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市井财经专栏作家 叶克飞
不知不觉间，摩天轮已经成为许多城市的标配。它自己就是风景，坐在上面也可以看风景。人们对摩天轮的热衷，似乎也是一种骨子里的驱动，源于对浪漫的渴望。
世界上有许许多多摩天轮，每一个都能带来不同的感受，因为它们属于不同的游乐场，或是不同的城市广场，总有不同的风景。所以，坐摩天轮这件事，从来就没有什么“别的地方也有”之类的说法，许多人走遍世界，总是不会错过摩天轮。
我印象最深的摩天轮，当属罗马尼亚图尔达盐矿的摩天轮。它并不高，外观也不精美，古朴简单，毫无装饰，但它的特别之处是位于地底一百多米的盐矿深处，绝对是世界上海拔最低的摩天轮。欧盟通过援助改造计划，将这个废弃的地底盐矿搞成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游乐场，令人惊叹。
从游乐场标配到越来越多的城市标配，摩天轮走过的是一条怎样的路？
发明摩天轮，是为了搞搞大场面
摩天轮的原理是一种大型转轮状的机械设施，人们坐在摩天轮的座舱慢慢向上转，就可以从高处俯瞰四周景色。
发明摩天轮，其实是世博会的形象工程之一。话说1893年，为了纪念哥伦布发现新大陆400周年，美国举行芝加哥世博会。当时美国正值经济繁荣期，城市化进程飞速发展，人们热衷各种娱乐，许多游乐项目也在那时诞生或大行其道，比如从欧洲传入的旋转木马，就成为当时美国最赚钱的生意之一，马戏团也是那时在美国兴起。
不过，在传统欧洲人看来，美国还是典型的“乡巴佬”。此前的1889年巴黎世博会极为成功，美国人能办出同样水准的大会吗？大多数人都抱质疑态度。
也正因此，美国人当然挖空心思，想“搞搞新意思”，营造现场气氛。
在此之前，各种游乐设施都建于世博园之外，而在商业气氛浓厚的美国，商人们很快就发现了商机，纷纷建议在园区内经营各种娱乐设施。于是，芝加哥世博会主办方决定在世博园区边上设置一条一公里长的“大道乐园”，包括各种体育活动、流行乐表演、真人秀、马戏表演和模拟军事游戏等。但当时游乐场已经不新奇，游乐设施大同小异，如何进一步突出芝加哥特色？而且，在1889年巴黎世博会上，埃菲尔铁塔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芝加哥人拿什么超越它？
于是，芝加哥政府重金向民众征集方案。在上千份设计方案中，宾夕法尼亚州一位工程师乔治•菲利斯设计的大转轮赢得了官方的一致认可。在设计图稿中，这个大转轮中心轴高13.71米，重46吨，有36个座舱，同时可容纳1400多人。人们在座舱中升至天空，就可一览世博会景观。
在实际建设过程中，为了与法国埃菲尔铁塔一较高下，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摩天轮建了26层楼高，直径达80米，36个座舱，每个座舱有38个长毛绒材料制成的舒适座位，再加上22个站位，可以乘坐2160人，旋转一圈为20分钟。据记载，它由两台各1000马力的蒸汽机发动，蒸汽机被安置在地下室里，通过齿轮和链条与大转轮的轴相连。锅炉房建在180米开外的地方，以防止游客受到煤烟熏呛。
以当时的技术条件，实现这个巨型摩天轮并不容易，而且安全其实没有太好的保障。但它确实太过吸睛，简直让人疯狂。站在650英亩的世博园区里，任何角落都可以见到摩天轮的存在，许多人排队乘坐了一次又一次。
数据显示，在摩天轮尚未建成前的一个月里，平均每天只有三万人参观世博园，而在摩天轮落成之后，平均每天有15万人前来参观。乘坐摩天轮需要支付50美分，也算有门槛，但乘坐者也突破了100多万，总收入达到72万美元，成为世博会上唯一盈利的发明。芝加哥因这届世博会成名，也开创了摩天轮的时代。
可惜的是，乔治•菲利斯作为概念的提出者，并没有在摩天轮的走红中得到任何收益。芝加哥世博会上的摩天轮收入都被主办方收入，他此后提出诉讼，却遭驳回，两年后染病去世。
那些摩天轮渐渐走出公园，成为城市地标
在芝加哥世博会之后，摩天轮成为众多城市的宠儿，技术上也逐渐改进。
目前世界上现存的最古老摩天轮，坐落于奥地利维也纳。如果是电影迷，应该会对它有所印象，因为它时常出现在电影中，比如《爱在黎明破晓时》。它位于维也纳普拉特游乐场，高64.75米，于1897年落成，至今仍在正常运转。它原本有30个座舱，但二战期间遭到破坏，重建后只留下15个座舱厢。它曾多年保持“世界最高摩天轮”的地位，直到1985年被日本筑波市摩天轮超过。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摩天轮都被局限于游乐场，与旋转木马和过山车并称“游乐场三宝”。但如今，世界上大多数摩天轮已经不在游乐场里，而是在闹市区或景观区，成为城市地标。
将摩天轮带出游乐场的主要功臣是设计师罗纳德·比辛克。1985年，他涉足摩天轮领域，很快就发现摩天轮并不仅仅是游乐场的附属品，更是可以成为城市地标。此后，他开始满世界寻找那些具有商业和景观潜力的地方，与开发商们合作，三十多年来在世界各地建造了超过100座摩天轮。
目前世界上最著名的摩天轮，基本都走出了游乐场。
最著名的当属“伦敦眼”。它在设计原理和外形上没有太大创新，主要特点就是大。建于1999年的它，总高度为135米，旋转一周需要30分钟。它的建造原本是为了迎接千禧年，原本只获准运行五年，到期就会拆除。当时官方和媒介多半认为，坐落于泰晤士河畔的“伦敦眼”，与庄严的大本钟相对而立，娱乐气息过重，与伦敦原有的绅士气质不协调。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落成后的“伦敦眼”，成为伦敦的一笔巨大旅游财富。数据显示，“伦敦眼”的吸金能力居全英国付费景点之首，平均每天超过1.5万名游客，愿意每人支付26英镑乘坐伦敦眼。也正因此，它得以保留下来。
“伦敦眼”在摩天轮领域有着极其重大的意义，不仅仅在于它的地理位置和受欢迎程度，更因为它的制造难度甚至超过了许多高楼大厦。重1600多吨的它，在浮于河面的一个平台上建成，两个从陆地延伸过来的支架承担了大部分重量，另有六条巨型钢索防止其倒塌。据说，在设计时，工程师比预先多尝试了数百万次运算，以确保安全。
法国巴黎的摩天轮则以“自由散漫”著称，它位于协和广场上，与凯旋门和卢浮宫呈一条直线。但问题是，如果你是巴黎旅行的常客，那么你每次所见到的摩天轮可能并不是一样的，或者也有可能什么也见不到。
这是因为从1993年起，协和广场先后出现过多个摩天轮，都在同一个位置，大家的命运都各不相同。比如第三个摩天轮跟伦敦眼类似，也是为了千禧年庆典而建，2002年1月被拆，先后卖给英国曼彻斯特、荷兰阿姆斯特丹，如今在法国安提贝兰德。2016年6月，为了庆祝当年在法国举行的欧洲杯足球赛，建成了第五个摩天轮，但民间团体认为它严重破坏巴黎景观，频繁抗议，连巴黎市议会也通过投票，认为摩天轮破坏了协和广场乃至杜乐丽花园和香榭丽舍大道的历史景观，最终还是将之拆除。
曾经是世界最高摩天轮的美国拉斯维加斯Roller摩天轮，高167.6米，傍晚是最好的乘坐时间，因为不但可以欣赏美丽日落，还可以见到拉斯维加斯渐变为不夜城。它的每个球形座舱都会随机播放不同的音乐，也是一大特色。加拿大的尼亚加拉摩天轮位于安大略省尼亚加拉瀑布城的克利夫顿山，所以是高空俯瞰瀑布和全城的最佳地点。
在亚洲，新加坡飞行者摩天轮一度是亚洲最大观景摩天轮，安置在一栋购物中心楼上，总高度达到165米。它很有华人传统文化特色，座舱28个，每个座舱可容纳人数是28个，完全是为了取个好意头。而在台剧里频频出现的美丽华摩天轮，也是台北的重要地标。
南半球最大的摩天轮当属澳大利亚的墨尔本之星，它可以无遮挡欣赏码头新区、墨尔本中央商务区、菲利普港湾，甚至是远至马瑟顿山、亚瑟宝座山和丹地农山脉的美景。除了普通座舱，还有二人世界的私人舱可供选择。
世界上摩天轮情结最重的国家当属日本，运营中的摩天轮有一百多个。东京江户川区临海公园的钻石与花摩天轮最为著名，这个名字源于点缀在旋转轮上的灯光如同钻石，在日剧中，它的出现频率同样很高。坐在上面，可以见到东京铁塔、都厅大楼、彩虹大桥和东京迪士尼乐园等地标。
大阪梅田的Hep Five摩天轮位于HEP FIVE百货公司之上，景观倒是平平无奇，但因为外观的鲜红色，而被视作最时尚的摩天轮。但若让我推荐，大阪的另一座摩天轮——大阪港摩天轮更值得一坐。
因为摩天轮的浪漫元素，它不但是影视剧常见的背景，也是现实中的求婚热门地。
比如前文提到的拉斯维加斯Roller摩天轮，就是求婚的好地方。现实中的拉斯维加斯，不但是赌城，还是结婚之城，因为手续简单，每年有超过十一万对新人在这里登记结婚。新加坡飞行者摩天轮则号称求婚成功率高达90%以上。此外，伦敦眼的私人舱也是表白圣地，墨尔本之星上则举办过“天际婚礼”。
中国是摩天轮最大市场，但就是有点一窝蜂
2019年，全球摩天轮市场规模达到了71亿元，预计2026年将达到86亿元，年复合增长率(CAGR)为2.8%。
这个数字看起来不多，但仍会让各大城市趋之若鹜。原因很简单，随着技术的进步，除非是要做特别大的摩天轮，否则工程难度并不大。而且摩天轮落成后，因为运营并不复杂，所以吸金能力值得期待，像伦敦眼就是典型的吸金机器。2019年，摩天轮行业营业额三甲是伦敦眼、拉斯维加斯Roller和奥兰多眼，三家总销售额2.02亿美金，占全球总销售额的18.50%。
2019年，欧洲是摩天轮营业收入最高的大洲，占全球的33.16%，北美和中国分别为21.46%和15.39%。
从数据来看，中国的占比在全球来说都举足轻重。而且，中国的摩天轮普遍较大。2019年数据显示，全球直径100米以上摩天轮在营业收入上占有优势地位，超过总营业额的45%，而在中国市场，100米以上摩天轮占据的市场份额超过40%，可见潜力。
中国不仅仅是摩天轮市场大国，也是摩天轮建造大国。一些龙头企业不但能应付国内摩天轮制造，还可以出口，比如浙江巨马，就被誉为全球规模最大的摩天轮制造企业，像西宁108米人字架结构摩天轮、芜湖133米单边单立柱摩天轮、昆明108米孔雀摩天轮、世界上最大的无轴式摩天轮“渤海之眼”等，都是巨马制造。
其中，2017年在山东潍坊建成的无轴式摩天轮“渤海之眼”，当时曾轰动一时。它是世界上首例编织网格形式摩天轮，也是世界上首次无轴式轮桥合一摩天轮，没有中心轴支撑，整个摩天轮远远望去像是一条首尾相接的巨龙，仅由一个4600吨钢梁组成的环形架构成，仅搭建这个环形架就花了两年时间。
国内的摩天轮，秉承了以大为美的城市建设风气，所以起步都相当高。2012年落成的武威“天马之眼”，总高度128米。山东聊城的“水城之眼”位于东昌湖南岸，总高度130米。南昌的“南昌之星”，总高度为160米。淮南的“智慧之眼”，总高度为168米。台州的“台州之眼”高126米。常州“龙眼”摩天轮，高度为120米。苏州的水上摩天轮，高度为120米。2009年落成的“天津之眼”，坐落于海河之上，是世界上唯一建在桥上的摩天轮……当然，还少不了广州塔摩天轮，借助广州塔的高度，成为世界最高摩天轮。
不过平心而论，国内的摩天轮有点一窝蜂的架势。去年在浙江某个小县城，也见到河岸对面公园草地上有一个摩天轮，而前面提到的那些国内摩天轮，也不仅是在一二线城市，很多都在三四线城市。
许多城市在规划城市景观和地标时，都会将摩天轮列入备选，但这恰恰说明城市规划的同质化。都说中国城市千城一面，摩天轮居然也成了证明。
所以，对于许多中国城市来说，“是否需要摩天轮”才是一个首先该考虑的问题，如果摩天轮没有配套的必要景观，那又有什么存在价值呢？
结语
在日本漫画《蜜蜂与四叶草》中，有这样一段话——
“小时候，我不明白摩天轮是为什么而存在的，很缓慢，只是高而已。只坐过一次就厌倦了。过山车和环形滑车，我眼里只有那些令人兴奋的游乐设施。不过，如今总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这种名叫摩天轮的游乐设施，是为了和喜欢的人一起，慢慢地，跨越天空才存在的。”
这种感性的浪漫，并非摩天轮的唯一气质。有人认为，摩天轮的核心是现代性的钢铁支架，有强烈的机械感，也因此成为现代性的权力象征，并轻易摄取人类的情感。而在前现代，西方世界对这种权力象征和情感依附所采取的表达方式，是修建高耸入云的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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