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国家治理现代化呼唤更加公平而高效的制度设计。2018年6月,中国个人所得税法修订案(草案)提交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综合个人所有收入被定义为改革目标,工资、薪金、劳务报酬和稿酬等劳动收入,计划纳入首批综合计征范畴。现在隶属个人所得税分类征收的十一类所得,有望逐步综合计征。
个人所得税有一个别称——“工薪税”。顾名思义,个人所得税纳税人大多数是工薪阶层。大部分情况下,个人所得税是对工薪所得征税。这是收入构成、征管条件和管理水平的历史结果,也是我们全面深化改革再出发的现实动因。
工薪税不能代替个人所得税。从经济学角度讲,税收中性是税制公平的前提。所谓中性原则,大意是:不能因为税制设计,人为加重部分人或部分行为的负担,进而改变他们的正常状况。这个世界有对工薪所得专门设计的税种和税制,也有对全部所得计征税收的政策安排,但是像我们过去一样实质上把个人所得税变成工薪税的先例还是不多。如果只对工薪所得征税,毫无疑问会加重工薪收入人群的负担,并且不利于劳动创造,降低工作积极性。从经济发展角度看,个人所得说只重视对工资薪金征税,会改变对征管部门其他所得的看法,降低征管的积极性。当收入多元化来临,人们收入增加且有转移收入可能的时候,个人所得税税收流失难以避免,税收遵从逐步下降。从收入分配角度说,工薪肩负重税会给中低收入群体增加负担,同时其他人群负担降低。收入分配差距或许会因为税制的原因,进一步拉大,政策负外部性增加。
工薪税转型的关键是确定综合所得收入。计算个人所得税最简单的办法是看收入多少,然后乘以对应的税率。收入越多,交税越多。工资薪金所得多数情况下设置为累进税率,中国现在是7级累进,从3%到45%。其他十类个人所得都适用比例税。在依靠单位和企业代扣代缴,自行申报核对相结合的管理方式下,工薪所得最容易确认,跑冒滴漏也最少。有研究显示,某地区500万笔个人所得税纳税记录中,超过80%是工薪所得缴纳的。本次“修改案(草案)”首次在立法层面提出了综合收入的概念。虽然初期只对劳动收入进行加总计征,但是标志性意义不言而喻。应纳税所得不再是工资、薪金这一个类别,其他类别收入与工资、薪金放置在一起,增加了个人所得说的实际课税范围,实现了税法要义倡导的公平课税。接下来,我们怎么样确定综合所得,将是十分关键的环节。首先,现代公民取得收入的途径日趋多元化,单一法人代扣代缴模式无法提供全面的收入信息。其次,现金收入依然可能是免税那部分,如何解决个人如实申报激励有待探索。最后,面向自然人的税收稽查重要性提升。确定应税所得不仅靠鼓励,还有威慑。超高收入群体的纳税现实值得重视。
工薪税免征额调升与综合所得费用扣除并重。由于短期之内,个人所得税的大部分来源可能还是工薪所得,因此,工薪所得免征额和累进税率调整依然是关注的最大热点。从3500元到5000元的免征额,会增加免税人群数量,而扩大累进税率幅度,会降低中等收入人群的工薪税负担。这仅仅是对工薪所得的照顾。如果个人有其他类型所得,沿用现在的税制,可能税负会增加而不是降低,比如适用最低20%税率的劳务所得。综合所得能够解决收入增加、收入多元化的问题。也只有采取了综合制,才可能像企业所得税一样,获得收入同时扣减各种生产、生活成本,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所得税税制。综合所得费用扣除并不是没有,而是不规范也不合理。现行工资薪金所得免征额,可以视作一种成本费用扣除,劳务报酬所得800元免征额,也可以如上述理解。但是,每个人每个家庭的工作、生活状态是不一样的。哪怕是同一个人或者家庭,在不同阶段的工作、生活状态也会有差异。所以,那些具有所得税开征经验、管理办法也比较成熟的国家,都会在费用扣除上想很多办法,为民众减税,增加他们的福利。
税率要考虑国际及周边环境,也要关注与内部其他税率的平衡。个人所得税税率高低不仅是我们关心的热点,也是世界各国税制变动的焦点。主要西方国家近五十年来不断降低个人所得税边际税率和平均税率,旨在鼓励劳动就业、促进社会生产。这一指标会根据国民收入状况进行年度调整。比如,美国个人所得税最高边际税率在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曾达到90%以上,上世纪七十年代还曾为70%,到了今天只有39%左右。即使降幅如此之大,美国在西方国家中的个人所得税最高边际税率还是很高的。我们周边的国家或地区,比如新加坡、日本、韩国,以及中国的香港地区个人所得税税率都不太高,平均在10%—25%之间。此外,个人所得税与企业所得税只有定冠词的差异,所以他们之间的平衡是必要的。大多数国家的个人所得税和企业所得税平均税率大致相当,目的是平衡自然人和法人的税负差异。此外,在超高收入人群中,他们有转移收入到名下企业的便利,所以不平衡的所得税税率会导致收入向低税率方向转移,减少税收收入的同时制造了所得税税负不平等。
税收制度是国之根本。随着中国个人所得税转型大幕正式开启,工薪税有望步入历史,工薪税转型所带来的积极作用,会不断体现在经济社会发展和人们生活的各个方面。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财经战略研究院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