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广东人,很久之前就听说过自梳女,但了解不多,一句话概括,则“一辈子不结婚的女性”。
最近看了很多有关广东自梳女的纪录,那些专业撰稿作者无论在文笔、深度、人物及事件的挖掘等方面,我自愧不如。阅读过程中,内心五味杂陈,所以即便珠玉在前,瓦石难当,仍然忍不住想和大家说自梳女。
自梳女,则自行盘起头发以示终身不嫁的女性。广东自梳女产生于清朝后期,是珠江三角洲地区的一个特殊群体。
《顺德县志》有载:得益于当时顺德蚕丝业发达,许多女工收入可观,经济独立。目睹一些姐妹婚后在婆家受气、地位低微的现状,为了摆脱传统婚俗的束缚,遂决定终身不嫁。
顺德自梳女的现象并非特例,那时候整个珠江三角洲大致如此。
一
顺德均安镇沙头村的黄英是一名自梳女,英姑太十二岁去了新加坡,与大多数自梳女一样做着女佣的工作。
英姑太说12岁离开家,在新加坡开始所谓的“收入丰厚”的工作,40岁以前没有攒过一分钱,所有钱都往寄家里寄,至于原因,惟作为女人及姐姐的身份——传统上有义务帮补家庭;弟弟的事较自己的重要。
英姑太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二
中山颜姐是一名自梳女,在香港做保姆,一做就是60年。
香港唐景锋这样形容曾经在自己家工作了37年的颜姐:“颜姐没有任何的物欲,生活上的一切都十分简单,总共只有12件衣服,‘最新’的一件已经穿了30年。她最喜欢的一件首饰是一对耳环,是当年一户人家所送,那时候照顾的小孩不过8个月大,现在已经60岁 了”
颜姐并不穷,朴素、节俭是因为心系老家。事实上,颜姐攒下的所有钱都给了家里人,支付外甥侄女们读书;为兄弟盖楼房;出钱给外甥做生意,甚至在50年代国内闹饥荒的时候,挨家收集锅巴和布条往家乡寄,救活不少人……
三
番禺南亭村的玲姨是一名自梳女。
玲姨是家中的长女,父亲早逝,为了帮助母亲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于是决定自梳。
玲姨在南亭村种了五十多年地,60多岁的时候还到手袋厂打工,六年之后退休,又在村中串了四年珠子,随着年纪渐大视力衰退,最后不得已退休。
玲姨放弃了自己的幸福及付出了一生的勤劳,带大了弟弟妹妹;为他们盖新房;为他们每一个人找到幸福……
黄英姑太讲述自己的南洋生活,说过这么一段话。
“我12岁去新加坡,在渡口与妈妈分手,舍不得我,她哭了,我没哭,因为我以为新加坡很好玩。30多岁回过一次家,只住了两三天就返回新加坡。妈妈再送我时,她没有哭,因为她已经习惯了,而且抱孙子了。我却哭了,因为只有我懂得一个人在外面的苦。”
“只有我懂得一个人在外面的苦”,何尝不是“自梳女”这个身份的苦。
我们现代人很难理解,为什么旧社会的女性“外出”必须通过“自梳”的方式——简单如走出闺门尚且背负盘起头发以示终身不嫁的代价?
在过去,一名广东女性外出耕作、经商、打工,乃至走出深闺都不被容许,“走出去”之前必须自梳。
自梳有特定的仪式,首先选定良辰吉日,邀请村中德高望重的婶母、伯娘主持祭祖,然后执行最重要的“梳髻”,“梳髻”既成——辫子挽成发髻,永不嫁人,最后宴请亲朋好友,以示公众。
一个广东女性“辫子梳起”之后,终身不嫁是其一,其次,必须接受各种苛刻的要求及全社会的“监督”,一旦与自梳相悖将会遭人白眼;是伤风败俗;被社会不容,严重者甚至遭受毒打、浸猪笼……
自梳女忍受了太多的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有太多的不公,或者因为根深蒂固的男女有别的“理所当然”的因素,女性不可避免地成了畸形的社会规则的牺牲者。
广东部分女性通过极端的“自梳”,无论是否唤醒了那个时代;是否收获较失去的多,她们敢于反抗封建陋俗、不甘自己的命运任由主宰的行为值得赞颂。
广东自梳女其实十分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