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很多种漫步东京，但这条超级书虫路线，却是头一次遇见
到站东京/王帅摄
“城市正因反差存在而有趣。”
当那位旧时东京木屐制作工人的儿子荒木经惟，在《漫步东京》的书里写下这句话，我们知道，他是认真的。但漫步东京，并不是荒木的专属。它同样存在于三木聪的电影《转转》里，存在于每天东京街头行色匆匆的路人心中。
对于阿布旅行手记来说，漫步东京有着更多的中国表达。
它不仅是秋叶原到台场，再到三鹰等地，来自国内动漫迷定制客户的足迹，也是不慎丢失护照小伙伴，跨年当晚在新宿街头午夜流浪……它就好像开地图，几乎每一个兴趣爱好者，在东京都能找到一条专属自己的漫步路线。
但很奇怪，就算是看了5年各种各样的中国版东京漫步，这张地图仍旧没有尽头。
比如本篇，阿布旅行手记的老友，国社前编辑、《胶济铁路风物史》作者王帅，去年年底就走了条超级书虫路线——如果不是每天盯着他朋友圈看，这样的路线，凭空是想不出来的。也是因此，前几天，我们专门找他又聊了聊。
不像旅行的旅行
让我们直接来看看王帅同学的东京路线吧（见下图清单）：
漫步东京的书虫路线/阿布旅行手记制图
看到这张表的跨年时间节点，是不是想起点什么？
王帅走出这样一条路线整整一年前，2018年底的日本跨年夜，小编的另一位老友Timmy，从新加坡飞到日本度假，然后在东京丢了中国护照，只好半夜三更到筑地警察局溜达了一圈。
但除了跨年和都是老友，这两位也没更多的可比性了。
表面上看，王帅的15天东京行程里，他去了日本桥，去了上野公园，去了涉谷，去了代官山和中目黑，同时，他还跑到镰仓溜达了一圈，这些都是中国游客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东京打卡地标。
定睛再细看，怎么去的多是书店或者展馆？就算和王帅不认识，单看他去的这些具体地方，阿布旅行手记也能察觉出，能走出这样一条路线，应该是和出版界有联系的人。
神保町二手书店内/王帅摄
虽说他去了茑屋书店和森冈书店这种——日本出版业界现象级的地方，但去一个森冈或者茑屋，我们都不会认为他和出版或者写作有缘分。但他去了太多书店，包括传说中那个明治时代就已有之的神保町旧书街。
要知道，一个艺术系的学生，或偏文艺类的爱好者，一般也只会去银座的森冈和代官山的茑屋，仅仅也是打卡而已，至于每个途经街区的茑屋书店，都要进去呆一段时间，神保町更是去了两次，确实是闻所未闻。
而他选择的一些展馆，感觉更像是顺便，因为要去目黑，顺便去了美术馆，但看展，似乎又不是随意的，并且刻意地避开了一些大众热门地。
比如，既然去了表参道，原则上肯定会去根津美术馆或21Design展馆，但他并没有，主要时间花费在了一般游客还不太了解，长冈贤明那套日本47都道府县最具信息密度《D47》书系的相关展览上了。
《D47》展馆内一瞥/王帅摄
至于出了东京的镰仓，路线也有些反常。
看到他去镰仓文学馆，我们有些惊讶，既然都去了那个地方，为何不再深入一步，到镰仓附近什么大导演墓地凭吊一下，可能他对那些名人墓地兴趣不大，而他去的地方，更偏好于活着的文化地标。
换一般游客，既然要泡温泉，这么长时间的旅行，至少得泡个当地享受型，箱根，或者起码热海的温泉吧，但人家依然没有，而是还是回东京，选择了大澡堂式的温泉。
说到东京大澡堂，顺便解释一下，东京也是有温泉的，但基本上就是以大澡堂的形式呈现，也就是说体验的是大澡堂文化——江户时代，东京人被人叫做“江户子”，而江户子的特征之一，就是喜爱泡热水，时至今日，在东京，大澡堂文化依然是一种接近民俗的存在。
七福的汤/王帅摄
将这些细节拼凑在一起，大致可以看出来，这个王帅，应该不是奢侈型人格，而他的路线，已不是单纯的旅行，里面也没刻意提到去吃什么，或是特别的娱乐设施，更谈不上观光，而是接近生活观察的旅行，能走出这样路线的，大概率上不是一般“游客”。
对于东京，阿布旅行手记向来的观点便是，它是一个文化多元、生活多样的城市，抛开个人兴趣去谈东京，东京就是个普通大城市；但如若对应个人兴趣，可选项就太多了，在东京找到自己的路线后，同一个时期抵达东京的人，也可以毫无交集。。
不要说像王帅这种文化界的读书人，在东京逛书店就能逛两周，换成爱动漫的张帅，或者爱摄影的李帅，对应东京不同主题和地点，同样可以津津有味地呆上两周，这应该就是东京之所以是东京的魅力。
东京街头/王帅摄
果不其然
面对这样一条路线，王帅本人又是怎么解答的呢？
和他长聊2个多小时，阿布旅行手记只能说四个字：果不其然。
作为他本人的第三次东京之旅，相比初次的走马观花，元旦前的路线，由王帅读过的各种日本相关书籍主导。而他去年出版《胶济铁路风物史》同时，也已离开媒体，并创立了名字源于南宋词人叶梦得笔记的避暑录话工作室，专门从事城市和地方文化及史志研究。
“我去年读了赛登施蒂克的《东京百年史》，就莫名被日本桥的历史所吸引，我挺喜欢那儿的很多老店铺，包括后来我去的谷根千老街区，看到时间长的老铺，会有一种心安感。”王帅说，“但去东京的老街区，并不是非要去哪个老店铺，而就是到附近走走。”
《东京百年史》等/阿布旅行手记摄
至于去神保町旧书街，则相关于《漫步神保町：日本旧书街通史》和《神保町书虫》等书和资料。
“我对神保町的认识，最初是看常任侠1935年所写的一篇专栏随笔，它收录在《东瀛印象记》 里，后来对它了解得更多，憧憬和期待更大，所以我几乎每次去东京，都会先去神保町。”王帅说。
在神保町，除了享受上了年头、内部空间逼仄的旧书店内高密度摆满各类古旧书籍而带来的紧张感，在王帅看来，它还和中国有着某些历史的联系——1900年前后，去日本留学的中国学生，比如鲁迅等人，都集中在那个地方。而他也试图在神保町寻找与日本占领青岛相关的各种资料。
神保町二手书店内的密集/王帅摄
“旧书店让我变得紧张，新书店则让我放松。”王帅说。“神保町的多数二手书店都很小，四处都堆满了书，茑屋书店则更接近现代生活，它们是两种不同的书店形态。”
那又为何要去不同街区的茑屋书店？
王帅特别对阿布旅行手记解释，这并不是他特别追逐茑屋书店，而是他很好奇，同样书店，在不同街区所呈现出的样子，无论内部空间结构，还是书架摆设，都有可以观察的地方。“至于空间内摆的是书，或者其他形态，没那么重要。”
代官山茑屋书店/王帅摄
而去D47design travel store，自然是因为《D设计之旅·东京》的影响。
不仅包括东京篇，目前仍处于持续出版阶段，有关日本47都道府县城市和本土风格挖掘的《D47》书系，和我们一样，王帅也一直保持着相当程度的关注，理由也很简单——它有关日本的呈现方式，更理性和清晰，信息量很大，完全有别于一般意义上的旅行或者城市导览。
“我想去看它展馆的空间，又是怎么来做商业，如何将日本不同地区的本地文化，集中在一起展示。”王帅说。
《D47》展馆门口/王帅摄
聊到了城市，我们又将话题转移到东京漫步的方式上来。
为什么选择每天至少2万步，从东京一个街区走到另一个街区，去的也都是陌生又小众的地方？
王帅说，书店也好，简餐也好，可以发现这座城市更细微的不同，这也正是他对城市研究的兴趣。
“我写的那本《胶济铁路风物史》，表面上看，它记载的是德国占领青岛后，修建的一条从青岛到济南的铁路相关典故和风物，但实际上，这条铁路，和青岛这座城市是伴生的，看上去是写铁路，实际上还是写城市。”
《胶济铁路风物史》/阿布旅行手记摄
他继而说道，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特点。在东京看到的城市样子，和在大阪梅田空中大厦看到的大阪不一样，虽然都是密密麻麻的建筑物，但它们却有不同的空间结构和格局，甚至绿化率以及绿化布局也不一样。
当从东京一个街区走到另一个街区，因为商业成熟度高，看不同店面的摆设，也就成了一种乐趣，而随着漫步时间的积累，“你会发现，整个城市是有关联的，突然会感觉到，好像把整个城市打通了一样。”王帅说。
谷根千的老店铺/王帅摄
漫步东京收获
除了逛书店，四处搜罗自己感兴趣的珍贵资料，既然是东京漫步，便总会有一些出其不意的收获。
在惠比寿，王帅去了啤酒博物馆，因为“想看看和青岛啤酒博物馆有什么不一样”。结果发现，“虽然都是啤酒博物馆，但经营思路不一样。”
他说，任何一个人去青岛和惠比寿的啤酒博物馆，花的钱是一样的，但感受不一样——去青岛的啤酒博物馆得买门票，送两杯啤酒，惠比寿的免费进去，但得自己买啤酒喝。
“他们（惠比寿）的打酒状态，简直太艺术了，太专注，我买了酒，现场给你打，不论容器、打泡的设备，都完全不同于酒吧里的感受，只是选择并不多，只有三款啤酒。”王帅说，“它营造的是一个让大家更放松的气氛，很多日本人只是把那儿当成个喝啤酒、配简餐休闲的地方。”
惠比寿啤酒博物馆的调酒师/王帅摄
“青岛不可能这样做，因为人流太大，逻辑不一样，但国内博物馆，还是能有所改进，它不一定非要是个景点，也可以成为本地人的休闲日常。”
在大江户古董市，王帅则见识到了有别于北京潘家园古玩市场的样貌。“它的规模更大，店铺摊位也多，每个摊位的古董还不一样，各种小物件很丰富，如果初来乍到，一个个看肯定看不完。虽然你不能用物美价廉来形容，但性价比较高倒是真的。”
他还盯上了一家纸店。
惦记了一家纸店/王帅摄
“那是池袋的一家店铺，过去我用的纸就在他家买的。这次在东京，前面去了两次，都已过了6点半闭店了，还好第三次去得比较早，又买了一些信纸和便笺。在国内，很少有专门售纸的店铺，而这家店的产品，质量手感不一样，我挺喜欢那种感觉的。”王帅说。
至于到文京区访问中村一也工作室，则是因为发现那儿有一份有关青岛沧口的文献，便顺着网上找到的地址，去了那儿。
王帅不会日语，中村一也不会中文，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初步交流——将汉字写在纸上。在花了22000日元，买下那份文献同时，中村一也得知他对铁路感兴趣，告别时，还特意赠他一册1942年出版的《日本铁路略年表》。
拿到一本《花椿》杂志/王帅摄
而在资生堂总部，他则拿到了最新一期的《花椿》杂志。
虽然这只是一份自办的企业文化杂志，但它的年头，却比国内绝大多数杂志还要古老，早在1937年，《花椿》便已创刊，而至80多年后王帅取到的那期，它已经出版到了第825期。
“这份杂志已超出了企业文化单一宣传与品牌营造本身，在我看来，它更像是不断拓宽生活的时尚边界和时尚的生活演义。”王帅说。
除了上述这些收获，他在dd食堂也邂逅了一个意外。
邂逅一把不锈钢茶壶/王帅摄
点了一瓶茨城常陆野白啤和正月特别推出的香川杂煮，并继续品味和欣赏长冈贤明特色设计之后，王帅注意到进门位置货架上摆卖的一把不锈钢茶壶。
“当时挺意外遇到，因为我家也有一把，但那是个大号的，用了30多年，它是我爷爷的一位海员朋友送给他的，但一直没弄清楚它的产地，但这次，看到它的袖珍版，终于清楚了，原来那把茶壶是新潟产的。”
附录：和本文有关，王帅开出来的部分书单
1，《东京百年史》 爱德华•赛登施蒂克
2，《东瀛印象记》 常任侠
3，《漫步神保町：日本旧书街通史》 鹿岛茂
4，《神保町书蟲》 池谷伊佐夫
5，《D设计之旅：东京》 长冈贤明
6，《B》Magazine 第33期茑屋书店专号 韩国JOH&COMPANY
7，《设计的觉醒》田中一光
8，《LP东京到京都》 澳大利亚Lonely Planet公司
9，《日本人眼中的美》 高阶秀尔
10，《Shopping Design》杂志
11，《本土东京：公共空间，在地历史，拾得艺术》 乔丹•桑德
12，《花椿》杂志 资生堂内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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