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鹦鹉史航 : 读书不是为了让你多说话,而是为了让你少说话

人生难免刻舟求剑,但愿不用买椟还珠。大家好,我是鹦鹉史航。我继续跟你们聊,我在疫情是怎么读书,怎么享乐的。


读书就是享乐,所以我用了特别特别多的标志贴,这个东西可以叫便利贴,可以叫易事贴,总之我现在手头没有现成的,一会儿你们看图。



它一板有十种颜色,每一种颜色有二十条,所以一板是两百条,然后一盒是五十板,那么一盒是一万条彩条。我在疫情期间,用了大概四五盒了,现在家里还有三四盒买来没用的,用这个去衡量,每一条就贴到了某一本书、某一句话,我现在可以不客气地说,有几万句话已经划过我的眼前了,这就是我看到的我私人的阅读星空。



还有就是我说我发现了很多块新大陆,我买了一本书,这名字其实叫《逛动物园是件正经事》,一个中国人,叫花蚀的人写的。



然后我这本书就是他逛中国的各个省市的动植物园写的,包括我们长春动植物园,各种动物园,还有国外一些特别了不起的动物园,比如英国的伦敦动物园、新加坡动物园。他讲每个动物园的好和坏,对什么动物比较好、对什么动物非常差,对哪个是完全不对的,那种方式人也难受、动物也难受。这本书让你有什么感觉?就像是一个女孩不断朝你微笑,但她门牙上蹭着口红,可你没有机会提醒她,或者说另外一哥们嘴上一直粘着几粒芝麻,在电视上给大家做访谈,不是强迫症的也可以被唤起强迫症,动物园就不能改一改吗? 因为那本书我又去买了北京动物园的园长写的《动物园野生动物行为管理》,包括苏联的各种、前苏联的动物园里的趣闻的书。



还有一本英国的最大的私家动物园——切斯特动物园的那本叫《如何拥有属于自己的动物园》的书。这本书的作者琼·莫莎德,他们家动物园切斯特动物园,后来被拍成英剧就叫《我们的动物园》,是个很热门的英剧。这个书里你看着他们从最早的他们家里,比如上世纪20年代,没啥动物,几只火鸡、一只水獭,就敢开动物园,还卖票,但可能只卖几便士,但是他们家离这火车站特别近,就敢干这活儿。慢慢到别人不要的动物都给他了,他们有猴子了,他们有熊了,他们有大象了,最后他们有了一切了,就他们的动物园简直最后移山造海了。然后员工不断地互相相亲,他们不断地结婚,就是最后动物园基本就是还是家族式的员工,最后都在这儿谈恋爱,这是非常桃花源式的一个地方、非常梦幻之地乌托邦。



但是我在看这个书的同时,因为疫情期间,我就在微博上看到一个消息,切斯特动物园宣告濒临倒闭,破产。就当你看着一段光荣的历史,这边微博告诉你Ending有了,而且还不是个HappyEnding,所以你知道就是有时候为了新闻,我又会去逼着自己去读一种书,看着一切。


就是你看的时候那种感受的东西很独特,可能因为一电影,比如《八佰》,我看谢晋元的日记,我看他儿子的回忆录,看当时四行仓库,看真正四行仓库的负责人怎么发表着支持谢晋元的声明、说什么事儿,就很多东西非常独特的。当然你看历史你也会知道这电影《八佰》可能跟真实的历史中它会有取舍,电影里我们看到那么热血沸腾的一段:“刀子”李九霄那个角色去抢运电话线,一帮帮会分子在运这个电话线、冒死去运。


但如果你看过真实的历史就知道了,电话线一直畅通,因为是一开始就有,从来没被剪断过,所以一直跟外界保持了联系。



而且谢晋元保持联系的是八十八师的参谋长,那个参谋长是谁?就我们曾经看到姚晨演的何香凝,她旁边站着曹卫宇演的上海市长俞鸿钧,另外一个男的是宋洋演的,但没说是谁,那就是八十八军的参谋长。史实里他们内外联系非常好,物资调拨一派顺利,这电影就跟史实不一样。但是现在电影这么写会更悲壮一点。包括何香凝身边曹卫宇演这个上海市长俞鸿钧,他后来很惨,因为太平洋战争以后上海全沦陷了,就是淞沪抗战之后,他躲到租界里当自己的上海市长,而这个租界再进日本人,他就变成了流亡市长了。


我其实看好多的自传回忆录的时候,以往从头看,会累——我同时翻开8本自传或者回忆录,我8本同时看,开头都是童年,我爷爷是干嘛的、我外祖父干嘛的。


现在我不这么看——随便翻一页、一个章节,看中间,第8章他17岁、或第18章他25岁,从这一章开始看。


这一章开始看的时候,你开始觉得这个人活的到底有意思没意思?就好像中学你认识一哥们,你们聊天,聊得好了,你才听他讲他小时候学龄前的事儿,你才给他机会给你讲这些。你去看这一章觉得有意思,我再往前一点点翻,看他的少年、童年,甚至刚出生、出生之前的事情。


就你聊天聊得好了,我不仅想知道你从前什么样,我甚至还关心你的结局、我关心你的晚年,就像一个老同学,我还关心他退休之后的情形。所以看一个个自传就是选择一个人你该不该认识?



有的时候你看,像沈从文跟范曾有笔墨官司,刘海粟跟徐悲鸿有笔墨官司,鲁迅跟施蛰存有笔墨官司,鲁迅跟很多人有笔墨官司,我把这些人的书全找来,一处处对照。你会发现比如说刘海粟,就说:我是徐悲鸿的老师,我办的学校,徐悲鸿是学生。但徐悲鸿不承认刘海粟是他的老师。


徐悲鸿说:你是个野鸡学校,你这学校里头连个石膏像都没有,我交的作业就被你们拿过来给其他班的同学当教材,你们什么垃圾学校?


刘海粟却是另一套说辞,他说:徐悲鸿非常尊敬我,我那时候有穿不了的衣服就给他穿,因为他穷,然后我画什么画他就跟我画,我画油画,他临摹我油画,我写生完他照着我的画临摹,我看他是一个很好的小伙子,我非常疼爱他。



那么把这两人的言论放在一起进行对比,你就会发现一些端倪。其实这俩人岁数就差一岁,但是说着说着你就会发现不对。刘海粟的话漏洞百出,徐悲鸿五几年就死了,刘海粟八几年的时候说这样的话。


刘海粟说:徐悲鸿跟他的父亲一块儿来报到上学,他父亲反复地跟我托付:‘照顾好我这孩子’,所以后来他对我说什么不礼貌的话,我看到他父亲的面子上我都不能跟他计较。


但是徐悲鸿的父亲卧病十几年,一直到去世根本都没离开过家乡,更不可能去上海、去美术学校见到刘海粟,这就是铁证。


所以这就是俩人吵架,你要争气你就活得岁数大点儿,你要死得早,后面人就逮着便宜,一有空闲就拿出来唠一唠。


说到刘海粟先生他画的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他跟日寇的勾结是实有明文的,他的婚礼上那么多日本高官去祝贺,是报纸上刊登的,这又跟他此前的言论对不上了。之前他说:我从南洋回来坐着日本飞机回来,是被他们强行押送上去的,我都快跟他们拼命了。既然都拼命了,那在他的婚礼、画展上,还有有那么多日本人、伪政府的那些部长替他张罗这事儿,就显得很扯。


最可笑的是最后刘海粟就换了一套说法:我们中国画家就是要证明我们比日本画家好,所以我就要办画展,就要让日本人来看,还要让日本人来买,日本人花大价钱买,那日本军官买完之后挂在他们家里,这就扬了我们民族的正气。


这个逻辑我觉得参加《奇葩说》的时候也得扣分,就是你抗日的方式就是把画卖给日本人?让日本人觉得你了不起,你就挣日本人钱是吧?行,那你造假古董算了。


以上是我举的一个例子,在你看过很多书之后,历史上那些名字慢慢你决定我喜欢这个,我讨厌那个,尊敬谁,不尊敬谁。


而且由于你阅读量更丰富之后,你会慢慢发现,在你生命中,那些你曾经喜欢和讨厌的人也会变得不一样。当然这是一个大话题,但我觉得特别重要的一点就在于:越读书你越同情人,而不是越读书越想着挑人毛病



你知道“九·一八”那段历史特别让我难受的是什么吗?是当我看到蒋作宾、邵元冲、那帮国民党大员,外交部、宣传部的大员们的日记,他们都以为这一次日本人占沈阳北大营也是个暂时行为,国联一定会替他们撑腰,日本人一定会撤军,张学良他们趁机正好也收拾收拾、得灭一灭他的气焰。


他们所有日记中说:我们开会讨论什么事,不是怎么抗日、怎么现在集中全国力量,而是商量说我们这回,“九·一八”之后,大家回东北接收这些地方的时候,能不能掺点沙子?


他们以为是这么个机会,还按着内战的规则在做事,还按着五子棋的规则做事,不知道这是个天下一局,这是个围棋,而这还是个死结,是个十四年的死结。


他们所有人都等着说,应该这个月差不多这事儿就结束了,都计划着未来,都恨不得买房子买地。


你看到这儿,时间卡在珍珠港事变之前,你再看那群人在日记里写的话,当你作为旁观者,特别是在你知道底牌的时候,你会很有感触。但你看日记的时候你就心疼每一个写日记的人——他们不知道后来文革,他们还在买各种字画,他们不知道最后会被烧成什么样;他们不知道有“九·一八”;他们不知道广岛(原子弹事件),他们还想着去。


这种感觉让人细思极恐,你都不知道未来会有什么样的闷雷在等你,你还在那儿买房子买地,把那当做一个永恒的安居之所。但其实你不过是在一个桌布上摆着的过家家的小瓷人小瓷碗,历史永远是扯着桌布脚整个一抖,所有东西稀里哗啦都会碎的。所以越读这些感受越深。



所以看历史就像看着一百万卷本的《活着》一样,那么多人活着都让你感到心疼。



所以我说我不愿意参与现在的吵架,我的朋友止庵说的一句话,它代表我这半年阅读的最终的心得,我也留赠给大家:读书不是为了让你多说话的,读书是为了让你少说话。因为你读书越多,就知道你说这句便宜话是没意义的,是不值钱的,是卑微的;你读书就知道说这些话没用,人家还会那么做的,你白说,还会被人家举报;读书越多,历史知道的越多,越发现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凡是好事儿未必发生,凡是坏事一定发生,这就是墨菲定律,如果一个面包往地下掉,一定是抹着黄油那一片掉地下、沾着地,历史就是墨菲定律。



所以这一切验证之后,看着这所有的历史,你觉得好像我其实帮不了什么。


所以最后在阅读期间,我真正做到的一件事就是把我偶像小周,周迅的一本自传的一个影集——《周迅·自在人间》这本书,我每天翻拍几张照片,抄她一段话,就慢慢地我要把这本书完全移植到微博中去了。就是当你觉得最重要的书,你就会把它一点点这样地嚼碎再记在心里。但是我这些书真的没读完,真的没读完,会不会很抓狂?



我还是喜欢猫腻、网文大神猫腻的小说——也被改编成电视剧、网剧的《将夜》,中间有一个读书人说的话我很喜欢。小说里后山有一个师叔,是个读书人,在书院正中间,他面对主人公宁缺的时候,他说:我年轻时候来到后山,因为国家出的每一本书,这儿都放一本,大家在这儿能找到所有书,任何书都有。我一进来就想读完所有书才走,可我发现我读不完,我急得要死。尤其是就算我每天都能读一本,可每天会推进来一车新书,书越来越多,我气死了。


我恨死了所有写书的出书的人,我这一辈子根本没法读完这些书,我决定就是跳崖自杀了。当我站到悬崖边往下要跳的时候,我忽然问自己一个问题,我这辈子哪件事更高兴?是我到死都在读书这件事,还是我把所有的书读完了这件事?如果我把所有的书都读完了,我还活着,是不是不太高兴?就是人还在呢钱没了,这不太好吧。所以书全读完了还活着不是快乐的事。


到死都在读书,书没读完人死了,最后一刻还有书可读,这可能是件好事。于是他就安于说:我不用必须读完所有的书,我只要到死都在读书就行了。


对我来说也是这样。其实我刚才说了很多阅读的感受,好像是各种买家秀在撩拨你们,但其实还应该有认认真真的推荐,但要真推荐一个小时也推荐不完。我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借助于你们对我可能有的那一丁点儿的信赖,我下面甩一些人名,这些人名请你们去百度去搜索,他们的书都可读。


百人作家推荐详见文章末尾


所以今天其实跟大家聊这些,现在也到了Ending的时候了,我曾经看到一个公众号,发过一个非常有煽动性的标题,那个文章标题说的是:没读过的书,会造反吗?我觉得是有可能。尤其是你读了一点儿等于是调戏了人家一下、撩拨一下又不理人家的书。我觉得我家的书正在酝酿着一场起义,而我要回去温柔地镇压它们,也希望你们家里有需要你们镇压的书,就像有需要你们哄的爱人一样。


今天先说到这,我的分享下期精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