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特地选了我最欣赏的一位女嘉宾的采访,她就是 Pocket Sun 孙伊晴。
Il faut beaucoup de force, beaucoup de fierté, ou beaucoup d'amour pour croire que les actions humaines sont précieuses et que la vie est meilleure que la mort.
—— Simone de Povova
需要很多力量,很多傲气,或者很多爱,才能相信人的行动是有价值的,相信生命胜过死亡。
——西蒙娜·德·波伏娃
有些女人把自己当成花束、大鸟笼;另外一些女人成为博物馆,还有些女人变成难解的符号。
而 Pocket 坐在我面前,白衣白帽,翩然得似乎不染凡尘,她的眼睛闪亮,满载为人的坚毅和骄傲。这时,我知道了,她没有变成什么,她就是她自己。
SoGal :固化概念的解绑
初见 Pocket ,一张青春明媚的脸,很难让人把她和“女总裁”的身份捆绑在一起。对于 Girl Boss 这类称呼, Pocket 并不受用,这些看似精彩的人设,实际上仍披着消费主义的壳。
她说,自己更像是一个 Messenger(使者),或者说,一个传道布教的人,一个忠实而亲密的朋友,为更多的女性提供一片天地,能够活出自我,这也是她和 SoGal 一直在努力做的事情。
SoGal 诞生于2014年,这是全球首家跨境女性创投平台。Pocket 创立 SoGal 的原因并不复杂,在美国读书时,她发现创业圈和投资圈里大部分都是白人男性,女性几乎没有话语权。
不止于创投圈,医学界、科技界,各行各业的上层人士都以男性居多,甚至经营女性用品的公司也难离怪象,女性被概念化了,她们被理所当然地视为产品的消费者,而不是设计者或创造者。一旦以多元化的视角看待这种失衡的现象,系统性和历史性的缺陷就浮出了水面。
最开始,SoGal 只是大学内部的学生社群,这个社群鼓励女性参与创投事业。追溯至起名的渊源,它在洛杉矶创立,于是 Pocket 将 SoCal(南加州)和 Gal(口语里女性的意思)拼接,就有了 SoGal 这个朗朗上口的名字。
如今,SoGal 已遍布五大洲,在全球40多个国家和地区设有分支,每个分支都由当地的志愿者组成,她们大都是对创投感兴趣的女性。
而 Pocket 也在迅速成长,她创业四个月就举办了年度女性创业峰会 SoGal Summit ,联合主办了全球女性创业大赛 Her Startup 。此外,2015年她就被邀请在美国著名的赫芬顿邮报上开设专栏。目前,SoGal 已融资一亿人民币。
面对 SoGal 和自我的成长,Pocket 也觉得不可思议。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她的理想工作是在欧莱雅、宝洁这类公司从事品牌或消费的工作。
在看似平静的环境中, Pocket 发现男性占领了大部分的基础资源,而女性总是被不友好地对待,甚至会出现对女性否定和指责的声音:“不是我们不尊重女性机会,而是女性不行。”从根本上说,这是由父权制社会造成的巨大漏洞,女性得不到足够的机会和资源,而被环境困住感到力不从心。
淌过历史的长河,不难发现,女性进入学校、职场、科研或各种高新行业中,都要比男性晚得多。Pocket 认为,在业内,女性作为创造者和设计主导者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一个设计没有将女性作为主体所考虑,那么这个设计本身就是偏颇的。长期以往,社会的漏洞只会越来越多。
设想 SoGal 的远景,Pocket 眼底是期待而骄傲的笑意。她希望 SoGal 不仅是一个基金会,而能真正代表一种对历史和社会所造成空白的弥补,在各行各业都能看见它勇敢的影子。
无论是酒店、商场、电影院,还是医院、保险公司、旅行社等,SoGal 都能为其提供产品和服务,以填补现代商业社会的空白。女性的状态应当被改变——作为设计者和创造者,她们会绽放更耀眼的光彩。
成长如藤,在家的土壤里生生不息。原生家庭对 Pocket 而言,是深刻的,也给予她许多正面影响。父亲不是传统家庭中那种强硬的“领导者”,他的善良和同理心也成就了 Pocket 性格中温柔的一面。
然而,现在的 Pocket 却越来越乐于创造自己的现实,活得倒也自在而富足。
合伙人图鉴
2015年,Pocket 在斯坦福大学读 VC 项目的时候,Elizabeth Galbut 走进了她的生活。第一次见面,这位漂亮的犹太姑娘问 Pocket ,为什么你的名字这么奇怪?
缘分从这个问题开始,她们聊得投机,几乎一拍即合, Pocket 看见了 VC(风险投资)市场中巨大的空白,而 Elizabeth 同样注意到了这片空白的存在,不过,她更专注于专业化极强的医疗行业。
成为合伙人之后,两个女孩对待这段关系都相当谨慎。Elizabeth 曾经和最好的朋友一起合伙开公司,却以失败告终,最好的朋友不一定能成为最好的合伙人。
在友情和商业合作之间,Pocket 和 Elizabeth 用了近一年半的时间来建立信任。从小事开始合作,试探着彼此的默契度和化学反应,直到现在,她们已熟知对方的优点和软肋,这段合作关系也融于彼此的生活。
Pocket 相信巧合。尽管遇见 Elizabeth 之前她就创立了 SoGal,但 SoGal 又像极了 Sun( Pocket 的姓氏)和 Galbut 的结合。刚开始合作的时候,Pocket 在洛杉矶,Elizabeth 在纽约,两个人保持着远程交流的相处模式。
每个季度,她们一起出差,需要在酒店房间里共处很长一段时间,她们会聊年幼的故事,聊家庭,聊成长,聊大学校园里的爱情。默契,在天南海北的聊天中,被推向了更私人的境地。
她们都很拼,敢吃苦,偶尔的胆怯是有的。优势也不乏,她们比其他投资人更懂年轻创业者和女性市场,而且,她们从未停止学习。
Pocket 的工作集中在消费市场和美国之外的国际市场,她比较外向,擅长与人交流,随之而来的是更高的媒体曝光度。而 Elizabeth 是个医疗专家,她称自己是个内向的人,但在 Pocket 看来,Elizabeth 拥有的巨大力量在于她是个奇妙的战略家,她总有令人惊叹的点子。
Elizabeth 能从数字和报表里收获颇丰。那是“掘地三尺”式的解密,宛如福尔摩斯举着放大镜,智慧女神光顾的瞬间,灵光一闪,嘴角不自觉露出向上的弧度。 Pocket 说:“她不做 VC ,可以去做私家侦探。”说完,狡黠一笑,还带着孩子气的天真烂漫。
虽然二人各有优势,但分工时并不死板,一起参与融资,一起评估项目,一起分享媒体曝光机会。“谁行谁上”,带着难能的洒脱,又是对彼此的信任。
现在国内创业潮正盛,不少人向 Pocket 取经,怎样确定对方是合适的合伙人?Pocket 说:“很多女性最容易犯的错误是,觉得自己不行,想找一个履历特别厉害的人来为自己‘贴金’。其实不需要这样,找一个性格互补的人可能会是更好的选择,两个人能够互相尊重、欣赏,一起携手共度难关,会成就一段好的关系。”
“ Pocket Buddha ”
Pocket 这一路并不完全顺风顺水,去年,本来要获得的两千万美金投资却迟迟没有到账,让 SoGal 陷入暂时的低谷。Elizabeth 性格更容易担心,而似乎是为了平衡她的状态,Pocket 反而变得越来越平和。
她连着用了好几次“ Zen ”(禅意)来形容自己,虽然只在大学里学习过一门哲学,但可能是血缘所致,也可能是意趣相投,Pocket 自然而然地吸收了很多东方哲学的内蕴,Elizabeth 戏称她是“ Pocket Buddha”。
Pocket 自认是个明晰的人,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要方向是对的,最坏又能发生什么呢?让生活保持在正确的轨道上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有时看其他的资金管理人,他们能力不如自己,却可以管理更多的财富,她也会觉得不公。
她给自己定下人生使命,就是在她能够做得到的事情上,唤醒更多的女性,让她们能活出自我,敢于改变和创造,哪怕只是一点细小的力量。女性应该拥有主动权,获得用自己的双脚踩在大地上的力量。
所以,融资多或者少,都没什么关系。她爱这份事业,愿意为它设置一辈子的时长。一旦走得够远,眼下的挫折也变成了小事。一生那么长,何必争朝夕。偶尔,哪怕有一天突然不愿工作了,那就给自己放一个短暂的假期,看看书、做个按摩、放空,都是很好的选择。
国内大多创业者终日焦虑,Pocket 不愿被焦虑感同化。回国之后,她发现大家都活在极快的节奏里,可有的时候,走得太快,反而不是件好事,容易迷失方向和自我。所有人都行色匆忙,但我们也应当学会适时的宽容和放松,无意义的创造是伤害自我的另一面。
Pocket 在纽约和巴厘岛尝试了一种舞蹈,教舞蹈的老师会放自然风格的音乐,让音乐慢慢渗透进人的身体,舒缓过后,有种释放的狂喜感,Pocket 觉得,那时她在忘记大脑,只和自己的心和身体交流。
那几天 Pocket 没有工作,和新认识的朋友们坐在巴厘岛的大石头上,小腿被原始状态的地表水淹没,冰凉的强烈水流突然从天而降,竟是醍醐灌顶的感觉。
Pocket 还去了以色列,这座饱受战乱侵扰的国家,却拥有着最圣洁的宗教之衣。她看见一下飞机就跪下来亲吻土地的教徒,也看见战争给人带来的苦难,满地废墟。那时她想到人性,许多人追求的归属感和使命感,归根结底都是人内心的渴望。
快问快答
Q & A
Q:你是如何管理自己的社交时间的?
A:我觉得身边的人很重要。我的未婚妻,她是一个能脱离手机的人。只要我们开始真正聊天,她总会引向一个非常美好的对话,给人很快乐、亲密的感觉。我发觉,去享受当下“在一起”的感觉是最美好的,这也是让生活与工作获得平衡的重要方式。现在周末我都不会安排会议,尽量避开社交活动,享受二人世界。
Q:你如何看待国内现在的所谓平权和女权的思潮?什么才是真正的平权和女权?
A:可能现在国内的女性挺需要这些,所以会刺激一些比较偏颇的女权主义的产生。
我们在往一个方向走的时候,如果用全面的角度看问题,就可能会走向另一个极端。女权主义并不是说女性应该压倒男性,女权最核心的是解除压迫,它是给所有人平等的机会、自主的人格。
Q:对近五年或者十年有没有理想的愿景或规划?
A:我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状态就挺理想的。对成功的定义取决于我们能不能自己定义成功。在我的定义里,我还年轻有大把时间,身体健康,在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身边有非常好的亲密关系(包括家人和爱人),钱够花,时间意志自由灵活,这就非常成功了。
所以我没有具体设想过五年或十年后会是什么样,但肯定会越来越好,因为人生智慧在增长。
Q:现在全球有太多女性需要关注,你觉得最严重的女性问题在于哪里?
A:我觉得最根源的问题在于父权制下的一切都带有其烙印。可能从我们还未被出生的时候开始,我们的想法,我们的未来,乃至我们本身就开始被塑造。这就是为什么我认为,一些女孩哪怕没有创业的想法,也应当加入 SoGal ,因为我们最核心的目的是让女性发现改变和创造的力量。
Q:作为可能上过最多种类媒体的投资人。你喜欢的服装风格是什么?喜欢什么品牌中国买得到?
A:衣服:最喜欢 ADAY(我们投的),新加坡香港可以寄到,总部纽约伦敦。其他也喜欢女设计师的品牌,Galvan , Retrofete , 各种 Slip dresses ,喜欢极简环保的和东西合璧的设计,还非常喜欢 Lisa Von Tang ,喜欢有力量感或者性感的设计。
Q:每天的日常作息?
A:八点半到九点起床,有时赖床。白天会在家里,或者去外面工作,也需要经常外出开会。我的工作很好玩的一点在于,任何事情都可以算成工作。哪怕是准备婚礼,都可以算作是市场调查。我们的投资领域很广,所以能把生活和工作巧妙地融合在一起。
Q:最喜欢的中国女性是谁?
A:这个问题太大了耶,没有最喜欢的,能活出自己内心并且给其他女性带来正能量的,我都喜欢。
Q:最爱看的电影?
A:《面子》,《The Farewell》(《别告诉她》),《燃烧女子的肖像》
Q:推荐给读者看的书?
A:《第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