠头产业主产区，边看边谈，边开现场座谈会。藠头地里，从藠农、土专家，再到镇领导，几乎人人干练、个个黢黑，唯有一双双有如藠头一般的眼睛白光如炬。

座谈中，三塘镇党委书记，也被藠农们亲切地称之为“藠头书记”的戴卓伟说：三塘全境及汨罗江流域自古便是楚国的次中心，也是楚文化的重要发祥地，甚至与会的藠农个个皆是镇里每年均要举行一次的“纪念屈原龙舟竞渡比赛”的桡手、舵手、鼓手……其“吃得苦、霸得蛮、耐得烦、不怕死”等楚人的血性早已溶入了大伙的骨髓与血液……闻言，紧跟其后的“藠头镇长”任剑则长手一挥（镇长长高个，手长腿也长），回应补充干脆：三塘人是在用楚人的精神种藠头哩！

走访中，我有些惊奇地发现，三塘一地越是质量好、产量高，藠地集中的地方，人文景观也是相对地集中。单是优质单芯长柄藠头的主产区的一个村庄，便齐集了二妃墓、黄陵庙、毛泽东国文老师柳潜故居三个著名的人文景观。

上古时期，舜帝南巡，崩于苍梧之野。娥皇、女英南行奔丧途径黄陵山（今湘阴县城北25公里处），见此处湘水回抱，青峦环合，舜帝足迹犹在……逐举身赴湘水而死。女尸漂泊至三塘镇军民村金鸡岩，葬于黄陵山。后建二妃墓于黄陵庙、黄陵帝旁。二妃墓又名湘夫人祠、湘妃庙、昭烈庙。

柳潜，三塘镇民岳村人。他1912年在湖南省立高等中学担任毛泽东的国文教师。在阅读毛泽东命题作文《商鞅徙木立信论》时批注：“实切社会立论，目光如炬”“力能扛鼎,积理宏富”，称其为“自是伟大之器”！其识人之卓见，堪为前瞻。

韩愈于唐元和十四年因谏阻唐宪宗迎佛骨被贬黜潮州，途经湘水，因“厉毒所聚，惧不得脱死，过庙而祷之”。曾泊舟上岸来到黄陵庙祭祀娥皇、女英二妃，祈求平安。巧合的是，第二年韩愈便遇赦升官。他荣归京城后，将私钱10万贯钱派人送至岳州，请刺史王堪帮助整修已破损的黄陵庙与二妃墓，并写下《祭湘君夫人》一文，“以清酌之奠，敢昭告于湘君、湘夫人二妃之神。……以大振显君夫人之威神，以报灵德……尚飨。”

灵地有灵性，灵地育灵人，灵地产灵物……正所谓天人合一，人杰地灵是也。

二

1939年秋天，刚入伍还不到一年的田中角荣，随驻扎在东北日军盛冈骑兵第三旅团急调华中地区集结，参加侵略中国的长沙会战。同年9月23日凌晨，日寇在位于南洞庭湖边的青山岛与推山嘴登陆，占领青山和营田，十余天后又将侵略的战火烧到了三塘境内。此时的田中角荣因战争失利导致情绪郁结，以及水土不服等原因，突发痢疾，药物治疗无效，病得奄奄一息……他是被收容队的鬼子带着翻译，躺在担架上进入三塘镇军民村危家嘴的。一位守着一堆坛坛罐罐来不及逃走，且患有眼疾的吴姓老奶奶听到一阵叽哩哇啦的声音过后，有中国人的声音急切在说：“有人拉痢疾快死了，快找药，快找药……”吴奶奶闻言，摸索着顺手从脚底下的浸水坛中舀了一小蒸钵浸水藠头递了过去……田中角荣将信将疑间吃下藠头，喝光浸水后，不到半天，病情竟奇迹般好转了。据传，病愈后的田中角荣曾来找过吴奶奶，可当时的茅屋却已成灰烬……又不到一年，即1940年夏天，田中角荣因患肺炎与肋膜炎并发症等，最终还是被遣送回国了。此为后话。

斗转星移，田中角荣从一名病退的列兵开始起步……30多年后竟成了日本的首相。不知是吴奶奶一碗三塘浸水藠头的作用，使其人性与良心未曾完全泯灭；还是田中角荣后来迷恋并熟谙中国传统文化，能背诵与书写陶渊明《归去来兮辞·并序》一文的片断：“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等的缘故，总之，田中角荣在促进中日邦交正常化，加快中日两国政府间贸易往来，特别是为三塘藠头扬名，使其正式批量生产走向日本市场等所起的积极作用，还是不可忽视与磨灭的。

1972年9月25日上午11时30分，日本首相田中角荣一行抵达北京。周恩来总理等到机场迎接。在随后的欢迎晚宴上，田中角荣有讲道：“我国给中国国民添了很大麻烦，我对此再次表示深切的反省之意。”闻言，周恩来总理严肃指正：“添了很大麻烦”的提法非常不妥，应为“重大损害”！后来，田中角荣虽有辩解，说从日文角度上讲“添麻烦”确有谢罪之意……但仍十分诚恳地表示，要按中文的意思马上修正。这也便是后来《中日联合声明》中行文：“日本方面痛感日本过去由于战争给中国人民造成的重大损害的责任，表示深刻的反省。”的由来。

还有，在关于中日邦交的正常化进程中，田中角荣力排众议，因有涉及战后的日本在美国控制下敌视新中国、我方要求日本必须与台湾断交等原因……上任后仅两个月时间，田中角荣便着力促进与解决了战后日本方面拖延了近30年的中日邦交正常化问题。有外交资料显示：在中方举办的欢送宴会上，田中角荣非常激动，酒量很小的他不但喝了不少，还端着盛满茅台酒的酒杯起身向周恩来总理敬酒。此举让在场的日本随行人员都惊呆了。因为“首相极少喝酒，也从不起身敬酒，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那是在《中日联合声明》正式签署，两国政要就相互开启贸易、航空、航海、渔业等领域友好交易与互通的商议中，田中角荣向周恩来总理特意提出了“日本政府申请进口中国藠头”的请求……此举让包括周总理在内的中国官员很是惊奇：两国贸易往来的内容与种类有许多“大件”，一个首相为何单提一种“细小”的藠头？——原来是“中国藠头曾救过首相的命”！细问：怎么回事，在哪里？……田中角荣回忆道，1939年秋天，那地方有好多水，地名中有“青”与“岛”二字……总理闻言马上请人找来一份中国地图，指着山东青岛地域请其辨认……田中角荣一边摇头，一边又蹦出几个关键词：“湖南，湖南”“长沙会战”“那地方有一庙、一墓、一牌楼三个名胜古迹”……后来，周总理紧急指示总参谋部找来一份抗日战争期间的军用地图，才进一步辨识清楚。田中角荣首相所说的地方，原来就是位于湖南省北部，南洞庭湖边的湘阴县三塘镇（过去称“公社”），所说的“青”与“岛”二字，是指紧邻三塘镇西北部，位于南洞庭湖中的青山岛。至于提及的三个古迹，则正是该镇境内有着“三湘七泽第一胜迹”的黄陵庙、二妃墓与千秋书院牌楼。史载：田中角荣访华时，毛泽东主席正在病中，主席还是在书房里带病接见了田中角荣。临走，毛泽东主席还送了田中角荣一套《楚辞集注》。

在过去的计划经济时代，一种商品的出口须有十分具体的外贸“配额”与“指标”。对此，乡亲们有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称之为生产食品的“准生证”与“尚方宝剑”。也就是从《中日联合声明》公开发表不久，一个专供日本藠头的生产与出口，当时还属于乡镇企业性质的“三塘酱厂”便在南洞庭湖边诞生了。现已年逾古稀，被称之为“酱厂元老”的姜凯林、吴立早、柳彩亮三位老人，回忆起当年三塘人民产藠、制藠的热情与盛况仍是赞誉有加，记忆犹深。

三塘酱厂新上任的领导们深知，要保证好“出口”，先要有好的“进口”，要让“巧妇”无“断米之炊”的道理。他们一边动员乡亲们扩大种藠面积，一边精心指导乡亲们种藠……建立三塘绿色食品藠头基地，实行标准化栽培技术。当年全镇便有近10万亩土地进行轮种，优质单芯长柄藠头喜获丰收，运送藠头的独轮鸡公车硬是在厂区门口排起了五、六公里长的队伍。也就是这个时候，长沙、武汉、上海等地大学和科研机构的食品制造专业的专家来了，连日本辰已商会、山本食品工业株氏会社的制藠专家也到三塘“凑起了热闹”。

1979年6月，三塘酱厂建成投产。1981年8月便与日本横滨市签订了250吨“三塘牌”藠头加工销售合同。1982年、1983年该产品分别荣获省优、部优产品称号和证书。又至1988年10月继“三塘牌盐酸藠头”荣获中国首届食品博览会银奖后，其后的“三塘牌酸甜藠头”、“三塘牌咸香藠头”等产品连续十多年间，则几乎年年囊括了中国国际食品博览会、湖南省国际食品博览会的金奖与银奖。2005年，三塘长柄单芯藠头被国家质检总局评为中国地理标志产品。

三塘酱厂办好了，乡亲们得了实惠，省、市领导们更是重视与高兴。1994年11月，时任湖南省人民政府省长的杨正午视察三塘酱厂，高兴地题写“三塘酱厂”厂名。至2000年5月16日，已任省委书记的杨正午，再临三塘，高兴之余，第二次题写了“三塘酱厂”厂名。连杨书记自己都笑称，因为喜爱，让三塘酱厂见证了他书法作品水准的提升与进步。

民谚云：乡人三大苦，打铁、制藠、做豆腐。要将看相好、品质好的三塘新鲜藠头制成酸甜、咸香、亦或麻辣藠头，有两道劳动强度较大的工序。一是一周后须将精盐腌渍的藠头每两天倒缸一次，须连续三次。以保证盐汁均匀，激活从藠头体内散发出来的化学分子；二是一段时间之后，还要将从缸内取出的藠头用清水反复漂洗、冲刷干净并竹篾晒席沥干……后来，三塘酱厂又对藠头加工的十四道工序进行了革新改造，使加工的咸香、麻辣、甜酸藠头外形颗粒完整，大小均匀，无霉斑白膜；藠头呈白色或黄白色，表面有光泽；咸、辣、甜、酸味道适度，白皙透亮，肉质脆嫩，汤汁清晰。

吴细良现为湖南海日食品有限公司董事长。他父亲吴立早曾任三塘酱厂生产厂长多年，故因吴细良便被乡亲们虽有些戏谑，但也十分亲切地称之为“酱二代”。海日是继三塘酱厂之后，在家乡相继兴办了振湘、华鑫、天湖等十余家藠头加工企业中，办得最好、最成功，也是走得最远的一家。——“倚天照海花无数，高山流水心自知”。

吴细良1998年从湘潭大学数学系毕业后，继承父辈的衣钵，考入了日本拓殖大学读书，决心师夷长技以自强。吴细良东渡扶桑求学，无奈囊中羞涩，他每日凌晨两点起床，骑着自行车要赶在六点半之前将480份《朝日新闻》送至每家每户。暑假期间，还同时兼打三份工。吴细良后来回忆说，在日本学习与掌握了专业的制藠知识与全自动的生产加工技术倒在其次。主要是学习与激发了工作当中如何注重细节，严控质量关，时刻精益求精的习惯与精神。比如：他从藠农手中收购成品，单是在农药残留的检测上便要进行四次：收购地里检测一次、泡进池中检测一次、切成成品检测一次，成品出来后还要检测一次。他笑言，每次与海外客商谈销售，产品质量与要求的细节往往要谈一、两天，谈价格却只有一、两分钟。是故，吴细良所领导的海日公司一跃成为目前全国最大的藠头加工出口创汇企业，与湖南省农业产业龙头企业，并被湖南省检验检疫局评为一类企业。

从2004年吴细良回乡创办“海日”开始，他深感家乡的优质藠头缺乏深加工，没有自己的品牌，难以卖出好价钱，继而“藠贱伤农”的现状。为了“不甘心老家的藠头被贱卖！”，吴细良先是从加工技术上寻求突破，打响“海日”品牌；又与一千多户乡亲们签订了保质、保量、保价的藠头“三保合同”；还免费为镇里的贫困户提供优良藠种和有机化肥，出资为藠农们传授种植技术。作为湖南省第十届与第十一届政协委员，以及湘阴县藠头协会的首任会长，吴细良还不断聚焦“三农问题”，为藠农增收、为藠头增产、为藠头的保质与安全问题多有发声。

一枚小小的藠头，从楚国故地出发，过洞庭、经长江，漂洋过海，经几代三塘人的努力，硬是在日本、韩国等地，下一步还将在东南亚及欧美市场扎下根系……成为了他们的“菜中灵芝，佐餐佳品”与味蕾深处的记忆，也给这些海外客商与食客们平添了一道难以抹去的异域乡愁……

三

小时候，自小便在洞庭湖边放牛、牧鸭、扯猪食的我们，常见湖洲的草地上、杂树间、荒冢旁许许多多的湖葱野藠。它们的鳞茎很小，多为独瓣，叶茎纤细，且扎堆成片成片地生长。虽人与牲畜皆可食用，但味道辛辣……唯有野外渔获时，在干牛粪当柴、大河蚌壳当锅的鱼肉里丢上几把用手扭碎的胡葱野藠，却是感觉除腥去腻，风味独特。记得有首儿歌是这样唱的：胡葱葱、野藠藠，小孩子呷了撒斜尿……后来，见识增加，书也读多了之后，才知野葱与野藠属长期自然进化的纯野生物。被称着是“家藠”的家乡特产长柄单芯藠头，则是乡亲们在长期的生产劳动中通过驯化培育出来的……其中有细叶藠头、宽叶藠头、竖叶藠头与甜叶藠头等多个品种。家乡三塘藠头，多为细叶藠头是也。

儿时的记忆中，藠头有多种称谓，有叫小根葱、小野葱、小瓢葱、小瓢把的，也有叫野蒜、野葱、野藠的，更有一种形象有趣的叫法，直接称之为“白鸡腿！”。记得我们从农村小学发蒙，读书读到五年级了，同学们几乎都不识藠头的学名“薤”字，大都干脆念半边，读jiu，韭菜的韭。感觉两者的长相与味道确有许多相同相近与相似之处。

藠头本为不起眼的蔬菜。仿若只有酒宴前健脾开胃，酒醉饭饱之后作为助消化、解油腻之物，人们才伸出抖索的筷子，夹住一个个白色的圆物，丢进口腔，品出酸中带甜、甜中有酸、清香脆蹦的味道时，大家的话题才会说到藠头，作为繁华过后的补白。唯有朴实无华的乡亲们有些不同，他们把藠头直接与鸡腿相提并论，足见对其的偏爱与喜欢。在缺衣少食的年代，平常人家只有过年过节家人们团聚时，才能吃上一顿难得的猪肉与鸡肉。慈祥的母亲或奶奶们将两只黄澄澄香喷喷的鸡腿，深藏于一大蒸钵剁碎并煮熟了的鸡肉、蘑菇与用菜刀背拍碎了的藠头之中……两只完整的鸡腿只有家中年龄最小的弟妹才能享用，是为惯例，其它家人少有奢望。

乡愁又起时，在饭桌上只要见到藠头，八十多岁的父亲多会重复地讲起“白鸡腿的故事”。说是两个邻居大伯，挑了一担藠头上集市上卖掉后，见比平常多卖了几张卷了角的毛票……寻思找点什么好吃的，犒劳一下。柴火饭庄，顾客与店小二便有如下对话：“两个贵客吃点什么呀？”“你们这里的招牌菜是什么？”“白鸡腿！”“那就来一盘！”……待菜上来，两位大伯拿着筷子左挑右翻，将信将疑间夹了一砣裹了油炸面粉的“鸡腿”，丢进口中咀嚼一番之后，才大呼上当……原来，他们花了不菲的价钱，点的“白鸡腿”菜肴，原来就是他们刚刚才从自己的竹筐中出售出去的藠头！

藠头生美味，天下识三塘。

杜甫有诗：“盈筐承露薤,不待致书来。束比青刍色,圆齐玉箸头。”玉箸头，即藠头也。宋代洪咨夔在他的《答骆肖秦》也有写：“过我葵榴巷,留君笋薤厨”。附和的还有宋代的梅尧臣，他书: “空山旧迳绿苔满,古寺斋盂白薤蒸。”诗中的“薤”字，肯定还是藠头。足见过去的文人墨客呼朋唤友、迎宾待客时，仍把藠头作为了美味佳肴的不二首选！

过往岁月中，家中的老奶奶、老外婆与母亲们均会做浸水坛子。只见她们找来优质的长柄单芯藠头，洗净阴干，或浅晒半日，不带生水；再放入一些精盐、白醋与紫苏，以及一些切片的生姜；然后倒满早已烧开冷却的开水……置入一个由湘阴岳州窑专门生产的大货窑浸水坛子中，密封。浸水坛子常以素胎为主，也有的略施酱釉成青釉，形似水桶，两头小、中间大，上露双唇的顶部配以状如蒸钵一样的陶盖。为确保坛内无细菌侵入，制藠人还会在浸水坛子上部的双唇缝隙间倒上一碗清水，让其较好地自然封闭。自然发酵后的浸水藠头十天半月后开封，即成美味浸水藠头。

被乡亲们视为祖传之物的浸水坛子只要使用得当，不让生水或脏物进入坛内，能百年不坏。更为神奇的是，乡亲们不但可以用浸水坛子预测天气，而且还可以通过其好坏的质变，预测其家庭运程的好坏。哪天发现浸水坛子双唇里储存的清水不断地冒泡，且顶击坛盖发出“咕咕——咕咕”的响声，第二天多会刮风下雨。如果突然发现坛子内的浸水无故变味或变坏了，家庭个别成员多会突发急病，或仕途受阻……几年前，九十高龄的邻居甘娭毑，一日一坛陪嫁且辗转跟着老人搬了六次家的浸水突然坏了。老人忧心忡忡过了两日，第三天便传来了正在外地做生意的儿子出了车祸的消息……

前面提及的“一坛浸水藠头救了日本首相的命”，便是家乡甘奶奶、王外婆、钟妈妈们等精心制作的这种浸水坛子。

藠头能治病，其实是早就被写进了许多医药典籍中的。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指出：“薤，生则气辛，熟则甘美。种之不蠹，食之有益。”《神农本草经》中则说：“治金疱疮败，身轻者不饥耐老。”《新修本草》则提：“薤乃是韭类……白者补而美，赤者主金疮及风。”还有《食疗本草》更是具体：“患寸白虫人，日食七颗，经七日满，其虫尽消。”寸白虫，即绦虫，主要在牛肉、猪肉、鱼肉之中寄生。

具体到乡亲们的日常生活中，便是感觉藠头有助消化、解油腻，健脾开胃、舒筋益气，抑菌防疮、预防心梗，以及降低血糖、软化血管、美容养颜、治疗各种肠道疾病等多种功效。日本京都府立医科大学研究证实：藠头提取液有很强的抑制癌细胞效果，长期食用具有保健、治病、药理和佐餐等功效，被誉为“菜中灵芝”。是故，日本、韩国人探亲访友，如能提上一个用小瓶装上的十来颗酸甜或咸香的三塘单芯长柄藠头，则会多被视为难得的馈赠佳品与珍品。

中国的传统中医有一个方歌：“瓜蒌薤白白酒汤,胸痹胸闷痛难当,喘息短气时咳唾,难卧仍加半夏良。”轮到钟爱有加、受益良多的乡亲们表白，则更为通俗易懂，直接到位：“藠头如药吃几颗，郎中不打门前过。”“藠头上了市，药店关了门！”

如此这般，三塘镇文化站站长、长期致力于藠头文化研究的钟建文老师还言词凿凿地坦言，说“藠头还有助于爱情！”，不信请看：六月芒种季节，刚好采收藠头。夏日清晨，正是“我欲因之梦寥廓，芙蓉国里尽朝晖”的大好时光。在墨绿如画、茫无涯际的藠田里，一大群身穿长衣长裤，头戴遮阳斗笠的妇女们正在忙着采收成熟的藠头。也许是沙壤土地肥沃，藠头喜欢抱团生长之故，成熟的藠头只须扯住茎蔓，便一扯一大蔸，蔸蔸足有两、三斤重……不一会，谈笑与惊呼声间便有情歌飞扬。“情姐厨房泡藠头，泡好藠头满屋香。我的咯哥哥呃，喝了我的藠头水，不成相思也成痨。”……这边唱起，那边和：“吃姐的藠头咯，谢姐的菜吔，不是姐姐我不爱！等我装船藠头去汉口，金银财宝满船舱，回来再牵姐姐的手。”……

古朴自然的家乡，以前家家户户难有多余的余钱剩米，自由恋爱的男女也是极少极少，大都要通过媒婆说项，互看人家，再走订婚——结婚程序。这其中，“互看人家”尤为重要。所谓“互看”是经巧嘴媒婆牵线搭桥后，女方要去到男方家看看，男方也要去女方家访访……这时，男女双方互动时，能在对方家高高的木床底下，看到许多储存的冬瓜、南瓜、地瓜（红薯，家乡人称“回坨”），特别是许多浸水及泡藠坛子……便知对方家是“勤劳人家”与“殷实人家”，很会过日子，婚事十有八九能成。那个时代的普通农家，一年四季总有一、两个月的“米荒”“粮荒”时光，所说“忙时吃干，闲时吃稀”“主粮不够，瓜菜代”等说的正是此中情景。还有，家乡当时的浸水坛子，相当于现时的“冰箱”，除浸泡藠头外，还可浸泡黄瓜、菜瓜、茭瓜、地瓜、豆角、刀豆、萝卜、大蒜、生姜、莴笋、紫苏、白菜梗、苋菜梗、莴笋皮……甚至还可以浸泡浅晒后的牛肉、猪肉、鱼肉等等，也均是长时间不坏。

在乡亲们若有所思，虽然感觉艰苦但也不失欢欣的回忆当中，他们均是笑称过往的家中有两个银行：一为“鸡屁股银行”，二为“藠头银行”。又因藠头发挥的经济作用最大，被称着是“藠头大学生”“藠头楼房”“藠头汽车”，甚至“藠头老婆”的说笑在家乡已成习惯。家住三塘镇龙华村的吴沉香，籍贯平江县江市乡菖蒲村人。她至今仍笑言，她是他老公戴细宗用两担藠头将她娶回三塘的。后见三塘这地方，水美、地肥、人和、藠头香……她又将表妹、堂妹、同学、邻居等介绍嫁到了同是三塘镇的千秋、军民、白雪等村庄，前后整整十人。

“月亮走，我也走，我给月亮背花篓。一背背到园门口，打开园门挖‘鸡腿’。白鸡腿长又长，个个都像棒棒糖”……此刻童谣又起，又让人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回忆起了许多古人对藠头的赞美与感慨：“闺中少女采藠去，青草湖西散晚霞”“洞庭犹在望，藠香共谁闻。”“乡人迷香藠，青衣偎紫花。洞庭清绝地，万古一长嗟。”……

魂归汨罗江畔的伟大诗人屈原，在他的《楚辞》之《宋玉答楚王问》中专门有篇《薤露》，诗云：“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此为一首经典的挽歌，诗句从薤上的露水容易晒干起兴，写人生短暂，又以露水干了，明天还能再降落，反写人的一去难以回还。歌词感怀缠绵舒缓，伤悲之情令人叹息不已……《长歌行》中也有类似的句子：“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薤露歌若斯，人生尽如寄。”

藠头，藠头，欲说还休……前些年，随着经济多元化发展，单就藠农收入而言，种藠与制藠确不如挖沙子、办猪场、搞养殖、做烟花等来钱快……诸如此类，致使三塘镇优质藠头的种植面积与藠农的收入曾一度陷入低谷。有道是“要想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近些年来，三塘镇党委与政府勇敢地承担起了“领头雁”与“助推器”的作用，通过组织成立“藠头协会”、“藠头种植合作社”、实施“订单藠业”等多种方法，硬是确保与实现了广大藠农们的“两稳”与“两增”，即稳定藠头产量和藠头价格，实现藠头增效与藠头增收。

如今，只要车至三塘，迎面就会见到上书“藠头之乡——三塘人民欢迎您”的一座虽简朴但也不失巍峨的绿色牌楼。其楹联也尽显“三塘特色小镇”的外延与内涵。左书：舜帝南巡万藠飘香开怀互答有渔歌；右联：湘江北去百舸争流同心协力酬壮志。

藠头收获的季节，也是洞庭湖涨水形成汛期的时候。满湖的碧水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尽显“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壮丽景色。此情此景，我脑海中联想并显现出的竟是下午刚在三塘镇新兴村一片地势稍高的藠田中看到的一幕：一块刻有“清诰封建威将军钟公讳紫云之墓”文字的墓碑在风中孑立，古朴幽然……还有一句墓葬主人曾学写湘军统帅曾国藩的一句诗词也愈发清晰。原来，出生在清道光年间的钟紫云早年曾在三塘镇的“千秋书院”读了五年私塾，后回村种藠，太平天国运动风起云涌之时，他追随左宗棠，入主曾国藩统领的湘军大营，因军功累迭被清廷诰封“建威将军”。光绪三十年后，他从署理福建陆路提督、兼任建宁镇总兵的任上告老还乡，铸剑为犁，边种藠边研习诗文。后来，老人请人用檀木制匾，镌刻了如下诗句，以期昭示后人，代代相传。

千秋邈矣独留我，百战归来再种藠。

【作者简介】李清明，湖南湘阴人，暨南大学新闻系毕业，高级工程师，注册建造师。一级作家，财经专栏作家，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为广东省文学院签约作家 ，湖南文理学院客座教授。

自1983年开始在《人民文学》、《花城》、《美文》、《读者》、《作品》、《散文》、《黄河文学》、《湖南文学》、《散文选刊》等报刊杂志发表各类作品300余万字。出版的作品集有《滚石上山》、《梦起洞庭》、《微雨独行》、《股海无边》、《寥廓江天》、《清明复清明》、《牛铃叮当》、《烟雨湖山》，以及《水乡月色》系列台湾版散文集三本等。曾获冰心散文奖、孙犁散文奖、“长江颂”散文奖、“全球华人散文大赛奖”、 “我心中的澳门散文奖”、“全国晚报副刊征文一等奖”等奖项，作品连续多年进入《中国散文年选》、《中国精短美文精选》、《中国散文排行榜》、《中国散文100篇》等各种选本，多篇散文被选入大学和中学的语文教材及高考语文试题，有作品被译为俄文、日文、德文、韩文出版。

散文《牛铃叮当》被选为2013年浙江省高考语文试题,占现代文阅读2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