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退场的“达沃市长”:杜特尔特给菲律宾留下了什么?
文/谢图 夏兰扬
编辑/漆菲
菲律宾“强人总统”罗德里戈·杜特尔特将于6月30日卸任,但杜特尔特的时代仍未落幕。
刚刚举行的菲律宾大选中,前总统马科斯之子小马科斯顺利当选总统。杜特尔特之女莎拉·杜特尔特作为竞选搭档的支持,被认为是推动小马科斯胜利的关键因素之一。与此同时,莎拉顺利从家族政治基地达沃市走向马尼拉前台,当选副总统;杜特尔特之子塞巴斯蒂安(Sebastian Duterte)则继承了家族在达沃市的基本盘,当选新一任市长。
总统任内,杜特尔特将在达沃当市长时“铁与血”的执政风格带到了中央。他在国外引起骂声不断,但国内支持率一直居高不下。菲权威民调机构Pulse Asia今年1月的民调显示,杜特尔特作为总统有着高达72%的支持率;即便到了4月,他的支持率仍有67%。如今看来,他有望在支持率过半的情况下结束总统任期,这在菲政坛实属罕见。
杜特尔特一家于2018年的合照。后排左一为塞巴斯蒂安,右三蓝衣为莎拉,前排左一为杜特尔特。
与杜特尔特相比,菲律宾1986年“人民力量革命”以来的每任民选总统都能凭借民望享有一段蜜月期,然后迅速让选民感到失望,从而在支持率上陷入崩盘。许多支持者认为,杜特尔特是唯一一个任内遵守了竞选承诺的总统;面对有关“毒品战争”有违程序正义的批评,有人将其与前新加坡总理李光耀对比,认为非常时期的问题需要非常的解决方案,这恰恰是对政治负责的体现。
暨南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院长、菲律宾研究中心主任代帆向《凤凰周刊》表示,“杜特尔特除了打击毒品引发较大争议外,真正危及其政治声誉和支持率的负面新闻很少。相比之下,阿罗约到了总统后期丑闻缠身,反对派不断掀起罢免她的政治运动,其民望跌到低谷;阿基诺三世执政期间也因为国内政治上的一些突发事件,令民望多次受损。”
六年间,杜特尔特于菲国内发起轰轰烈烈的“毒品战争”,启动了体量巨大的“大建特建(Build,Build,Build)”计划,大量引进外资。菲律宾也是中国发起的“一带一路”倡议的重要合作伙伴。该国外商直接投资自2016年以来一路走高,受疫情影响短暂回落后,2021年再度迎来新高:菲律宾国会政策与预算研究部门数据显示,2021年该国外商直接投资净值达到105亿美元,超过了2017年。
去年以来,杜特尔特不断就未来参政安排改变决定,吊足舆论胃口。如今即将卸任,外界仍在关注他将何去何从。直到5月9日在达沃进行投票时,他给出了一个相对明确的答案:他告诉选民,卸任后将回到达沃,以普通市民的身份继续为菲律宾民众服务。
从达沃出发,又回到达沃。自1988年担任达沃市长开始,杜特尔特及其家族成员便在此处站稳脚跟。为何菲律宾民众对杜特尔特家族的支持经久不衰,最后还让他衣锦还乡?
5月9日,杜特尔特在达沃投票并对支持者讲话 视频截图
向全国推销“达沃经验”
“铁与血”的执政风格来自于杜特尔特在达沃市的执政经验。对此,杜特尔特始终没有“忘本”:比起“总统”,他更喜欢别人叫他市长,甚至在总统府的新闻发布会上自称“马拉坎南宫(菲律宾总统府)市长”。
达沃市位于菲律宾南部,是杜特尔特的老家和他政治生涯的起点。这座城市位于菲律宾棉兰老岛的东南端,犯罪率常年居高不下,曾被《亚洲周刊》称为“谋杀之都”。
菲律宾人普遍信奉天主教,棉兰老岛却深受伊斯兰文化的影响。早年菲共新人民军在此地开展过激烈的武装反抗,后在马科斯政府军管时期被镇压;菲律宾国宝级导演布里兰特·曼多萨2019年拍摄的电影《棉兰老岛》就聚焦了菲律宾军方和当地分离主义武装间的战争。
英国记者乔纳森·米勒(Jonathan Miller)在其讲述杜特尔特执政经历的著作《菲律宾的火与怒》中写道,“棉兰老岛在北部菲律宾人眼中是几世纪以来的‘蛮荒南部’,一直未被驯服。”
达沃市作为棉兰老岛第一大城市,也是菲律宾南部最重要的港口城市,其糟糕的治安状况正是当地复杂的部族、宗教冲突和菲律宾规模巨大的非法贸易相碰撞的产物。杜特尔特声称自己将达沃市这样一个“蛮荒之地”治理得有声有色,不仅消除了犯罪,还积极引进外资,让当地迎来了经济复苏。
达沃市鸟瞰图。
谈到“杀人”和“违法”时,杜特尔特毫不讳言,甚至将话题从老家带到了政治中心马尼拉。“忘了人权这回事吧,我当上总统后,会将所有毒贩、抢劫犯、游手好闲的人都杀光。”2016年5月,他在马尼拉举行的总统竞选集会上如此说道。
恰恰是这种夸张的语言和铁腕的手段,让菲律宾人看到了社会改革的新可能。在杜特尔特之前,毒品问题只是菲律宾诸多社会问题中的一项,但他成功将打击毒品犯罪定义成了社会的主要矛盾。
他试图向整个菲律宾推销“达沃经验”:毒品犯罪率的降低被视作经济繁荣的必要条件,达沃的成功便是佐证。扫毒似乎是一剂万能灵药:他宣称,严格的宵禁、近乎清规戒律的禁烟规定以及臭名昭著的“达沃敢死队”,都是达沃人为实现经济繁荣所付出的代价。
直到今日,杜特尔特仍念念不忘“杀戮”。据菲律宾《每日问询者报》报道,5月6日大选正式开始之前,杜特尔特告诫正在竞选达沃市长的儿子塞巴斯蒂安尽快学会杀戮。“如果你是市长,而你不会杀人,那必须今晚就开始学。如果市长不知道如何杀人或害怕杀人,会有大问题。”杜特尔特说。
如此充满杀气的杜特尔特,因为应对达沃重重矛盾的丰富经验,反而被视为和平与和解的可能。外界普遍认为,相比众多前任总统,成长于棉兰老岛的杜特尔特更能理解信仰伊斯兰教的少数族群,并于任内推动设立“邦萨摩洛”穆斯林自治区,以期恢复并维持南部和平与稳定。
杜特尔特曾宣称,他是菲共创始人何塞·西松的好友,上任后还推动了政府与菲共武装的和谈,但最终谈判破裂。2021年5月,杜特尔特对菲共的姿态转为强硬,称“要让军警杀光所有叛乱分子”。
作为从政20余年的铁腕市长,杜特尔特已然将其地方印记带入到全国乃至全世界的视野。人们在看到杜特尔特大杀四方、不顾侵害人权的指控残酷镇压毒品犯罪时,也应看到他一系列铁血政策得以实施的民意基础:不俗的经济成绩,以及“接地气”的人物形象。这一矛盾而又自洽的逻辑正是杜特尔特治理达沃的核心。
电影《棉兰老岛》海报。
大兴基建与发动毒品战争
“达沃经验”铺就了杜特尔特的总统之路:他凭借着铁腕治理的形象和承诺上台,也兑现了他有关“杀戮”和经济发展的承诺。
从数据来看,达沃的确取得了不少成就。该市贫困水平在杜特尔特家族的经营下有所下降;杜特尔特也时常夸耀,达沃在2014年取得了“创纪录”的9.3%的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速。
达沃市有着蓬勃的外包产业,服务内容包括呼叫中心、电话营销和在线语言辅导。杜特尔特一再强调,达沃市的增长是真实的,而打击犯罪后营造的安全环境是经济增长的前提条件。在他就任总统前,菲律宾国内就出现了“向达沃学习”的政治运动。
杜特尔特还大力发展基建。在他赴任总统后,达沃市又出现了新一轮投资热潮。据《日本经济新闻》报道,该市在2017年拥有“过多的发电站”。现在,达沃已从一个代表陌生和危险的名字变成了该国南部的度假天堂——2022年该地游客人数预计将达到140万。
在杜特尔特的叙述中,正是他这种血腥而近乎原始的治理方法为达沃带来了现代化和繁荣。不过,这套方法并不能完美应用于菲律宾全国。2020年暴发的新冠疫情,对菲律宾经济造成了持续冲击。
“在疫情暴发之前,菲律宾经济大体保持稳定增长的态势。不过单就经济发展来看,杜特尔特时期菲律宾的GDP增速与阿基诺三世时期相比,并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代帆向《凤凰周刊》解释说,“根据菲政府发布的数据,过去几年,菲律宾贫困人口和贫困家庭数量确有下降趋势。但受疫情影响,当地贫困人口数量和失业率再度陷入恶化。”
世界银行的数据显示,菲律宾2020年的GDP数据在疫情影响下增速放缓,出现了9.6%的负增长。在杜特尔特上任前五年间,这个数字一直维持在6.3%到7.1%的稳定区间。
杜特尔特的“毒品战争”
据英国《经济学人》报道,杜特尔特承诺要改革宪法,将政治权力从马尼拉中心下放至地方,但这一承诺最终落空;他自己也承认,全国范围的扫毒战争未能宣告胜利;与外资合作所展开的投资项目也有“雷声大雨点小”的嫌疑;中央政府在防控新冠疫情方面处理不当,许多菲律宾人未完全接种新冠疫苗,经济也较疫情前大幅缩水。
根据菲律宾卫生部的数据,截至5月10日,菲律宾完成新冠疫苗完全接种7163.4万剂次,全国疫苗接种率在65%左右。菲政府计划至6月底,为占全国人口80%的目标人群全面接种疫苗,该人群约有9000万人。
美国华盛顿大学历史系讲席教授、菲律宾历史与文化学者文森特·拉斐尔(Vicente Rafael)向《凤凰周刊》直言,杜特尔特的政策逻辑实际上充满矛盾,他对自己在达沃的成就描述也不完全诚实。
“关于达沃的成功的新闻被夸大了。实际上,达沃的走私毒品比全国大多数地方都多;而且犯罪活动在该市依然猖獗。”拉斐尔说。菲律宾事实核查媒体VERA Files曾指出,菲律宾统计局并不提供城市级别的GDP数据,因此杜特尔特很可能是将行政大区达沃区(Davao Region)的数据套在了达沃市上;而且9.3%的GDP增速在菲国内并不是最突出的。
达沃的毒品犯罪并没有像杜特尔特希望的那样得以“清零”,但这似乎没有干扰到他高涨的人气。在一遍又一遍的述说中,越来越多人接受了他口中的故事。
“他的恐惧治理政策和经济政策事实上是相互矛盾的。”拉斐尔说,“但他成功地重新解读了当中的差别。恐惧是为了压制异议,塑造一个充满力量、法律和秩序的形象;发展则是为了吸纳资金,塑造一个现代化形象,以此吸引外国投资。”
“他在开玩笑,也在杀人。”拉斐尔如此总结杜特尔特的吸引力。杜特尔特的残酷治理方式和平易近人的人格魅力之间似乎充满矛盾,但这些特质在他担任达沃市长和总统期间很好地共存了。
杜特尔特的语言风格粗,甚至粗俗,使他与前任们拉开了距离。前总统阿罗约和阿基诺三世都在知名大学接受过教育,属于精英阶层,杜特尔特则跟这个标签毫无关系。拉斐尔在其关于杜特尔特的新书《主权骗子》(The Sovereign Trickster)中写道,粗俗的话术是一种“杜特尔特式幽默”,这根植于其家乡的地方文化。“杜特尔特用有关性的笑话来彰显自己的男子气概,利用幽默来控制恐惧感,并挑战来自传统教会和精英势力的权威。”
菲律宾GDP增长(2000-2020)
“独立外交”能否延续?
杜特尔特治下的菲律宾在外交上左右逢源:他既希望获得中国的经济支持和地缘伙伴关系,也不希望丢失传统的政治盟友美国。
杜特尔特曾因在公开场合对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出言不逊而吸引全球目光,甚至一度宣称要终止菲美两国最重要的军事协议——《访问部队协议》(VFA),限制美国在菲海域的军事活动。他后来数次宣布搁置终止协议的决定,最后却在2021年7月宣布全面恢复协议。长期来看,发展对美关系仍是菲律宾外交的重要议题。
值得一提的是,杜特尔特任内的中菲关系出现了明显升温。杜特尔特为与中国交朋友做出了艰苦努力,他基本搁置了南海争端,专注于与中国建立密切的经济伙伴关系。他巧妙提出了“独立外交”政策,为菲律宾制定了“地缘政治不结盟”的立场,在经济伙伴和政治、军事盟友间寻找平衡。
杜特尔特与中国的关系始于执掌达沃市期间。在那里,他与一群中国商人培养了密切的个人关系。拉斐尔告诉《凤凰周刊》,这些密切联系很可能影响了他的对华态度。他指出,这群商人在他首次访华时进行了陪同,并鼓励他与中国领导人建立密切联系。
代帆也提到,杜特尔特执政时期,菲律宾的基础设施建设取得较大进展。通过与中国、日本等国合作,菲律宾开展了一系列基础设施项目建设。
2021年2月4日,菲公共工程和公路部部长马克·维拉赴中国援菲比诺多—因特拉穆罗斯大桥项目现场考察。
杜特尔特对中国的偏爱甚至渗透到他的禁毒战争中。拉斐尔说,杜特尔特用与毒品相关的指控打击政敌,但似乎对在菲律宾毒品市场占有一席之地的华裔毒枭格外宽容——一些报告显示,华裔毒枭受到菲律宾执法部门的保护。
有消息称,杜特尔特对华裔大毒枭林彼得给予了特别照顾,默许他潜逃出境逃避制裁。由于毒品指控遭到监禁的前参议员德利马向《每日问询者报》控诉道,这体现了杜特尔特“毒品战争”的双面性,“是多么令人羞耻,多么腐败!”
前总统阿基诺三世作为南海仲裁案的“始作俑者”,让中菲关系一度跌入谷底。相比之下,杜特尔特任内,中菲两国在南海领土争端上没发生过重大冲突。
当然,杜特尔特有时也会借南海议题发挥。2021年,杜特尔特在一次论坛上公开表示对中国在仁爱礁附近的海上活动感到“厌恶”,并使用菲语名称“阿云金礁”来称呼该争议岛屿。近几个月来,菲军事部门以及杜特尔特的政敌在南海议题上多次炒作,对他形成了压力。
杜特尔特卸任后。中菲关系的走向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两国商业关系能否得到加强,以及“一带一路”倡议相关项目能否如约实施。目前来看,当选总统小马科斯在内政、外交上对杜特尔特的政策多有延续,中菲两国正是在其父亲马科斯执政时期实现的建交。因此,外界认为,小马科斯的当选意味着中菲关系将持续保持平稳。
杜特尔特与小马科斯。
代帆向《凤凰周刊》分析称,在发展对华关系的同时,新总统也会正视美国在菲律宾的存在,因为过于反美的政策肯定于己不利。但他强调,亲美不一定以反华为代价,在维持菲美同盟关系的同时发展对华优化关系并不是对立关系。“就目前小马科斯公开发表的言论来看,其大概率会奉行对华友好政策,在南海议题上采取温和立场。”
4月28日与杜特尔特通电话时,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赞扬了中菲关系的改善,并举了两国在基础设施建设计划和新冠疫苗上的合作为例。杜特尔特回应说,感谢中方为菲方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提供疫苗支持,并及时帮助菲律宾受风灾影响的民众,中国是菲律宾人民真正的、可靠的朋友。
据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黄溪连介绍,去年2月,在全球疫苗供应紧张且一些国家囤积疫苗的时候,中国援菲新冠疫苗运抵马尼拉,成为菲接收的首批新冠疫苗。中国疫苗一直是菲疫苗接种计划的“主力军”。
杜特尔特展示中国科兴新冠疫苗。 来源:菲律宾总统通讯办公室官推
让家族政治资本得以延续
杜特尔特之所以不能连任,是受菲律宾1987年宪法规定所限。总统只能担任一届六年且不得连任的规定,正是出于对马科斯连续掌权20年的反思;总统和副总统分别由选民直接投票选出的规定,则是出于分权的考虑。
因此,由谁在中央继承杜特尔特的权力与路线,是这一政治家族要面对的课题。尽管小马科斯与莎拉成为竞选搭档,却始终没得到杜特尔特本人的背书。杜特尔特从未在公开场合正式宣布支持小马科斯,甚至讥讽他没有能力担任总统,是“被宠坏的孩子”。
坊间盛传,莎拉决定参选副总统并与小马科斯搭档是自己的主意,这让其父亲颇感不满,甚至一度打算以下场参选副总统的方式来逼女儿回心转意。
杜特尔特和女儿莎拉。
据菲媒“拉普勒”报道,多年来,莎拉一直与杜特尔特保持距离,俩人甚至很少私下交谈。还有媒体称,莎拉之所以选择绿色为其选举的代表色,就是为了和杜特尔特钟爱的红色区别开来。
虽然莎拉的竞选活动以及最终获得副总统席位的胜利符合家族的政治利益——不但能在国际刑事法院有关毒品战争的诉讼面前保护父亲,也对她的家族政治版图起到了推动作用,但莎拉不像小马科斯,她不愿成为父亲的翻版。莎拉的医科背景以及对社会福利项目的偏爱,似乎意味着她将远离父亲的统治方式。
分析认为,莎拉担任副总统后也不太可能满足于“备胎”的角色。她很可能要求兼任部长职务,为六年后的总统选举铺路。
杜特尔特家族和马科斯家族虽然在选战中实现了“南北联合”,但这两个政治家族始终保持着亦敌亦友的复杂关系。杜特尔特本人的形象也许离经叛道,但他的权力依然无法脱离国内各大政治家族和财阀的影响而单独存在。
2016年,杜特尔特曾宣扬他的父亲文森特·杜特尔特是马科斯家族“至暗时刻”的陪伴者。但在文森特去世后,杜特尔特的母亲索莱达·罗阿-杜特尔特成了反对马科斯的中坚力量。她在棉兰老岛领导的“黄色星期天运动”,为后来扳倒马科斯的“人民力量革命”运动打下了基础。
杜特尔特1988年竞选达沃市长时,也创造性地利用了这一“矛盾”:父母二人的政治立场相悖,让他既有能力吸引到亲马科斯的选民,又能吸引到那些左倾的改革分子。
进入上世纪90年代,杜特尔特在达沃市站稳脚跟后,也开始与其他政治家族“眉来眼去”。他先后支持过阿罗约政府和阿罗约的对手阿基诺三世,但与两届政府的关系都不算紧密,投机色彩鲜明。
在阿罗约政府担任打击犯罪顾问期间,杜特尔特曾说:“我只在自己的城市干得好,到了全国就不行。我很担心我会失败,感觉我不是很适合这个职位。”
小马科斯和莎拉·杜特尔特的竞选海报。
对杜特尔特来说,没有永恒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在其参与竞选和执政历程中,亲马科斯的政客和裙带关系给了他不小的支持。但随着六年任期结束,杜特尔特家族早已脱离了“南部门阀”的定位,转而跻身成为在全国有影响力的政治家族。杜特尔特带着超高支持率离任,他的名望也成为整个家族的政治资本。
虽然小马科斯与莎拉组建了“团结联盟”,但选举之后,两大家族的关系可能会微妙起来。菲律宾德拉萨大学助理教授卡琳巴辛(Cleo Calimbahin)表示,他们最终很可能因利益冲突和资源争夺而发生内讧。“我们将看到各种妥协和主导地位的争夺,尤其是在国会进行预算评估期间。”
而今,两个家族中的新一代也开始在政坛中崭露头角。小马科斯的儿子、年仅28岁的桑德罗在本次大选中首度参选国会议员。杜特尔特的小儿子塞巴斯蒂安不遑多让,以86%的超高支持率在达沃市长选举中取得压倒性优势。
告别马拉坎南宫之后,杜特尔特仍将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发挥影响力。毕竟,在菲律宾政坛能得以延续的从来不是具体的议程、路线或政绩,而是政治家族之间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与权力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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