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月02日 星期六

刘琳,别红,千万别红


刘琳,别红,千万别红

在与演员刘琳进行了一场超过4个小时的长谈后,我们基本可以确认两点——第一,这可能是演艺圈对自己的业务能力最自信的女演员……之一;第二,这可能是演艺圈最不希望自己走红的女演员,应该不用「之一」。

文|三三

摄影|尹夕远

刘琳还没到,经纪人李缙已经开始打预防针,「一会你见到她就知道,不像演员的演员,和生活中的姐姐一模一样。」

没一会儿,刘琳来了。她介绍自己的包——一个塑料环保袋,价值50元;还有那对耳环,一对景泰蓝的小吊坠,在南锣鼓巷买的,她随手摘下来,说出了购买的时间,「30年前」。她用了两个「绝对不会」来表明自己对于购买奢侈品的态度,因为,「不需要靠这些东西去彰显」,还因为,那个花费可能是爸爸妈妈、姐姐姐夫曾经一到两年的工资,「太心疼了」。

刘琳出生于北京,从有自我意识起,就认定自己要做演员。1993年,她考入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与徐静蕾、刘孜等成为同学。起点架得很高,在校期间主演《夜半歌声》,张国荣曾设宴款待她和黄磊,刚毕业又在《过年回家》中饰演误杀姐姐的女犯人,和李冰冰一起摘得第13届新加坡国际电影节影后。

但此后17年里演员生涯中,她演的配角远远多于主角,说不遗憾都是假的,毕竟她一直自信于自己的能力,「至今不怵任何大牌」,但也早早就习惯了不去争奇斗艳的人生,上大学时就不介意演老太太——不争不抢不夺人风头,这是刘琳的性格,也是她独特的生存哲学。

去年,因为电视剧《知否》中「大娘子」一角,刘琳上了两次热搜,「凑活着过吧,还能离吗」的剧照被做成表情包红遍全网。再往前,她演《父母爱情》中的农村妇女江德华,获得金鹰奖最受观众欢迎女演员奖。今年的配音综艺《声临其境》,她又获得总冠军。

刘琳,别红,千万别红

描述「大娘子」的表情包

聚光灯放大了她的不适与害羞。听到赞美时,她喜欢捂住嘴,身子一直往后退。场工给她搬椅子,她不住地点头说谢谢,一起合作的男演员常用一个动作模仿刘琳,大伙一看就心领神会,点着头,「谢谢谢谢,啊,谢谢。」「大娘子」火了之后,她几个月都没睡好,不习惯,最惶恐时,生理期都乱了。

制片人卢静平时喜欢观察演员。很多演员一般都不太搭理副职、普通工作人员,但刘琳经常和他们聊天,拍《隐秘的角落》时,有一次过中秋节,她还为这些人张罗了一桌饭。在片场,明星们的房车一定要很大,且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到开演了还得去七请八请,有的几十分钟才能下来,身边打伞的、递纸巾的,七八个人,刘琳正相反,「你不用理我,我不会觉得被冷落了什么。」

不想红,不想做明星——如今,说这话的人太多太多,但同样的话被刘琳说出,可信度骤然提升,毕竟,没有多少人真的如她一般,像防贼一样防着自己走红——北京CBD写字楼的咖啡馆旁,白领们穿着没有一个褶子衬衣来来往往,刘琳坐在那儿,没有翘起任何一位过客的头,对此,她真的感到无比舒适。

以下为刘琳的自述——

惶恐

我其实特别害怕别人关注我,就是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特别害怕。就像演戏,我也只能演脚踏实地的,普通生活中真实的人。

这一方面是家庭的影响。我爸爸妈妈都是那种本分、善良、朴素的人,他们给我的最原始、最本质的东西就是朴素,善良,真诚。你看像我爸爸,我的姥姥,也就是他的岳母瘫痪在床,吃喝拉撒,那一两年都是我爸爸在照顾。他的这个行为无形当中就会影响着我,所以说我从来没有说自己一定要成为主角,成为受人瞩目的人。

还有一方面是对自我的认知。在北京电影学院毕业时,我和徐静蕾合作了电影《望乡》的一个片段,她演年轻女记者,我演当过慰安妇的老太太。当时我就明白,长相之于演员,与后面演艺道路的命运都相关。我没有觉得我的形象多么不好,只是没有他们那么好,对吧?既然这样,我就踏踏实实演戏,一样会得到别人的尊敬。我记得我跟徐静蕾聊天时还这么说,现在没有那么多机会,没事儿,等我到三四十岁可能有一些什么老头、老太太的角色就会轮到我了。

演《父母爱情》就是这样。那两年的生活算不上顺利,内心挺痛苦的,我的一个好朋友就安慰我说,没关系,你的好运就要来了,没过两天,《父母爱情》的副导演就给我打电话,就说让我去见一下导演,然后和导演见了一面就演了,就这么简单。

江德华她实在是一个太丰富的角色,她不是善良或者愚蠢这样的两个字就能概括的,她是所有劳动妇女的一个集中的体现。

她几乎帮助哥嫂带大了他们所有的孩子,剧中有一幕,侄子对她说,我小的时候你背着我,我老能闻着身上你头上的头油味儿,我说你是嫌弃你姑身上有味儿么。他说不是,是最有人味儿。那一瞬间一下子就能激起你内心的很多触动,所以,拍《父母爱情》的那四个月,我都不是演,我觉得我就是在过德华的那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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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爱情》中刘琳饰演的江德华

还有大娘子,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我会演大娘子这种角色。当时演之前,我还跟导演说,哎呀,她每天就这样大大咧咧的,观众得多讨厌她啊,导演说没关系,你只要本着你的这种善良,大娘子对孩子的这种爱,只要有这个底线在,怎么演都不会出错。

《知否》的导演张开宙是《父母爱情》的摄影师,他很了解我,他觉得我肯定没有任何问题,就是你在一个那么信赖你、欣赏你的氛围中,你想怎么演就怎么演,就这样。

但我是真没想到观众会这么喜欢这个人物。我的微博还是在《知否》播出的当天才开的。之前我都不上微博,也从来都没看过热搜。大娘子上热搜那天,我们宣传的小姑娘打电话时都哭了,说上热搜了,她们知道上热搜有多难。

但大娘子火了以后,我几个月都睡不好,很紧张。这火了以后怎么那么烦呢,每天各种采访、拍照,排满了,过去从来不是这样的,过去拍完一个戏就回家,跟孩子、老公在一起待一阵儿,再去拍一个戏。所以我很不适应,生理期都乱了,你想想。

现在身体倒是适应了,但是心理还是没有那么地适应,我现在了解热搜了,但看到热搜我会紧张。我是想演最好的角色,但是我不想成为焦点,就是觉得能不能就给我一个好的角色,让我踏踏实实在一个组里一待?而且最好一待就不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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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中刘琳饰演大娘子

我这辈子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干别的,从小就坚定自己可以做演员。

上幼儿园时,我就很好表现,爸爸妈妈生活状态挺好的,但我经常会想像他们离婚了,我从法院里走出来的那个样子,对着镜子看自己表情是什么样。还会和好朋友过家家,她当新娘我当伴娘,表演怎么去招待宾客,就是那种无实物表演。去奶奶家时,还会跟楼上的姐姐还有我姐姐一起做游戏,我扮演先进工作者,她们嫉妒我,对我冷嘲热讽的那种样子。

我父母在航天部工作,都是技术工作者,和演员这一行没有任何关系,但我从小就努力的去营造这种关系。上一二年级时我就特别想去银河少年儿童艺术班,还去考过唱歌,但嗓子不好没有考上。初中时就说服爸妈,让他们给我掏学费,业余时间去中国儿童艺术剧院学表演,那时候每周学习两三次,都是晚上去,我家住五棵松,儿艺在王府井,那么远的地方,我就自己坐着公共汽车去,学完了晚上再回家。

总之,就是极尽所能的要往这个圈里钻,所有的触角都展开,只要能够得上、沾得上边。平时我还会经常看一些电影的杂志,把一些好看的影星都贴下来。后来考上北影后有个同学,我小时候还剪过她的《多梦时节》。

高中的时候,我就开始想考各种学员班。去考总政话剧团学员班,一试二试三试都过了,最后一关,要跟别人合作一个表演,演了一半,我停下来了,走到评委那儿,说老师,您给我换一个演员,他不会演戏。那个评委老师当时特别生气,说你回去,继续把小品完成,你要学会跟人家合作,不论给你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演员,你都要把工作完成。

当时我其实没想通,我觉得我没有错,就是他不会演戏连带我也没考上。后来直到真正地进入了这个行业,我才意识到,做演员要学会跟人合作,你不是永远都能碰到心仪的人。我们也许昨天还不认识,但是今天在现场,两个人眼神一对就得知道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他们经历了所有的沧桑,磨难,就这种感觉,你怎么去找?你遇到的这个人并不欣赏,怎么办?

我曾经也和不太欣赏的人合作,一开始也很痛苦,我怎么把我的爱放到他的身上。我就仔细观察他,看他脑袋上的每一根白头发,看他的眼神,他有时会躲闪,他的不自信,我会觉得,人家无法一下子感受到戏里的那种悲与痛,但是他在努力,真诚度够就可以。我还会去查这个人的资料,查他的过往的生活,想象他曾经的不容易,看他身上可爱的地方,慢慢的你的心态变了,立刻就不一样了。

我很感激那个没有录取我的老师,也正是因为他没录取我,我才有了考北京电影学院的机会。

当时考试的时候,我正在拍我人生的第一部电影《高楼边》,跟朱旭老师、吕中老师,还有姜武,都是非常优秀的演员,所以我是一边拍着那个戏一边上着高中,然后还一边考试。拿准考证的时候,我因为要拍戏,组里就派了一个副导演去帮我取。当时代班的老师就很生气,说她现在还没怎么样,还没考进电影学院呢,就想耍大牌,必须让她自己亲自来。副导演跑回来跟我说,给我吓得哆哆嗦嗦,赶快就去学校找老师,老师劈头盖脸把我一通骂,办公室骂完了还在大堂骂,来来往往全是学生。我当时满脑子就在想,老师都把我骂成这样了,我是肯定考不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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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楼边》中的刘琳

走出电影学院,旁边有条小月河,我就沿着河边走,哭没哭都忘了,就记得想跳河。但后来我还是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其实老师他就是给我一个下马威,就是要让你懂得你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别以为你已经演过几个戏了,就怎样了,你就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要从头做起。

所以这些年,虽然说我是一个演员,但我从来没有觉得这是一个什么不一样的特别的职业,我就是一个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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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时,刘琳与黄磊主演了电影《夜半歌声》

平衡

我热爱演戏,心里只有这件事,脑子好像也装不下别的。有一天我回家进门,一边还说着话呢,然后越过我老公,走过来还跟他在说什么,然后发现门还开着就去关门,那时候我突然间就想,我们刚才这一番话的调度可以用在一些戏里。

对于表演这件事,我也一直是自信的。因为在最初学习表演时,每一个老师都是欣赏我的,给予我肯定,真的,从来没有老师不欣赏我。我能感受到他们对我的喜爱,这带给我一种自信。即便上大学以后一看,女同学都貌美如花,我也会觉得虽然不如她们长得好看,但是在演戏这件事上,我绝对不会输。包括现在也是,在任何剧组里我遇到大腕一点都不会怵。

早年在剧组,没有助理,谈钱、谈档期都是靠自己争取。曾经有一个演员,我们俩第一天拍戏的时候,他说来,过来,刘琳,咱们一起聊会儿,但我是不聊的,因为进入现场呢,我没有时间跟你聊,聊就把我的神给聊散了。我说,不好意思,今天第一场戏,我去准备准备啊。他说好的好的,至此以后除了对词他就再也不理我了。有一天拍戏的时候,他就对我说,你走到那边去,你走到那边,怎么怎么,我就一股脑地脱口而出,你管我怎么演呢,我愿意怎么演就怎么演,吓死人你知道吗?然后对方就是,行,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还有一些非常有名的演员,他在演戏的时候会清场,不能看嘈杂的人,周围甚至都不能有人动,每当这个瞬间的时候,我就觉得我还挺牛的,因为我可以做到,扫清这一切,我自己就可以扫清这一切,我觉得这是一种适应环境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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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琳在《声临其境》中谈对演员行业的坚持

但在剧组之外,我几乎没有任何社会关系。很神奇,什么人脉我也搞不清,跟人家拍完了戏,也不好意思主动留导演的电话,孔笙导演的电话我都一直都没有。哪儿好意思,我说导演,您给我一电话行吗?我总觉得如果真的人家想要跟你交往的话,人家就会加你的,我是这样一种想法。后来是我拍了正午阳光这么多戏后,才加了孔导的微信。

我和老公都是这样的。记得我们拍《父母爱情》时,其他演员的家人来了,都叫了一桌的人去吃饭,摄影师,还有好多演员,包括叫上我和我老公。我老公就说人家都请客吃饭,咱们也请吧。我说不是不愿意请客,或者不愿意掏这个钱,我是觉得在这个饭桌上,我们都不会说那种官面台面上的话,就是你作为主人、一个中心去张罗,我们都不会。

他在那儿陪我的时候,就是我拍戏了,他就在家里看书,我不拍戏的时候两个人就骑个自行车在青岛转来转去,他也从来不去现场,也不烦我,过最简单的两个人的日子,就是这样。

我们俩2008年结婚,他是一个摄影师,我们没有结婚钻戒,也没有办任何婚礼,就是一家人吃个饭,然后我们俩只有一辆十万块钱贷款的汽车,就结了婚了。人年轻的时候,总是喜欢处于一种燃烧的状态,特别是对表演,我会折腾自己,让自己的内心不能那么安静,但我老公是一个很平静的人,我儿子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我现在即便是拍一些内心非常痛苦的戏,回到家了以后,看到他和孩子那两张平静的脸,就觉得特别幸福。

我们现在的分工是,他在家里照顾孩子,因为我觉得男孩子可能更多的需要跟父亲一起成长,然后我每年拍半年戏,在家待半年。他的生活并不枯燥,每天读书啊、学很多东西,他觉得很丰富。我在剧组的那半年,很享受那种独处,等拍完戏回到北京的时候,他和孩子来机场接我,孩子叫「妈妈」的那一瞬间,我一下子就回到了母亲的状态。

对于钱,够花就行,演员比一般工薪阶层还是要赚得多。平衡家庭和工作,对我来说不算一件太难的事,很多人平衡不了也许是想要的东西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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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我虽然不在演艺圈的中心,但也从没担心过没戏演,除了生完孩子刚回来的那段时间。

《父母爱情》拍完后没多久,我就怀孕了。我生孩子,那可就真是生孩子,从怀孕第一天开始,我就什么工作都不接了。整整两年,纯母乳喂养。我老公也停下来不工作,两个人在家,靠过去那点积蓄,一块带孩子,没有请保姆。

我当时觉得才两年,再说我还有《父母爱情》这样的角色,但就两年的时间,等我再出来时,又是一个新天地了,就是忘了你啊,你就是没有戏拍啊。我太天真了。

那时我刚到一个新的公司,大家开始给你找戏,很困难啊,价钱很低,低到了刚毕业最原始的状态,几万块钱,一个整个戏。我记得我1999年拍《回家过年》那个电影,还要几万块钱呢。

我就挺震惊,怎么这个世界会这样,拼命在打电话,问导演、制片人,现在这是一个什么世道。他们说你必须重新开始,重新回到别人的视线里。当时我觉得不仅这个行业,很多行业,对生育的女性都太不公平了。

我认识的一个女演员,她怀孕五个月的时候还在拍戏,孩子生完一个月,马上就进组。当时,我们俩在一个组拍戏,我好钦佩她,那么大的八百场戏,那么长的台词,晚上要喂孩子,还要背台词,白天还要挤奶,我们这儿等她,说她在挤奶呢,我听着都心酸啊,就为了在这个圈里立足,女性多不容易啊。

在我重新回来的过程中,你还需要面对时常发生的不尊重。之前就有一个副导演,我跟他合作过,没有任何矛盾,他对我见面也很客气,当时,我经纪人问他有没有琳姐合适的角色啊,他过了一天才回微信,话说的很不好听。

还有一个戏,副导就是指挥来,指挥去,你去往那边站站,再往那边,完全把你当成群演的那种。也许他不了解我,或者他觉得,我演那角色那么小一点点,不是一个主要的演员,态度就很差。但那个时候好像已经很难允许你再去挑挑捡捡,你能有机会就不错了,就去拍吧,别人即便对我态度不好,那就装没看见吧。

那段时间家人给我的安慰还是挺重要的,我先生他是农村的,我当时还想过大不了就和他到农村老家种块地,种茶啊,开民宿,就归隐乡间了。

这也让我有点怀念过去那个时代,那时候大家都很简单。我记得当年拍《过年回家》,我跟李冰冰还住一个屋呢,我们俩一块洗澡,聊着天,她说她喜欢什么什么样的男生,我说我喜欢什么什么样的,二十六七岁的女孩、女演员在一起多简单,多单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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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回家过年》中的刘琳和李冰冰

还有颜丙燕。我俩冬天在广东拍戏,住一个屋,晚上就一块聊天儿,就像姐妹一样的那种,互相聊天,聊拍戏的感受,特别自然,多有意思啊。

现在,一切都很快,竞争也很激烈,那个高峰就那么点地儿,你站上去了,别人就不能站上去吗?我害怕羡慕嫉妒恨,也害怕被人关注。我经常跟经纪人说,咱们别太红,前一段参加《声临其境》,我一直说不要得冠军,说这话别人都会觉得我特假,你得了才这么说。但我是真的不想拿那个冠军,因为你得到一些东西之后,也会失去一些东西。

所以,拍戏之外,我不愿意那么抛头露面,不愿意去争一些东西,我跟女演员们在一起相处关系都很好,我不会去夺任何人的风头。我现在只是觉得,以前对于拍戏所有的不满和抱怨,是不应该的。因为我从事着一个我喜欢并且又擅长的一个事,多幸福啊,太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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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望

在我开通微博之前,我的粉丝都是找到梅婷的微博,通过她来传达对我的关心。其实,我从来没觉得他们是粉丝,都像朋友一样相处,我有时会给他们打电话,汇报一下我最近在干什么。有一次回复一个铁粉的微博私信,我问他,你能给我留一个电话吗?他以为我被盗号了,就说你是谁啊,他很负责任,还赶紧在群里说,刘琳老师被盗号了。

有一位大姐,50多岁了,真的一直像一个大姐一样特别的爱护我,她都退休了,之前来北京的时候,说特别想见我,然后我就请她和他们一家子一块吃饭,带着我老公和孩子。大部分粉丝还能够跟我保持联系,是因为他们从《香樟树》开始,到《五号特工组》,一直陪着我走到今天,他们希望看到我夺目的时候。

我记得特别清楚,之前拍一个戏,剧组里所有人都很喜欢我,都说刘琳这个人真好什么的,后来那个导演半开玩笑地说,那是因为她没红。这句话我印象特别深刻,我会告诉自己,红了我也会是这样,不会改变。因为平等是我最在乎的事,人与人之间的平等。

我最接受不了的是,有一些男明星一直让女助理帮他拿着包。当我有一点点知名度的时候,我能够明显感觉到身边的工作人员好像很怕我生气,我很害怕那种感觉,就那种,好的好的琳姐,生怕没满足我的需求,不尽如我人意什么的。我特别不喜欢别人怕我,我跟工作人员相处的态度就是,我会把我最丑的、最底层的那一面展现给他们。特别的强调,就是平等,你不要太在意我的感受,就像普通人一样对待我。

我在剧组经常道歉,有的时候因为拍戏着急,对工作人员态度不太好,那个时候,我能敏锐地感觉到他就站在旁边那样了,我再看到他的时候,他会躲我的眼神。这个时候我就知道,哎呀,我刚才伤害他了,我就会跟他道歉,刚才我态度不好,别生气。

有一些演员他们不太care这些,也不是不care,他们不够敏感。我实在是太敏感了,我的眼睛特别尖鼻子特别灵,稍微一点点味道,我就闻到了,或者这个人从我身边飘过去,身上传递出来的味道会给我一种感觉。这对我演戏是一种帮助,因为演戏的时候,不光在说台词,你要打开五官,你眼睛看到的,鼻子闻到的,你这个对手演员的东西,他的气息,一点点感受到,然后就还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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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香樟树》到《父母爱情》,刘琳与梅婷的友谊延续多年

还有一件事,就是我们家小孩同学的爷爷,有一天见到我,他骑一个摩托车送小孙子上学,一看我,德华,你知道那种感觉,握着我的手,眼泪汪汪地望着我,好像是见到他失散多年的亲人。一个陌生人见到我,那么真诚地握着我的手,我多感动,我多感动,我挺值得的。有些人见到我,说不出话了,都是先哽咽,我也会跟着人家一块哽咽,好像是两个久别重逢的亲人见面了一样。

我很清楚,这并不是我有多好,是因为他们太爱德华了。作为演员,被人爱,其实都是角色的光辉,我哪有人家德华那般的付出和忍耐,那般的执着是吧,我觉得我没有她那么了不起,每一个演员都是生活在角色的光环中,被角色的光芒照耀着,人家爱你,其实都是爱那个角色。

其实,刚演完德华那段时间,我是有一点担忧的,害怕一直被这样的角色笼罩着,我有点想摆脱这样一个形象,老想演一点知识分子,知识妇女。后来我想明白了,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塑造什么知识女性,不要去想那些事了,就把这一类的最质朴的劳动妇女塑造好就行了,这是我的不可替代性,做好了这一点,就不会有危机出现。

我最近还有一个变化是,我年轻的时候从来不会读诗,那时候成天在外面,去交朋友,要跟大家开心聊天,要释放自己,要谈恋爱啊,要有激情啊,或者说你看着书你想的也都是你的心上人你知道吗,但是岁数大了,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你才真的去领略,这些历史啊,文学、诗歌的魅力。

诗是高度的语言浓缩,比如一场戏它没有语言,没有台词的时候,你就想起诗句当中的几个词,你眼睛中传递出来的就会是不一样。记得那天是拍《坏小孩》,我是演一个单亲妈妈,所有寄托都在孩子身上,当凝望着孩子的时候,就想起鲁米的诗——

「我们一生都在守望着对方的脸,

今天也是如此。

我们是怎样守住这个爱的秘密的呢?

我们以眉传话,

以眼聆听。」

然后我看着他的时候,我就想着这首诗,后来,导演跟我说,那个时刻,我的眼神特别丰富。

我从年轻时就告诉自己,你没有那么青春靓丽,或者别人一下子看到你就会那么地欣赏你,你必须得到三四十岁,有过一定的生活阅历以后,才能够凸显出你的美丽。所以,我一点也不怕老。每次拍完照片,我都强调绝对不许修,不要弄大白脸,这些皱纹什么的,一定要保留——它们代表着我的人生经历,我活着的意义,你应该坦然地接受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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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琳参加《声临其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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