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保安大哥聊天
胡正彬
外面很冷,北方的冬天。
屋里很暖和,有暖气。屋里太暖和了也有缺点,不想出门。
在家猫了一整天,吃了晚饭,换上衣裳,该出门走走、换换气透透风了,不能老当宅男。
走过小区小树林,忽然有人跟我打招呼:散步啊!
路灯还没开,夜色已浓,小区的道路上,只能靠住户们的几点灯光照明,我视力不好,找了半天,才找着:原来是个穿制服的保安,一个人坐在石凳子上。
我不认识他,但他可能认识我,一个多月前,我提前退休了,天气好的时候,半上午时我会在小区内慢跑,全小区只有我一个人这么锻炼,有点招风,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小区里原来都是年轻的保安,可能是年轻人敬业精神不如年长的,更可能是为了降低成本,一年前,小区换了一批老保安,都是五、六十岁的人,那时候,我在上班,早出晚归,跟他们基本没交集,他们虽然每天都要在我门前走很多趟,可惜我一个也不认识。
我说: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能坐在那上面啊!他说:不冷啊!你看我热的。说着,就拿左手擦额头上的汗,右手还用他的布帽子扇风。
我说:你怎么这么热?他说:巡岗啊!每隔两小时,要把小区的每栋楼每个单元都要走一遍,每个卡点还要签字,小步快走,一圈要四十分钟哩。
我说:你们每天要上多长时间的班?每月可以休息几天?他说:每天十二小时,白班早八点到晚八点,夜班晚八点到早八点,基本不休班,有事可以请假,请假就没钱,上一个班六十块钱。我说:那也太辛苦了,你这一个班,算下来,要走近三个小时,一天要走好几万步,不累吗?能受了吗?
他说:咋能不累哩,习惯了就好了,吃苦受累的命,闲着还真受不了。我说:这么累,这么点钱,干点别的不行吗?他说:我原来是木工,年起大了,干不了了,其他活,没人要啊!
我说:你家里困难吗?他说:不困难,我是陈集的,家里有十几亩地,自己不种了,包给别人,一年一万多,我在城里有两套房,自己住一套,租一套,房租一万多,还有存款,孩子们都独立了,不干活,也够我们老两口吃了。
我说:你真厉害,有两套房,年轻时挣了不少钱啊!他说:哪里,都是孩子们买的,我有两个儿子,都在海南当导游,他们在海南也有房子。我说:导游不少挣吧,一个月能挣一万多块钱吧?他笑了,自豪地说:一万多?好几万,带出国团,泰国、马拉西亚、新加坡。我说:孩子们那么有钱,稍微给点,你都花不完,受这个罪干什么?他说:孩子们再多钱,也不如自己挣的花得气势,只要自己还能动,就不麻烦孩子们。
我非常钦佩,说:你多大了,还这么努力。他说:属马的,五十五了。
我很惭愧,我今年才五十三,就因为受不了工作的压力,主动请求退休了,跟人家比,我这点压力,算什么啊!刚退休的时候,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再找点活干,朋友们都劝我:忙了大半辈子了,好好歇几天吧。听了这位老兄的话,我觉得,我有必要出去找个活干了。
忽然,他手里的对讲机响了,调度要他去五十六号楼看看,那里有辆车占道了。他答应着,赶忙站起来,小跑着走了。
我还没看清这位大哥的长相哩!下回见面,肯定认不出来,但愿他别说我这人摆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