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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渴的香港,饥渴的中国

香港,位于中国南部、珠江口以东,西与中国澳门隔海相望,北与深圳市相邻,南临珠海市万山群岛,三面环海。截至2018年末,总人口约748.25万人,是世界上人口密度最高的地区之一,人均寿命全球第一。

香港

01 香港用水之困

一个平常的周四上午,住在香港将军澳的梁先生在家里清洗食水池,小区通知家里要停水,梁先生赶忙攒水用来洗漱。

停水,对于香港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相比于梁先生,梁妈妈就习惯很多。

“现在住在香港的年轻人应该没有什么感受”,梁妈妈说,“对上了年纪的香港人来说,短暂停水在生活中再正常不过。”

从自然条件来看,香港位于太平洋西岸,面朝南海,背靠珠江出海口,几乎被水包围的小城,而且降雨充沛,看起来并不缺水。但即使这样,香港历史上曾多次出现严重水荒,严重制约香港经济社会的发展。

纪录片《香港生命线》

香港缺水,一部分是因为香港河流和地下水稀少,再加上香港多山地丘陵,岩石坚硬,地下水也难以开采。香港的饮用水主要以山涧水和雨水为主,而降雨时空分布又极为不均,80%的降雨量集中在夏季,并缺少储水设施,从而导致淡水奇缺,每遇大旱,水荒必至。

当时住在中环的曾先生回忆道:

当时的香港,只有早晚会有一小段供水时间。为了存储更多的水,很多人会买大水桶。当时的普通文职人员工资一百多港元,水桶要几十块,但还是供不应求。

因为缺水,香港人民格外知道珍惜,洗米水浇花,洗澡水拖地是非常常见的事情。

香港西贡万宜水库

02 英国和香港

1842年,清政府和英国签订了《南京条约》,把香港岛割给了英国。1860年的《北京条约》又把九龙半岛割让了。1898年签署的《展拓香港界址专条》,租借九龙半岛北部及附近大小二百三十五个岛屿,租期九十九年,这就是后来的新界。

但是因为缺水,英国人自己在香港生活也遇到了困难。英国人尝试了非常多的办法去解决香港用水之困。

英国人曾经想过花钱去日本和新加坡买水,但是买水的成本不说,还要花油钱,这么高昂的费用他们也无法长期负担。

1838年,一位法国画家波尔扎留下了这幅图画,为我们描绘出早期香港居民利用竹竿饮水的情景。

二十一年后,香港悬赏1000英镑,征集解决淡水问题的办法,还是没有任何结果。为此,香港还成立了专门的行政机构,这一举动算是破天荒了。

1860年,香港政府决定修水库和蓄水池,但是香港本身水源不足,这些设施也根本起不到作用。

中国沦为半殖半封社会之后,战乱频发,很多广东人来香港避难,这让香港原本就贫乏的水资源更加紧张。

这张拍摄于1890年的照片,记录了当时香港居民的生活状况——洗澡、洗衣服、淘米、做饭都在水塘里。

战乱本就使香港居民生活困难,但是从1893年10月开始,一场长达半年多的干旱又接踵而至,旱灾又缺水,一场瘟疫流行起来,短短3个月间,2000多人丧生。

03 黎明前的香港

这是一张香港1945年的住院收据,病人叫王海,院方特别在收据上注明住院时使用的水费要由病人自理。

医院的水费需要自理,这对于我们来说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医药单

从1962年底开始,香港出现了自1884年有气象记录以来最严重的干旱,连续9个月滴雨未降。这是非常罕见的现象。

据1963年6月香港《文汇报》报道,由于缺水,香港织造业及漂染业减产三至五成,农业损失1000万港元,13个行业停工减产损失达6000万港元,饮食业大受打击,数十万工人生活受到威胁。

1963年,香港供水是严格限制的,几乎一整年的时间里都是每4天供水4小时。

当时香港政府修建的水塘存储的水,只够全市人饮用43天。开始的时候还是每天8小时供水,后来开始每天四小时,再后来是隔天四小时,最严重的的时候达到了每4天四小时。整个香港的供水量居然退回到了1928年的水平。20多万香港人开始逃离,350万人生活受困。

香港发展非常迅速,用水需求量也在不断增大。谁能想到在香港非常繁华的旺角地区,用水居然需要水车从几十公里外一车车拉过来。

与此同时,香港水管制很严格,用水需要排长队接水。

为了抢水,很多的香港居民不工作,不上学,全家人都要去公共水管接水,生怕什么时候水断了,家人的生计也就断了。

他们无法开源,只能节流。

04 香港的曙光

终于,香港自己撑不住了。

1963年6月1日,香港代表与广东省代表举行会谈,请求援助。

夏天,广东省自身用水也十分紧张,但是他们为了帮助香港同胞,放弃了自己的一些农田灌溉,由深圳水库额外增加向香港供水318万立方米。除此以外,香港方面还可以用轮船到珠江口免费取水。

深圳水库全景

但是,香港的淡水还是供不应求。深圳水库只能缓解一时之需,无法解决根本问题。香港同胞把最后希望寄托于祖国内地。

1963年6月10日,周恩来总理审阅广东省委《关于向香港供水问题的谈判报告》后,决定引东江水供应香港,并对供水事项作出安排。12月,中央财政拨款3800万,开始修建东江—深圳供水工程。

1964年2月20日,东江深圳供水工程正式动工。

这项工程的修建难度非常大,广东地区时有台风汛情,沿途地质条件也非常复杂,有的地方海拔高,还面临“逆向引水”的问题,但是这些,都不能阻挡我们克服困难的决心。

1965年3月1日,东深供水工程通过深圳水库正式对港供水。

1965年,以“供港水源”著称的东深供水工程就向香港供水150亿加仑(折合6820万立方米),基本解决了香港的水荒。

1965年完工大坝

东深工程完美竣工,香港的供水也恢复了正常。当时的香港人口激增,但是即使这样,香港人民的日常用水也得到了基本保障,这背后,是广东省和全国人民的巨大付出。

香港没有了后顾之忧以后,各方面发展就变得非常迅速,也进入了快速发展的黄金时期。举例来说,1964年香港经济总产值113.8亿港元,到1996年则达到11600亿港元,增加了101倍。

东江,是香港人民的救命江。

香港富丽华珠宝金行的孙女士,曾经经历过几天来一次水的岁月,在供水工程开了以后,她坦言:

“如果不是内地支持,香港哪会有这么好。”

广东东江

04 用水再次受阻

香港的经济的快速发展和人口的激增,很快又造成了再度的用水困难。这次,内地又站在了香港的背后。

1973年6月,回应香港方面提出的要求,东江深圳供水一期扩建工程正式启动;

1981年,根据香港方面要求,又启动了二期扩建工程;

1987年,全年供水达到6.2亿立方米。但没想到的是,即使如此,香港的水很快又不够用了。

于是,在20世纪90年代,东深供水三期扩建工程上马。

经过内地和香港的共同努力,在1994年初,东江深圳供水工程已经彻底解决了香港的供水问题,即使遇到大干旱,香港人民的生产生活也能够正常进行。

东深供水工程

香港不仅仅只是香港人的香港,它和内地也有着难以割裂的联系。香港作为中国经济发展前沿的城市,同时也支撑着深圳和东莞的发展。

从上世纪70年代以来,东深供水工程这四次大规模的扩建,累计耗资76亿元,供水能力也得到了跨越式的提升。截至目前,东深工程已累计对香港供水223.48亿立方米。

05 香港的黄金时代

1997年7月1日,香港回归,这是一件举国欢庆的大好事。

在香港回归以后,内地对于香港的关注度更高了。解决了香港的用水问题不说,还非常重视香港人民用水水质的问题。因为被污染的水源也会影响香港人民的健康。

为了保护工程沿线的水质,广东省政府采取了整治措施,出台了多项法规。除此以外,广东省政府还专门成立水环境监测中心,每天都要在工程沿线采取水样,进行水质检测,构建全方位的水质保障系统,保证香港居民的用水安全。

水环境监测示意图

因为基础设施建设关系到一个地方的发展,修建公路是必要的。但是为了保证供港用水水质,河源地区放弃了修建公路,反而采取了建林移民的措施,保障水源头的干净。

东江水也有被污染的风险,必须要经过层层净化。为了保证对港供水安全,在1998年12月,广东省在深圳水库入库口建成世界最大、日处理400万吨的生物硝化站,从东江引来的水,全部经过生物硝化站过滤、净化后再进入深圳水库。

中央非常关切香港的用水问题,在1984年12月8日,80岁高龄的全国政协主席邓颖超,来到了深圳水库视察。她满怀深情地说:

“周总理生前没有来得及视察这项供水工程,我代表他来看望大家,希望你们继续努力,把工程建设和管理好,为促进香港繁荣稳定,为密切香港同胞同祖国人民的联系做出新的贡献。”

现如今,拥有750万人口的中国香港,年消耗淡水总量约9亿立方米,相当于香港船湾淡水湖水量的4倍,但是即使如此,香港居民的用水也不再有困难。

香港如今的繁华,离不开内地的大力支持。

香港金融中心

2015年至今,香港国民教育促进会已连续5年开展香港青少年“东江之水越山来”历史溯源活动,对东江之水源头的实地探访,让香港的年轻一代更加懂得了饮水思源的涵义,更加了解内地同胞对香港的奉献与付出。

东江之水,不仅仅流入了香港人民的生活中,更流进了香港人民的心里。流淌不息的 “生命之水”,早已渗入香港的每一寸土地,更融入内地和香港同胞的血脉深处。

06 中国用水之困

虽然香港人民解决了生活生产用水问题,但实际上我国本身就是一个非常缺水的国家。

中国的淡水资源总量为28000亿立方米,占全球水资源的6%,居世界第四位,但人均只有2200立方米,仅为世界平均水平的1/4、美国的1/5,在世界上名列121位,是全球13个人均水资源最贫乏的国家之一。

根据联合国的一项研究报告:全球有大约12亿人面临着用水困难,20亿人用水难以保证,80多个国家水资源严重缺乏。预计到2025年,全球缺水形势将会进一步恶化,缺水人口将达到28亿~33亿。

世界银行的官员预测,在未来的5年内“水将像石油一样在全世界运转”。

我国的水资源分布极其不均匀,北方水资源非常缺乏,只有南方水资源的1/4。

中国北方旱地

目前我国城市供水以地表水或地下水为主,或者两种水源混合使用。由于大量开采地下水,很多地方已经出现了非常多的地下空层,很多城市出现了地面下陷的问题,而且地质灾害也比往年发生得更为频繁。

地下水位急剧下降,有的城市形成了几百平方公里的大漏斗,使海水倒灌数十公里。而且加上工业废水的肆意排放,导致80%以上的地表水、地下水被污染。

山东省地下漏斗

世界观察研究所发表的一份报告中称:“由于中国城市地区和工业地区对水需求量迅速增大,中国将长期陷入缺水状况。”中国的黄河在过去的10多年年年断流,其中1997年断流226天。

而且,不仅仅是黄河出现了断流,流经中国一些人口稠密集地区的淮河曾经也断流了90天。根据卫星拍摄的照片,数百个湖泊正在干涸,一些地方性的河流也在消失。目前全国600多座城市中,有300多座城市缺水,其中严重缺水的有108个。

拿北京市举例,北京市的人均占有水量为全世界人均占有水量的1/13,甚至连一些干旱的阿拉伯国家都不如。

但即使中国面临着这样的情况,我们的水资源浪费情况依旧十分严重。

农业大水漫灌造成水资源利用率非常低。多地的水龙头年久失修,大量淡水被浪费。很多可以循环用水的水资源用一次就倒入废水池……

北方干旱

然而,比水资源浪费更令人心痛的水资源污染问题。

《中国地下水污染状况图》曾以国家地下水质量标准(GB/T 14848-93)为依据,对中国各区域地下水的污染情况进行过相关调查分析。结果显示:

东北地区重工业和油田开发区地下水污染严重。松嫩平原的主要污染物为亚硝酸盐氮、氨氮、石油类等;下辽河平原硝酸盐氮、氨氮、挥发性酚、石油类等污染普遍。

华北地区地下水污染普遍呈加重趋势。从城市到乡村地下水污染比较普遍,主要污染组分有硝酸盐氮、氰化物、铁、锰、石油类等。此外,该区地下水总硬度和矿化度超标严重,大部分城市和地区的总硬度超标,其中,北京、太原、呼和浩特等城市污染较重。

西北地区黄河中游、黄土高原地区的主要污染物有硝酸盐氮、亚硝酸盐氮、铬、铅等,其中,兰州、西安等城市污染较重。

南方地区地下水局部污染严重。

工业废水排放

按照国际公认的标准,人均水资源低于3000立方米为轻度缺水;人均水资源低于2000立方米为中度缺水;人均水资源低于1000 立方米为重度缺水;人均水资源低于500立方米为极度缺水。

中国水利部做过相关预测,2030年中国人均水资源量仅有1750立方米,中国属于中度缺水国家。

所以,用水之困并不仅仅是香港之困,更是整个中国之困。节约用水,不能仅仅是一个口号,它更是一个警示。如果我们现在还是不加节制,肆意浪费、污染水资源,我们的子孙后代,最后将会死于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