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作为球员的拉塞尔，还是作为一个人，和他的身高相比，他留下的遗产要高得多。”
文 | 王仲昀
88岁的美国黑人篮球运动员比尔·拉塞尔(Bill Russell)，在当地时间7月31日，“平静地”去世了。
拉塞尔去世后，克林顿、奥巴马和美国现任总统拜登，三人都特意发文悼念他。可见，拉塞尔的影响力已经远远超出一名篮球运动员。
拉塞尔的一生实在太精彩。在篮球领域，他总共打了13年美职篮（NBA），拿了11个总冠军，其中包括1959年到 1966 年的八连冠；大学时，拉塞尔两次带队拿下NCAA 冠军，还代表美国去了1956年墨尔本奥运会，夺得奥运金牌；他是北美四大联赛历史上第一位黑人主教练。他拿过太多冠军，是真正的赢家。
在篮球场外，拉塞尔是著名的黑人民权开拓者。在他打球的年代，美国种族歧视激烈地存在。从小在受歧视的环境中长大，拉塞尔从成为职业球员开始就始终以行动抗争不平等。
20世纪60年代，他与马丁·路德·金一起走上街头，为争取平权游行。1963年，金博士在华盛顿进行《我有一个梦想》的演讲时，拉塞尔就站在聆听者的第一排当中。身高208厘米的他站在人群中，就像一位巨人。
翻阅拉塞尔88岁的经历，你会发现篮球仅仅是他人生中的一小部分。职业篮球的发展，美国社会的前进，都能在其中看到拉塞尔的影子。如拉塞尔的家人在其去世后写道，“拉塞尔对于抗争的理解，照亮了他的人生”。
赛场外的巨人
在拉塞尔去世后，其家人发布的悼文中有这样一句话：“我们希望每个人都能找到一种新的方式，用比尔对原则的不妥协、有尊严和始终具有建设性的承诺来行动或发声。”
不妥协、有尊严和努力实现承诺，这是家人眼中拉塞尔的品性。
不过早在1966年，《纽约时报》就已经给拉塞尔做了性格分析，将他的人格特点描述为：骄傲、执着于尊严、不愿妥协他已经接受的任何事实。当时拉塞尔32岁。
看上去拉塞尔的大半辈子，都在坚持自己的信条。当看到张伯伦拿十万美元工资时，他转头就让凯尔特人给自己开出十万零一美元。他的这种骄傲，或许从幼年时已经开始了。
拉塞尔的爷爷杰克·拉塞尔，是北美大陆上第一批出生的自由非裔美国人。虽然老拉塞尔那时已经摆脱“黑奴”的命运，但生活中的种种，依然受到种族歧视带来的限制。他自己是文盲，只靠一头骡子拉货为生，却想到要请老师给孩子们上课。这种事情在当时是违法的，杰克还是坚持了下来。日后拉塞尔认为，自己骄傲的性格一部分就是源自“爷爷对抗远比他强大的力量时表现出的英雄尊严”。
1934年拉塞尔在路易斯安那州门罗出生，他从小就在一种饱受压迫和歧视的氛围中长大。拉塞尔的父亲查尔斯·拉塞尔，曾在加油站被人拿枪顶着脑袋，因为他试图挑战当时的“白人优先享受服务”原则。而拉塞尔的母亲凯蒂，有一次穿着漂亮的裙子走在街头，被白人警察拦住，“黑人不能穿这种优雅的裙子”。
拉塞尔8岁时，父母带着孩子们，举家搬到了加州奥克兰。没过几年，凯蒂死于一场毫无征兆的肾衰竭，年仅32岁。此后，查尔斯一人，将两个儿子抚养长大。
高中时，拉塞尔凭借出众的身体天赋，成为队里的明星球员，最后拿到篮球奖学金，进入旧金山大学。在那里，整个大学一共只有9名黑人学生，5人都在篮球队，这里面包括他的室友，以及未来在凯尔特人的队友KC-琼斯。
1955 年，在密苏里州堪萨斯市赢得NCAA篮球冠军后，拉塞尔受到球迷的欢迎
在拉塞尔来之前，旧金山大学在NCAA（美国全国大学体育协会）的成绩并不突出。而他来了后，在1955年和1956年连续两次带队拿下全国冠军。顺带提一句，1956年4月，拉塞尔在大学一场田径比赛中参加跳高，跳出的成绩在当时能排到世界第七。同年，他作为大学生球员，代表美国参加墨尔本奥运会，夺得金牌。
1956 年 4 月，拉塞尔参加跳高比赛 图源：旧金山纪事报
还是在1956年，拉塞尔大学毕业后参加NBA选秀，被圣路易斯老鹰队选中。至于拉塞尔和波士顿凯尔特人的缘分能够开始，还得归结于当时美国浓厚的种族歧视：在圣路易斯仍有种族隔离政策，球队本就不愿意选择黑人，于是凯尔特人趁机跟他们完成了交易。
在他为波士顿凯尔特人效力的13年间，拉塞尔一直不喜欢这座城市。他觉得波士顿是“种族主义的跳蚤市场”，以各种惊人的方式来表达对非洲裔美国人的蔑视。
有一次，他和家人出门三天，在波士顿的房子就被劫掠。院子外墙被人喷上“黑鬼”的红漆，家具被毁坏，奖杯被打碎。破坏者甚至在拉塞尔夫妇的床上大小便。
在拉塞尔到凯尔特人前，队里已有一位黑人球员——查尔斯·库珀。当时库珀每次去客场，去到种族歧视严重的地方，都不能与队友住同一间酒店、去同一家餐厅就餐。
有一次，球队领袖库西过意不去，决定从北卡州罗莱去纽约打客场的时候，陪库珀赶一次火车（其他人都坐飞机）。结果发生了更尴尬的事：在罗利市火车站，两人甚至不能使用同一个厕所。
如果看过电影《绿皮书》，就不会对这样的故事陌生。而当拉塞尔成为凯尔特人的核心后，类似的事情仍然在上演。1961-62赛季，凯尔特人在波士顿附近的列克星敦进行表演赛期间，黑人球员被拒绝进入酒吧和咖啡店。为此，拉塞尔联合KC-琼斯、萨姆·琼斯和萨奇·桑德斯进行了一次罢赛运动。
出于遭受这样的待遇，拉塞尔和当地的球迷一直处不来。1987年，拉塞尔的女儿凯伦写过一篇文章，回忆她和父亲当年在波士顿的经历。她说，拉塞尔表示自己“为凯尔特人队效力”，但“不为波士顿市”。拉塞尔在场外，拒绝为球迷签名和合影，不苟言笑。
1956年，凯尔特人与拉塞尔签约 图源：美联社
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在篮球场外，拉塞尔出现在各种少数族裔争取平权运动的现场。
1963年8月28日，马丁·路德·金华盛顿林肯纪念堂前发表了《我有一个梦想》演讲。拉塞尔就站在林肯纪念堂的台阶上，听完他的演讲。
1967 年 6 月 4 日，在克利夫兰举行的支持拳王阿里拒绝参加越南战争的新闻发布会上，拉塞尔与穆罕默德·阿里坐在一块，以表示对他的支持。
拉塞尔与拳王阿里 图源：美联社
2011年，时任总统奥巴马授予拉塞尔总统自由勋章。当时奥巴马表示，这不仅是为了表彰他的运动成就，也是为了表彰他对社会正义和平等的承诺。
2020年，弗洛伊德被白人警察跪杀事件发生后，拉塞尔仍然在媒体上抨击美国的种族主义。
看过拉塞尔的这些经历，也就不难理解巴克利、波波维奇和科尔，一众NBA名人，纷纷在悼词中强调，拉塞尔之所以伟大，恰恰因为他将这些性格远远扩展到了篮球场之外。
2011年2月15日，奥巴马在白宫向比尔·拉塞尔颁发总统自由勋章
最伟大的队友
拉塞尔打球的年代，距离现在过于遥远。因此今天的球迷，无非只是看过他的黑白视频片段。对于他在篮球上的表现，更多来源于那些卓绝的数据：13年生涯，11个总冠军，其中包括8连冠；冠军戒指多到两只手戴不下，因此被称为“指环王”；5次MVP和12次全明星；职业生涯打过10场第七战“决胜局”，全胜，不折不扣的大心脏。
拉塞尔在球场防守端的震慑力过于强大，以至于深深地影响了那个时代球员的打球方式。在他进入NBA前，教练都要求球员保持平足站位，站定位置不动，以便防守。而拉塞尔不一样，他会事先研究对手，抓住对方的习惯，然后找寻一切机会盖帽。
由于当年的数据统计远没有今天这般发达，拉塞尔每场究竟有多少盖帽，已经没有准确的定论。但有人研究过，估计拉塞尔当年在季后赛中场均封盖达到了惊人的8 次。在拉塞尔生涯后期，他给对手带来一种压迫感：“我不用盖掉每个球，我只需要让对手觉得我能盖掉每个球。”
1964 年 4 月 27 日，波士顿凯尔特人队连续第六次赢得NBA总冠军后，拉塞尔（右）与队友还有教练一道被球迷抬起庆祝
在球场上，拉塞尔不屈服的性格更是展露无遗。1969年，他生涯的最后一年，总决赛和老对手洛杉矶湖人又打到了第七场决胜局。当时湖人为对付拉塞尔，坐拥张伯伦、贝勒和韦斯特这三位联盟最好的得分手。湖人老板在球馆顶棚挂了数千气球，以备取胜时一起放下，还雇好乐队，安排夺冠后的表演。
比赛开始前，36岁身兼球队教练的拉塞尔到球馆里，随手捡起地上一张节目单。他把节目单拿回更衣室，念给凯尔特人队员们听。看到队员们逐渐激怒，拉塞尔朝他们喊：“世上一切都有可能，除了一件——湖人不可能击败我们！不可能！”
提到凯尔特人6号，人们就会想起拉塞尔
最后，拉塞尔再次带领凯尔特人击败湖人，拿下十三年里第十一个总冠军，从此退役。跟他缠斗多年的湖人名宿韦斯特说：拉塞尔是最伟大的赢家。
拉塞尔退役多年后，和乔丹、科比这样的后辈一直有交流。在科比的自传里，他写道：“拉塞尔告诉我，想要赢得总冠军，必须让身边所有人专注自己最擅长的事情。我认为他的教导看似简单，但意义深刻。单凭运气，赢不了11枚戒指。”
拉塞尔不仅自己足够出色，他还在篮球生涯中一直致力于让每个队友发挥自己最大的能力。
拉塞尔和科比 图源：美联社
拉塞尔离世后，奥巴马评价他是一位巨人。“无论是作为球员的拉塞尔，还是作为一个人，和他的身高相比，他留下的遗产要高得多。”
新民周刊推荐搜索关键词列表：普京拜登疫情
往期推荐
网红烹食大白鲨后续：确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相关人员已被控制
佩洛西到新加坡时，美军F-35停飞，“里根”号离开……
烧了100亿后还在找钱，每日优鲜还有救吗？
版权说明
新民周刊所有平台稿件， 未经正式授权一律不得转载、出版、改编，或进行与新民周刊版权相关的其他行为，违者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