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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带雨》去年的禁忌片,今年红了

偶然看到有人提问:疫情过后,你最想干什么?报复性消费吃遍最牛逼的馆子?疯狂购物拥有最喜欢的新品?全世界到处浪,弥补蜗居两个月的遗憾?

原以为是,身前哪管身后事,浪得几日算几日的“潇洒”。

事实上,点赞数最高的答案是:“我只想报复性赚钱!”

生活停摆两个月,让我们意识到,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没有钱!

浪的几日算几日的资本是,物质保障,换句话说,有不被淘汰的技能。

而现实是:手停口停!

20岁,满不在乎,大不了从头来过,谁还不是个好汉。30岁,房租/贷车贷,银行不停摆,该还的钱一分不少。40岁,上有老下有小,中间有贷款,手停口停的是一家人。身为大多数,人到中年,像样的被动收入一样没有,像样的被动支出一样不少。

无常,才是生活的常态。

作为普通人,我们从小习得了面对生活无常的方法——隐忍。

青年导演陈哲艺用了3年时间打磨出一部40岁中年女性的隐忍《热带雨》。

女主角阿玲(杨雁雁饰),生活在新加坡,原籍马来西亚,中文老师。阿玲是生活中我们的她,踏实本分的工作,性情不争,无亮眼之颜色,上班、回家、医院,三点间往来。如果一定要找出一点不同,40岁的她努力了8年,没能怀上一个孩子。

01

阿玲的隐忍可以到什么程度?

中文在新加坡并不被重视,导演陈哲艺在采访中说:“我在新加坡长大,从小我在家里面跟我爸爸妈妈都是讲英语,我们家里连中文报纸都没有,只有英文报”。新加坡是一个很实际的城市,念完中学几乎用不到中文,年轻一代几乎不讲中文。

作为一门不重要课程的女老师,课堂上被学生戏弄,毫无尊重可言。阿玲主动给不及格学生留堂补课,结果学生趁她不注意偷跑了。

同事的相处中,阿玲是被边缘化的那一个。影片中的语言很有趣,校长和阿玲说话时,英文中偶尔夹杂几个中文词汇;同事周老师和阿玲说话则全程英文,无处不彰显着本地人的优越感;娘家人和她讲话时则使用闽南语;婆家人以及丈夫于她说话时中文中夹杂着英文单词。

班上唯一一个自愿留下来补习的学生,伟伦,为了长大后可以和中国做生意,也因为对她有特别关注。

生活中,阿玲依然在隐忍。

电影里,阿玲与丈夫面对面地单独“沟通”只有三次。第一次,阿玲排卵期等了丈夫一个晚上,希望可以再试一次,万中有一能有个孩子。丈夫晚归,不耐烦,“我今天没心情”、“我已经试了8年,要有早有了”。撕扯中丈夫习以为常地躲进卫生间,仿佛面对的不是妻子,而是什么洪水猛兽。第二次,小姑子的孩子满月礼,阿玲觉得该去看看孩子,公公也希望见见外孙女,丈夫则表示要去你去,“我约了客户打高尔夫”。第三次,阿玲发生追尾事故后,丈夫了解车的状况后,开启责备模式。

在夫家阿玲是边缘人。公公一直由阿玲照顾,但公公葬礼上她一直坐在角落,叠纸元宝。姐弟三人在商量如何处理遗产。甚至,丈夫让小三和小三的孩子来上香,冷眼旁观,他们才是一家人。

整个影片中阿玲一直是一个人,一个人去上班,一个人去医院,一个人照顾公公,一个人去做试管婴儿。

孩子是阿玲一个人的事,丈夫拒绝到医院提供鲜活的精子,阿玲就使用之前冷冻的精子。

这种憋屈、苦闷的情绪从屏幕内蔓延到屏幕外。高压逐渐形成积雨云,阿玲需要一个出口,情绪的出口。热带的雨,磅礴而至,短暂急促。

02

学生伟伦,父母缺席的少年人。电影开场,伟伦与中文老师阿玲在医院相遇,那之后老师对学生多有照顾。我曾想阿玲多半是把母爱投射到了这个缺爱的孩子身上,后来发现面对荷尔蒙肆虐的学生,阿玲有着小女孩一样的崇拜。在他练拳时,在他夺冠后。

姐弟恋,师生恋,禁止之恋。

伟伦弥补了丈夫的缺席。影片中唯一的“一家人”一起吃饭,伟伦、公公、阿玲,第一次在阿玲家,保姆临时有事逼不得已阿玲将伟伦带回家继续未完的补习;第二次,伟伦夺冠,阿玲带着公公帮他庆祝,吃榴莲。

榴莲,爱的人甘之如饴,不爱的人退避三舍。禁忌之恋,深陷其中喜不自胜,旁观者轻之贱之。

阿玲是传统女生,在这场禁忌之恋中她处于被动。逾矩行为发生在伟伦卧室,荷尔蒙旺盛的年纪,孤男寡女,阿玲全程处于懵逼状态。生理上她渴望性的滋润,理性告诉她对方是她的学生。

一次越轨,让一切变得复杂,也给了事态转折。

叔本华说悲剧有三种情况,异乎寻常的恶人造成的;起于盲目命运和偶然机遇造成的;剧中人不同的地位和相互关系造成的悲剧。没有罪大恶极的恶人,也没有最不可原谅的谬误,只是“一些具有普通品德的人物,在普通的环境中,彼此处于对立地位,各自的地位逼使他们明知故犯、相互造成了极大的灾难。而他们当中,没有一方是完全错误的。”

《热带雨》中那段禁忌之恋让人责怪不起来,大约源于此吧。

丈夫长期缺席,赖以生存的技能是别人眼中的可有可无,从马来西亚乡下嫁到新加坡城市。她敬业、善良、隐忍、懦弱、压抑又坚韧,她是我们中的普通人。

03

角色错位的生活中,公公代替孩子成为家庭的纽带。

阿玲会做鸡蛋糕等易消化的食物为公公,稍微硬一点的还会嚼碎了给他。无论他能不能回答,都会和他聊天。她会每天叫公公起床,他擦干净身体,甚至在公公拉裤子后细心收拾干净,没有一点不耐烦。

夫家唯一关心她的人,是这个生活不能自理不能清晰表达自己的老人。而这个老人同样在隐忍,儿子没本事将他扔给儿媳,两个女儿忙着各自的生活,没来看过他一次。剧中老人主动表达过两次,第一次伟伦到家里写作业时“bang”,他教他写下这个字,“帮”谁不言而喻。老人是个明白人,儿子儿媳的关系他一直明白,帮帮儿媳。第二次是对阿玲,证实老公出轨后阿玲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公公面前,无声哭泣,公公写下“笑”,他希望她可以活得开心。

阿玲的困境是什么?

孩子。

母亲一再提醒阿玲去换户口成为新加坡人,如何成为?嫁给新加坡人,或者生下新加坡人的孩子。为了孩子,阿玲努力了8年,检查、吃药、试管婴儿。

谁不行?

撞车之后丈夫打开的引擎盖,裸露出内部,他们生活的内部。面对丈夫的责备,阿玲答“你开不开车,不开我自己回家”。

阿玲一再隐忍,差点让我们忽略没有孩子到底谁不行。没有生育能力的,一直都是丈夫。

被边缘化被否定,无论在家庭还是社会中都失语的阿玲,怎么突然反抗了?

公公去世了。在某个大雨中的午后,阿玲梦到一个女婴,醒来如往常一般唤公公起床,叫了两声没有回应,她放声大哭,她知道完了,一切结束了。事实如她所想,签离婚协议时丈夫特别加了一条,若她使用自己冷冻的精子孕育出孩子自己不承担任何抚养义务。

我们无法预测明天起床,迎来的是希望的曙光,还是命运的耳光。阿玲怀孕了,一个新加坡人的小孩。

回到马来西亚老家,阳光下阿玲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无常与隐忍贯穿于我们的生活。伟伦曾对阿玲说“混蛋之所有成为混蛋,是一位我们一忍再忍”,喜欢成龙的少年人和40岁中年危机的女老师,很难说出谁对谁错。

余华说,“生活是属于每个人自己的感受,不属于任何别人的看法。“活着”两个字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喊叫,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与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

生而为人,只要活着,就不会有什么圆满的句号。阴霾过后总有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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