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12月2日,重庆江南岸黄桷垭刘家花园内。池步洲快步走进国民党军委会技术研究室第一组少将组长霍实子的办公室,向他递上自己刚刚破译的由日本外务省致野村大使的一份密电。
密电主要内容是:
1、立即烧毁各种密码电报本,只留普通密码本。同时烧毁一切机密文件。
2、尽可能通知有关存款人转存于中立国家银行。
3、帝国政府决定照御前会议采取断然措施。
……
霍实子看完之后,提笔加注意见:“查八·一三前夕,日本驻华大使川越曾向日本驻华各领事馆发出密电说,经我驻沪陆、海、外三方乘了出云旗舰到吴淞口开会,已经做出决定,饬令在华各领事馆立刻烧毁各种密码电报本子。这就说明日寇已经决定对我国快要发动全面战争。现在日本大东亚省又 同样密电饬令日本驻美使馆立刻烧毁各种密码本子,这就可以判明日本已经决定对美快要发动战争了。”
池步洲在旁插话说:“日期可能就是这个星期天。”
霍实子点头同意,并说:“我即当面报告毛庆祥代主任。”
池步洲夫妇
毛庆祥看后,马上亲自将这份密电报送到蒋介石手里。蒋介石也立刻把密电内容通知驻重庆的美方人员。可惜,美国人太自以为是。
一来,他们不相信中国人能把日本的密码破译;二来,日本人给美国人设的骗局有效了(日本人为了迷惑美国人,派了一个不知内情的来栖特使到华盛顿去装模作样地谈判。)。所以,美国人对蒋介石给他们的密电居然不重视,结果使得珍珠港遭到日寇的突然袭击,损失惨重。
池步洲何许人也,居然能破译日本的密电?
池步洲,1908年2月18日出生于一个福建的农家,因为家里穷,无力上学,从童年起就开始务农。但是,他特别喜欢读书写字。12岁那年,他二哥从保定军官学校毕业,全家迁到福州,池步洲才有机会去上学。他知道这种学习机会来之不易,便如饥似渴地学习。由于他聪明过人,所以数次跳级,以优异的成绩高中毕业。
家里人看到池步洲是个可造之材,就卖掉田产,送他到日本东京大学深造,学习机电专业。毕业后,他在中国驻日本大使馆武官署任职,并娶了日籍姑娘白滨英子为妻。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后,池步洲携妻子回国投身抗战。在朋友的帮助下,进入国民党中统局总务组机密二股。1938年6月,池步洲加入在汉口刚刚组建的军委会“日帝陆军密电研究组”。
1940年4月,蒋介石正式明令:一军委会密电研究组,二军委会机要室密电股,三军委会密电检译所,四军统特种技术研究室,五军政部研译室,在重庆江南岸黄桷垭开始大合并,扩大组织成立国民党军委会技术研究室。由交通部电政司司长温毓庆任中将主任,毛庆祥(蒋介石内侄)任少将副主任兼主任秘书,魏大铭任少将副主任。
新成立的军技室下设六个组,第一、二、三组负责破译日本密电码,第四组负责收报,人数最多,第五组负责总务,第六组负责破译中文密电码,全室职工约四五百人。
据知情人交代,军技室的经费“每月由蒋介石特别费两千万元项下开支四万元,向财政部孔祥熙支取,无须办理正式报销手续。而这四万元除办公费及近百名职员薪金杂费外,每月结余一万多元,均可塞进温毓庆自己私囊。”
在合并之前,温毓庆虽然早就知道池步洲的名字,也知道他所取得的成就,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该室成立后,温毓庆特地安排了一次约见。两人见面只是一些表面的寒暄和恭维,没有深谈。
后来,池步洲就进入了军技室第一组,组长是霍实子。
池步洲之前对破译密电的确是外行,但是,他脑子聪明过人,又热爱学习,善于钻研,很快就在这一行里崭露头角。
军技室所侦收破译的日帝外交电文出现两方面非常奇特的内容:
一是,1941年10月,日本外务省突然电令西南太平洋各地,包括菲律宾、安南(即现在的越南)、暹罗(泰国)、仰光、马来西亚、印尼、新加坡以及其他群岛上所有日本使领馆,除留下最简单的LA密码本外,其余各级密码本全部予以烧毁;并颁布了许多隐语代号,例如:“西风紧”表示“与美国关系紧张”,“北方晴”,表示“与苏联关系缓和”,“东南有雨”表示“与中国战场吃紧”等等。
二是,从1941年5月起,日本外务省与驻夏威夷州首府檀香山(亦称火奴鲁鲁)总领事馆之间往来密电报突然比以前增多,而且内容也起了很大的变化。之前是以日本侨民、商权、贸易等情况为主,5月份之后,居然有了军事情报,特别是关于珍珠港美国舰队的情报。
关于珍珠港内美国舰队的情报,从军舰的名称、数量、停泊的区域、进出港的时间,都在檀香山发到东京的绝密电报中。
池步洲根据这些资料,总结如下:
1、停泊于珍珠港的美国舰艇的总数,同类舰种的舰数及舰名,要求详细列报。檀香山总领事馆多次电告日本外务省;
2、关于战舰及航空母舰在珍珠港内停泊的位置及出港的时间等来往电报的重点内容,反复查询及汇报;
3、日本外务省多次电询每周中是星期几有最多的美国舰艇停泊于珍珠港。檀香山总领事馆经过多次观察调查,回电答称:“是星期日”;
4、官兵上岸下海规律,特别是星期天官兵休假起讫时间,也是来往密电报的主要内容之一;
5、夏威夷天气气象如何问题,竟出现于来往密电报。
有这些之前的电报为依据,池步洲在1941年12月2日得到日本外务省致野村大使的密电,就判断出日本要对美国动刀了。尽管蒋介石提前了5天告诉美国,可是他们太小看国民政府破译密电的能力了,结果被小日本打得稀碎。
那么,为檀香山日本总领事馆侦知情报的人是谁呢?
战后,从一本《回忆》的书中,才知道了事实的真相。
这个人叫吉川猛夫,1912年出生于日本爱媛县松山市,1933年毕业于日本海军兵学校。1934年分配到巡洋舰由良号任海军少尉,不久得病休养两年后退役。1937年起以“嘱托”名义(所谓嘱托并非正式职员,类似我国之临时雇员或特约人员)在军令部第三部工作。
1940年5月,他奉军令部命令,上半天以“森村正”的假名在日本外务省工作,下半天仍以“吉川猛夫”的真名在军令部工作。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日后派遣他到檀香山日本总领事馆,挂个“书记生”名义,实际上负责刺探夏威夷珍珠港美国海军基地情报。也就是说,日本偷袭珍珠港,是他们深思熟虑并且是早有准备的情况下进行的,这符合日本人的性格和做事风格。
在吉川猛夫之前,日本军令部为加强太平洋岸的情报网,也派过现役军人负责情报搜集,但是被美国情报当局监视并以种种借口驱逐回国。
1941年3月20日,森村正从横滨乘新田丸出发,27日到达檀香山。他的任务就是观察珍珠港周围军事设施与海军舰只的。他到任后,经常乘坐出租车四处兜风。通过观察,他发现珍珠港前门警戒森严,而后门却是敞开的。在后门有一家小茶馆,是一对日本老夫妻开的,出售可口可乐、糖果等,顾客多是舰艇上的水手。这里虽也属于禁区,但外人前来小茶馆吃茶,却不加禁止。
这一发现,让森村正如获至宝,他就经常来这里喝茶,从这里获取了不少军事情报。
有一次,领事馆总领事喜多长雄为森村正到任设宴接风,特地在一家日本菜馆吃饭。吃饭的时候,森村正无意中从宴会厅西南方向望见灯光点点,一问得知是珍珠港的希卡姆飞机场。他内心的狂喜不能用语言表达。
这家饭馆名曰春潮楼,两层建筑,规模颇大,除了承办宴席,还可以住宿,女侍都是日本女人。此后他便以种种借口来此吃饭,并带着女侍出游。有一次,他喝醉酒后在这里留宿,早晨起来,眺望珍珠港,发现大舰队正在出港之中,港外则驱逐舰已展开,重巡洋舰与轻巡洋舰正在做成序列,而战舰五六艘正从港口驶出。
这偶然一瞥却给他带来宝贵的启示:原来美国舰队之出进珍珠港是在黎明和傍晚。于是,他意识到为彻底掌握珍珠港美国舰队的活动情况,以及舰型、编制、标志、只数等等,必须经常住进春潮楼,以便朝夕观测,做成精密记录。
他果然这么做了,自然是满载而归。而美国情报机关也以为他沉溺酒色,没有注意,也没有监视,而且自始至终森村正都没有暴露身份。
等到珍珠港事件发生后,美国人从日本总领事馆搜出密码本,并且译出全部密电报,才知道了总领事馆内潜伏有日本特务,但是没有查出来是森村正所为。
再后来日本人无条件投降,盟军进驻日本,森村正做贼心虚,于是改名换姓,到处流浪。他甚至躲入深山,寄身古刹,打扫山门、坐禅、托钵,自号碧丹居士。访遍各地禅家,过着隐遁生活好几年。直至1951年签订旧金山条约,宣布不再追究一切战犯,他才敢出头露面,回松山市居住。
当然,由于这次池步洲准确地预测了日本偷袭珍珠港的日期,尽管当时傲慢的美国人没有重视,但是为日后美国人和国民党军统合作提供了前提。那个臭名昭著的中美合作所,在对待共产党人时,所采取的的惨无人道的酷刑,美国人难恕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