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田秀则画廊(OTA FINE
ARTS)上海空间
今天,人人都在讨论日本当代艺术。自上世纪90年代开始,以草间弥生为代表的一批日本艺术家,凭借其与欧美主流截然不同的文化背景与艺术语言,开创了亚洲当代艺术的新纪元。如今的他们早已成为了市场中的“顶流”,而陪伴其成长的日本画廊群体却显得格外低调——作为“幕后推手”,大田秀则画廊(OTA FINE ARTS)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时尚芭莎艺术全球独家首访大田秀则画廊,探秘这间日本领军画廊的精彩故事。
文艺青年的“画廊梦”
故事要从那个疯狂的年代讲起。1964年举办的东京奥运会,为一直处于战后状态的日本注入了一针“强心剂”。直至80年代,昭和末年的日本用“纸醉金迷”来形容毫不为过——东京成为了全球最繁华的城市,人人追逐时尚、喝红酒,享受都市生活的快感:消费主义、享乐至上、电子科技、御宅族......所有时髦元素交织,同样造就了当时蓬勃生长的文化生态。
丹·弗莱文《Dan Flavin》展览现场,东京大田秀则画廊,1998年 ©丹·弗莱文
除了当今年轻人缅怀的city-pop风格,亦有许多前卫如宫岛达男(Tatsuo Miyajima)等艺术家透过热闹喧嚣的表象尝试更加概念性的创作。总之,在日本“泡沫经济”时代逐渐走向顶峰之时,也造就了本土轻松的艺术氛围。
泽拓《泽拓》展览现场,东京大田秀则画廊,2009年 ©泽拓
大学时学习文学的大田秀则先生,自然受到了身边气氛的感染。在毕业后,他因向往艺术界自由的工作环境,阴差阳错地接受了一份池袋花艺工作室的工作。虽然与理想中电影、出版、音乐相关的工作有差距,但大田获得了与当代艺术亲密接触的宝贵机会。
草间弥生《Where am I?》展览现场,东京大田秀则画廊,1999年 ©草间弥生
参与打理工作室的导演敕使河原宏(Hiroshi Teshigahara)等人时常邀请当代艺术家举办讲座,这在当时十分少见——尽管社会对多样化的文化形态持包容态度,但在“何为艺术”层面依旧保有日本人的严苛态度:与古董收藏相比,当代艺术依旧是极少数人认可的艺术形态。
草间弥生《草间弥生》展览现场,东京大田秀则画廊,2000年 ©草间弥生
数次讲座和与艺术家的当面交流,让大田秀则产生了对当代艺术的浓厚兴趣。与永远不可能面对面交谈的古代艺术家相比,当代艺术能为其带来更生动震撼的感官体验。三年后,大田离开工作室,入职当时东京顶尖的老牌画廊之一,富士电视画廊(Fuji TV Gallery)。
大田秀则先生与艺术家草间弥生 ©草间弥生
大田在这里从对当代艺术一窍不通的年轻人,成为了熟知画廊运作、手握丰富资源的精英,并且凭借着对艺术真挚的热爱,他与众多当代艺术家成为了好友,这其中就包括草间弥生(Yayoi Kusama)。
1988年,草间弥生的作品整年的销售额在8万美元左右;到1993年,大田借其作品在威尼斯双年展展出之际,将之销售额提升至25万美元——大田对时机的精准把控、对艺术作品灵敏的嗅觉让其成为画廊经营者的不二之选。
草间弥生《I who Committed Suicide》展览现场,东京大田秀则画廊,1995年 ©草间弥生
1994年,大田秀则离开老东家。他亲自涂刷了空间的四面白墙,带着一台苹果电脑和电话机开始了自立门户的艰难创业。第一场展览,大田以对画廊所在地的调研项目成果为内容,以及展出了女权主义艺术家们以战争时期女性为题材的作品。
嶋田美子《嶋田美子》展览现场,东京大田秀则画廊,1995年 ©嶋田美子
展览的主题意味深长,兼具社会性与话题性——这是他以独立画廊主的身份向日本艺术界立下的挑战:尽管古典与西方艺术品仍占据了绝对主流的位置,但特殊时代对热爱当代艺术的人而言是一个梦寐以求的机会,必须要牢牢抓住。
草间弥生《80年代的草间弥生》展览现场,东京大田秀则画廊,2010年 ©草间弥生
或许是不谋而合,就在大田秀则画廊成立初期,多家私人独立画廊纷纷建立,例如小山登美夫画廊(Tomio Koyama)、Taka Ishii Gallery等。尽管90年代中期,日本经济泡沫幻灭的危机仍未平息,但这群年轻的画廊主仍然勇敢地直面“劫后余生”的社会,不破不立,他们愿意和大田秀则一样抓住这个机会,让日本当代艺术的方方面面得到更多人的认可与欣赏。
时至今日,这些画廊早已成为日本当代艺术界的中流砥柱。而大田秀则画廊也从120平方米的小单间,成长为拥有日本东京、新加坡、中国上海三个高规格空间的国际性画廊。画廊旗下代理除草间弥生外20余位亚洲艺术家,每年近十余场展览从不间断,大田秀则画廊以其高质量的作品水准与团队勤恳的经营,已成为日本画廊群体的缩影。
大田秀则画廊(OTA FINE ARTS)新加坡空间
“与其说是某个艺术家或某场展览,不如说经济与社会的发展进程恰恰利好当时独立画廊的快速发展。”成立26年,大田秀则依旧对年轻时的社会环境感到唏嘘,怀着对自由的向往,一个普普通通的文艺青年如今已成为日本当代艺术市场的中坚力量。
而作为日本当代艺术的命运共同体,画廊在当前的日本热潮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面对日益动荡的市场,他们又将做出怎样的命运抉择?
大田秀则画廊创始人 大田秀则(Hidenori Ota)
时尚芭莎艺术(Harper's BAZAAR ART)独家专访大田秀则画廊创始人大田秀则先生(Hidenori Ota),一同感受画廊26年风雨。
何谓“亚洲文化带”?
尽管早在三年前就在上海西岸开设了空间,但此次仍是大田秀则先生首次正式的国内专访。日本人天生自带严谨、务实的基因,相较于频繁在媒体前亮相,大田更愿意相信一场好展览的影响力。
程然《离骚:山鬼》展览现场,上海大田秀则画廊,2018年(摄影:张宏)©程然
但来中国后,大田的观念也在悄然发生转变:与30年前艺术家的“创作自由”相比,现在是藏家们“选择自由”的时代。这一点在中国藏家身上尤为突出:“就藏品数量和追求艺术的果敢而言,没有其他地域的藏家群体能与之匹敌。”
久门刚史《Fuzz》展览现场,上海大田秀则画廊,2019年(摄影:张宏)©久门刚史
年轻多元、偏爱与时代紧密关联的标志性艺术家及作品,是大田对中国藏家的备注。大田从策展人为代表的学术机构、画廊为代表的市场、藏家个人三者的关系中,梳理了三地空间不同的发展方向。因此对中国藏家而言,代表性的艺术家及作品要保持在线,画廊自身雄厚的软实力也是获得藏家信赖的筹码之一。
草间弥生《我对爱的憧憬全部从我内心出发》展览现场,上海大田秀则画廊,2018年(摄影:张宏)©草间弥生
另一方面,日本藏家的更迭更缓慢、男性居多且对作品选择以个人风格至上;而新加坡的藏家则因特殊的地理位置,风格更加多变复杂。鉴于各地的不同风貌,大田并没有流于表面的市场策略,而是追根溯源至艺术创作本身:究竟是什么造就了截然不同的艺术环境?
艾珠·克里丝汀《Myriad of “paste”》展览现场,东京大田秀则画廊,2013年 ©艾珠·克里丝汀
从中亚大陆到太平洋岛屿,历史与文化风俗相互影响、产生共振。与大众熟知的音乐、美食等领域相比,对亚洲艺术的解读需要更强大的能力与智慧。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已知的艺术创作百花齐放,还有众多尚未被发掘的艺术形态与鉴赏理论。
哉昆宁《哉昆宁》展览现场,新加坡大田秀则画廊,2018年 ©哉昆宁
大田谦虚地不敢自称为开拓者,但他希望画廊通过数年经营能成为亚洲文化碎片的“粘合剂”,他将这一自发的工作任务称之为“亚洲文化带”(Asian Cultural Belt),旨在联动中东、南亚、东南亚、东亚内艺术生态的区域特征与共性。
玛丽亚·法拉《Too late to turn back now》展览现场,东京大田秀则画廊,2019年 ©玛丽亚·法拉
大田秀则画廊目前已代理了草间弥生(Yayoi Kusama)、竹川宣彰(Nobuaki Takekawa)、久门刚史(Tsuyoshi Hisakado)、樫木知子(Tomoko Kashiki)、泽拓(Hiraki Sawa)等前卫的本土艺术家,其版图亦囊括了哉昆宁(Zai Kuning)、艾珠·克里丝汀(Christine AY TJOE)、玛丽亚·法拉(Maria Farrar)、禤善勤(Chris Huen Sin Kan)等来自亚洲其他地区的优秀艺术家。
马丁·戈雅生意于《苍蝇馆子》展览现场,上海大田秀则画廊,2019年 ©马丁·戈雅生意
除了常规的艺术家三地巡展,在向东亚藏家介绍相对小众的艺术家时,大田自己摸索出了一套方法论。公共层面,他不断梳理阻碍提升艺术家知名度的瓶颈:与评论家的沟通、对当地收藏风向的判断,甚至对竞争艺术家都会仔细分析。
竹川宣彰《猫奥运:纪念虎二郎》展览现场,上海大田秀则画廊,2017年 ©竹川宣彰
另一方面,在画廊销售上他也不遗余力地尝试。通常,画廊会先低调地将艺术家的作品置于各大艺博会、空间群展中频繁现身,在收集了部分藏家的评价、关注度后,画廊会以极为谨慎的标准进行二次判断,最终才会决定该艺术家是否适合大力度在当地推广。
陈维《Night Falls》展览现场,东京大田秀则画廊,2020年 ©陈维
大田将销售额视为与全社会关注度、公域评论紧密挂钩的结果,这一导向让他与藏家、艺术家的双向沟通走向了战略化的高度。这个过程非常“磨人”,画廊目前已为程然、马丁·戈雅生意等多位备受欢迎的年轻艺术家和组织举办过个展,但大田秀则的代理版图将如何在中国开花结果,值得期待。
有限人生
深耕亚洲26年,大田秀则也面临着每一间成功画廊都必须妥善处理的难题:从本土到国际,是否只有以开设新空间来打入主流欧美市场这一条路可走?大田秀则以与草间弥生的合作为标杆,开创了亚洲画廊融入全球语境的新模式。
草间弥生《草间的草间》展览现场,东京大田秀则画廊,1997年 ©草间弥生
大田秀则本人和草间弥生之间,可以说互相见证了彼此的成长。从最初8万美元变成25万美元,到草间弥生进军纽约,大田秀则虽身处日本,但在艺术家作品走向国际化、甚至占据头部欧美市场的过程中功不可没。
草间弥生《草间弥生 | 单色》展览现场,东京大田秀则画廊,2016年 ©草间弥生
身为草间弥生的“母画廊”,大田秀则除了全权负责其作品的销售,还需要协助欧美代理画廊对草间弥生作品的调度;另外在学术机构层面,大田秀则也需要参与国际性展览的组织策划等多项工作。
画廊就像草间弥生“隐形”的左膀右臂。大田对“国际化”拥有与众不同的感受:成立初期,来自欧美市场的经验让画廊获益匪浅;但相较于一步踏进欧美地区,画廊聚焦艺术家这一核心元素,与之达成牢固亲密、乃至唯一的关系。只要艺术家在国际市场现身,就必定会让画廊与全球性资源产生交流与融合。
草间弥生《草间弥生》展览现场,新加坡大田秀则画廊,2015年 ©草间弥生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长线投资,最终的回报率也难以预估。前往欧美地区开设新空间的画廊不少,但大田秀则不想成为大部队的一员:“人生有限,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挑战和大家相同的问题上。”
期待更加惊喜的未来
9月6日,“草间弥生:近作”在大田秀则画廊上海空间开幕。这栋由青山周平(Shuhei Aoyama)设计的建筑通体白色,与展览中的黑白色系作品交相辉映。
草间弥生《草间弥生:近作》展览现场,上海大田秀则画廊,2020年(摄影:张宏)©草间弥生
三年前,艺术家、策展人周铁海机缘巧合下向大田秀则推荐了西岸的画廊选址;就在月初,大田秀则画廊宣布将继续参与第七届西岸艺术与设计博览会。大田秀则对未来依旧充满信心:“在上海西岸成立新空间是非常正确的决定,三年来的变化十分巨大,我相信未来三年会有更多惊喜。”
草间弥生《草间弥生:近作》展览现场,上海大田秀则画廊,2020年(摄影:张宏)©草间弥生
从憧憬艺术的少年,到如今日本首屈一指的画廊创始人,大田秀则见证了日本艺术蜕变的时代。虽然没人能预测当代艺术究竟将走向何处,但大田秀则带领自己的画廊在本土与国际、艺术家与市场之间,为亚洲当代艺术振兴找寻到了全新思路。
回顾画廊26年成长经历,大田秀则将今天的成就归功于初心:“我和热爱艺术的各位一样,对能够献身艺术感到无比幸福。”
正在展出
草间弥生《青春来到了》,布面丙烯,100×100cm,2019年 ©草间弥生
展览:草间弥生:近作
时间:2020年9月6日-10月24日
上海·大田秀则画廊 龙腾大道2555号3号楼
编辑、采访、文景雨萌
图片资料提供艺术家与大田秀则画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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