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
1939年,一位戴着金丝眼镜,身穿呢子大衣,脚踩一双黑皮鞋的男人来到国民党肤施县党部,来找县党部的刘书记。男人掏出一张《中央日报》的记者证,并且对上了暗号,证明了自己中统特派员的身份。
刘书记见状立即大喜过望,一把握住对方的手,激动地说:“西安早有电报来,我们等特派员好几天了!”
男人一听这话,也旋即抱怨道:“共产党盘查得很紧,他们把我安排在边区政府住宿,整天盯我的梢!今晚我才找到机会联络你们,时间不能久,免得引起他们怀疑!”
接着男人就让刘书记详细地汇报工作,并且给他安排了接下来的任务。一切安排妥当后,男人告诉刘书记自己要赶紧回去了,免得被共产党发现,说完就匆匆忙忙地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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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男人走着走着,最后却走进了共产党边区政府的保安处。男人脱下伪装,干练地汇报了自己深入敌穴探明的情报,并且对下属安排新一轮的工作。
原来,他并不是什么中统特派员,而是我党的“特务克星”、被毛主席誉为“延安的福尔摩斯”的布鲁。
参加革命虎口脱险
布鲁这个名字,是他自己取的,其实他的本名为卢茂焕。1909年,卢茂焕于如今海南琼海市的一处渔民家庭出生。卢茂焕在5、6岁大的时候,就跟着父亲出海打鱼。
可是卢茂焕的家人并不想让他长大后,也从事出海打鱼这种又累又危险的工作。于是全家人每天辛勤工作,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努力攒钱把卢茂焕送进了一家私塾中读书,希望借此能够改变他的命运。
天资聪慧的卢茂焕没有辜负家人,他在私塾中的成绩算是数一数二的,先生对这个聪明好学的学生,也是赞不绝口。
不过卢茂焕14岁时,却没有继续读书了。因为家里条件越来越拮据,他不得不去琼南的兴铁工厂做学徒工。1926年,17岁的卢茂焕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而他的介绍人是“琼崖革命第一人”王文明和黎竟民。
不过到了第二年,随着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海南地区的共产党人也受到了波及,包括卢茂焕在内的不少人都被国民党逮捕。
在狱中的卢茂焕,面对敌人的威逼利诱,始终没有暴露身份或者叛变,他一直声称自己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小工人,只想好好活着。他甚至还一直在询问狱警,花多少钱能把自己放出去。
一个月后,国民党经过对卢茂焕的观察,判断他并不是共产党人,就让卢茂焕的家人交了一笔保释金,把他放出去了。
出狱后的卢茂焕,并没有被国民党反动派吓倒。他反而更加积极地参加革命组织和活动,在一年内先后被任命为琼崖讨逆革命军的手枪班班长,以及工农红军排长和副连长。
1928年3月,恼羞成怒的国民党集结4000人军队,对琼崖革命根据地进行“围剿”,导致琼崖红军损失惨重,不得不化整为零保存有生力量。卢茂焕在掩护同志们撤离后,和一部分同志流亡海外。
流亡海外,因一场意外变成残疾
卢茂焕在国民党的围追堵截中,死里逃生抵达了印尼的苏门答腊。之所以选择逃到此处,是因为他的三舅在这儿开了一家中餐厅。
在三舅的帮助下,卢茂焕联系上了之前的一些战友,一起在印尼成立了党组织,并且到巨港去发动码头工人,开展革命运动。不久,卢茂焕等人又联系上了新加坡共产党,一起成立了“巨港特支”。
两年后,新加坡共产党于1930年,改组为马来亚共产党。卢茂焕由于取得杰出功绩,被任命为中央执行委员,负责指挥新加坡和马来亚总工会的纠察总队,执行“保护工人、打击工贼”的任务。
这年,他为了更隐秘地行动,给自己取了一个化名:“布鲁”,在马来语中是“钉子”的意思。他想做一枚经得起打击、深深刺穿敌人的共产主义钢钉。此后,他基本上用的都是布鲁这个假名字。
1931年,新加坡区委书记李锦标叛变,导致上百名共产党人被当地警察逮捕,给马来亚共产党造成了严重损失。地下党曾刺杀他三次,却无一例外失手了。因为李锦标不光狡猾,身边还有英国警卫紧跟着。
为了尽快惩戒这名大叛徒,地下党决定把刺杀任务交给布鲁执行,计划让他潜入李锦标常去的咖啡馆,用炸弹炸死叛徒。
到了行动开始的前一天晚上,布鲁悄悄潜入了咖啡馆,准备放置炸弹。正当他在检查炸弹的时候,门外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布鲁条件反射地回了下头,结果炸弹被意外引爆,布鲁当场被炸得昏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院里了。但他感觉有些不对劲,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左手消失不见了。原来,炸弹对他的左手造成了极其严重的损伤,医生不得不把他的左手截掉。
屋漏偏逢连夜雨,当地警察见布鲁清醒了过来,等他伤势恢复了一些后,就把他关起来审讯了。在审讯中,布鲁发现对方并没有充分的证据,便声称炸弹是从窗外丢进去的,自己不光不知情,还被炸成了残疾,要求当地政府尽快抓住嫌犯。
当地政府最终没有办法,只好把布鲁释放了。但是由于他们觉得布鲁依然有嫌疑,就把他驱逐出境了。走投无路的布鲁,跟着同一批被驱逐出境的同志们回到了祖国。
“红色福尔摩斯”
1936年,回国工作四年的布鲁接受组织安排,进入延安红军大学四大队深造,并于一年后毕业。毕业后他直接进入陕甘宁边区保安处工作,并先后被任命为侦察科长、情报科长和保卫部长。
作为刑侦办案高手的布鲁,他一生破获大大小小无数案件,哪怕是“相对较小”的案件,也非常精彩。
这天,一个名叫杨典的教务主任报案,说有人用石块把他击倒,他觉得自己被人刺杀未遂了。当时有目击者听到了杨典的求救声,循声跑去发现杨典哀嚎着面朝上躺在地上。后来在杨典的左胸口上,发现了一块明显的伤痕。
电影《大浪淘沙》
布鲁接手案子后,进行了一系列严谨仔细的调查,最终发现了端倪。首先,杨典当时没有被砸晕,正常人被砸中基本不会仰面躺下。其次,布鲁用石头击打自己的胸口后,出现了和杨典身上相似的伤痕。
布鲁把这些疑点和杨典的身份关联起来后,经过推理分析得出结论:杨典并没有被人刺杀,并且他也没有让敌人冒险“刺杀”的价值,这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的假案。
原来,杨典因为一直没有被批准入党,就动起了歪脑筋,准备假装被刺杀来向党组织邀功,来让自己的入党申请得以通过。可他没想到,自己的小算盘竟然这么快就被布鲁识破了。
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布鲁并没有把他的这场闹剧公开处理,只是跟校总支汇报了一下,从轻处理了杨典。
对布鲁感激涕零的杨典从此洗心革面,踏踏实实做自己的本职工作,最终如愿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共产党人。之后他还积极地参军入伍,并在与敌军的一场激战中英勇牺牲。
1939年春节,布鲁收到一份情报,情报上说有一名中统特务企图以记者身份,偷偷潜入延安。布鲁看完立刻要求各检查站严加盘查,很快就抓获了一名《中央日报》的记者。
经过突击审讯,该记者最终把自己知道的全交代了,他就是那名中统特务。他这次的任务,就是联系潜伏的特务,等时机一到就与胡宗南部队里应外合,对延安形成巨大威胁。
得知了敌人的阴谋后布鲁心生一计,他假扮中统特派员,“帮助”这名被捕特务联系到了其他潜伏的特务。
等他调查完7个县的特务据点后,立刻组织人手收网,抓获了40多名特务。紧接着,我党又把这些特务的身份全部公开。这下不仅给国民党的情报部门造成严重打击,还让国民党在政治上变得更加被动。
陕甘宁反特第一案
1940年,一个名叫吴南山的人,带着特务用的万能显影液等装备,向党组织坦白了自己国民党特务的身份。
吴南山曾经也是一名热血青年,他当初在参加抗日救亡斗争的路上,被国民党挟持,关进了一个秘密基地中,这里其实就是戴笠创办的“汉中特训班”。
经过3个月左右的“洗脑”与各种“特务技巧”训练后,吴南山在国民党的要求下潜入延安。但是吴南山在延安的所见所闻,让他心里的愧疚感与日俱增。他最终还是难以承受自我谴责,向我党坦白了一切。
组织上经过调查后判断,吴南山所说的都是真的。看在他迷途知返的份上,组织任命他为庆阳县政府教育科的科长,在暗处寻找他认识的国民党特务。
一年后,吴南山在路上偶遇了祁三益,祁三益在汉中特训班被称作“爆破大王”。吴南山以帮助祁三益潜入为由,将他领到了庆阳县偷偷监视了起来,并把此事汇报给了组织。很快,布鲁就带队赶到了庆阳。
到了庆阳后,布鲁马上把祁三益逮捕并突击审讯了一番,最终让祁三益交代了一切,原来他是“延安组”的副组长兼第一小组联络员。通过祁三益,布鲁又顺藤摸瓜秘密抓获了几名特务,但是另一位副组长赵秀却迟迟没有落网。
1942年5月1日,延安各界在文化沟举办了一场纪念大会。布鲁知道,敌特此时一定会现身。果不其然,在一名被捕特务的指认下,布鲁发现了赵秀,将其秘密逮捕审讯,但顽固的赵秀坚决不配合工作。面对这种顽固分子,布鲁想了一个非常巧妙的劝降计策:
第一步,把祁三益和另外两个之前已经投降的特务分开关押(为了方便理解,之后用甲乙来代指两人);
第二步,让甲劝降乙,再让乙去劝降祁三益,但是祁三益需要严词拒绝。
第三步,让两名特务一起劝降赵秀,赵秀一看同伙都投降了,于是也选择了投降,并且交代了一切。最后,再让两名特务去劝祁三益,这次需要祁三益犹豫之后再同意。
这个计划,既巧妙地劝降了赵秀,又让其他特务以为祁三益是最后投降的。在保护祁三益的同时,还能通过他,让前来拉拢策反的顽固分子以及其他特务上钩,给敌特埋下一颗暗雷。
到了年底,布鲁与其他部门密切配合,发现了150多条特务的线索,抓捕了51名汉中特训班的特务,一举破获“汉中特训班案”,给戴笠出了一道大难题。
毛主席得知此事后,对布鲁赞不绝口:“布鲁真是我们延安的福尔摩斯,我们需要布鲁这样的人,再来十个布鲁就好了,要用布鲁这样的同志保卫延安。”
粉碎刺杀毛主席的阴谋
说到毛主席,就不能不提及那场针对毛主席的暗杀阴谋。1943年6月,接连发生了两起国民党特务偷越哨口的事件。布鲁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仅仅是敌人妄图渗透延安这么简单。
于是布鲁立刻向下属安排任务,要求他们每天都去中央军委和中央办公厅,把主要领导人的日常活动和安排计划抄来,从中发现蛛丝马迹。
在密密麻麻的活动安排中,布鲁看到了一个比较特殊的:6月22日上午10时,毛主席要亲自接见新四军第三师八旅的旅长田守尧。这个田守尧如果是特务,那么毛主席的生命安全将受到极大威胁。
布鲁不敢有片刻耽误,火速赶往中央军委,拿到了田守尧的报到资料:他是3月上旬从华中出发的,途径渤海、冀东、平西,然后再从晋西北进入边区。
虽然他的中共华中局介绍信丢失了,但是他在到达晋西北的时候,已经将这个情况通过电报向中央军委告知了。
晋绥军区
田守尧的话虽然在战火纷飞的年代比较合情合理,但是布鲁还是从中发现了违和感,他连忙请中央军委给晋西北的两个兵站打电话,询问他们田守尧是否从那经过。
当天下午,布鲁接到了两个兵站的电话,得知上半年田守尧并没有从两个兵站经过。不出布鲁所料,如今正在中央军委招待所休息的“田守尧”果然有问题!
他立即放下电话,飞奔到中央军委保卫部部长钱益民的办公室,把自己的推理过程和结论快速汇报了一遍。钱益民听完后觉得布鲁的分析非常在理,于是就把审讯田守尧的任务交给布鲁去办。
从当天下午开始,布鲁突击审讯了整整两天两夜,终于把“田守尧”的嘴撬开了:没想到,真正的田守尧在3月份从山东出海的时候,于海上遭遇日军的巡逻船,最终寡不敌众全船人不幸牺牲。
日军巡逻船
当军统在日军中安插的特务得知这一消息后,国民党立刻展开调查,最终发现了田守尧的身份及活动安排。
紧接着,戴笠亲自挑选了一个特务,让他假扮田守尧潜入延安。只要见到毛主席,就立刻不惜一切代价进行刺杀。同时为了进一步确保阴谋万无一失,戴笠又向延安陆续派出数批特务。
6月29日上午,刘少奇在延安召开了一场记者会,在会上他当着记者们的面,揭露了国民党安排特务潜入延安、妄图刺杀毛主席的险恶阴谋。事迹败露的国民党,立刻遭受全国各界的口诛笔伐。
戴笠千算万算,终究还是棋差一着,在关键时刻败再次败在了布鲁手下。不过戴笠并不知道自己在这次对决中输了,因为他在3月份安排完这项刺杀阴谋后,没几天就因为“飞机失事”意外身亡了。
传奇落幕
再次立下赫赫功绩的布鲁,很快就被组织派往东北,并先后被任命为哈尔滨市公安局副局长、中共松江省委常委、社会部长兼省公安厅厅长。三年后,还跟着部队抵达江西,出任中共江西省委常委。
1949年10月,当广东解放后,时任广东省人民政府主席兼广州市市长的叶剑英,推荐布鲁担任广州市公安局的首任局长。布鲁赴任后,用了短短一年时间,就带领广州市公安局取得了辉煌的成绩:
共破获320多起特务案件,抓获1500多名特务,缴获地下电台20多部以及武器装备数千支;此外他还发现并粉碎了敌特妄图炸毁军管会大楼的阴谋,此案共抓获作案特务11人。
接着他还参与策反了白崇禧麾下的“桂山号”军舰,使舰上400多名官兵全部起义投诚,加人中国人民解放军。
1972年,布鲁因病逝世,享年63岁。一代传奇,就此遗憾落幕。布鲁的一生虽然传奇,但是一直都有个非常大的遗憾,那就是家人。
布鲁为了党、为了国家、为了人民,几乎走遍了整个中国,可他在逝世时却已经离开家乡44年了。这44年,他再也没有与家乡的亲人见过面,仅有一些书信往来。1968年2月13日,布鲁给自己的侄女写信道:
“家乡,离别了几十的家乡,有机会一定要回来的。看看你的爸爸、妈妈和哥哥、姑母和表姐兄弟们。”
他把自己对家乡和家人的思念,全部深埋在心中。在忙碌危险的工作之余,想必他常常会在深夜,默默思念起远在海南的家人。
正是因为有无数和布鲁一样,舍小家为大家的人民英雄,冒着生命危险与敌人斗智斗勇,才能有如今的和平团圆与幸福!
向布鲁致敬!向所有英烈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