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英尺的落差将横亘在美加两国边界上的尼亚加拉河斩为两截,每年雨季,每秒两千八百三十二吨淡水倾泻而下,以至于顺流而下的鱼儿都被摔得晕头转向,引来了成群的水鸟。咆哮的激流在潮湿的空气中生成的水雾蒸腾至上,从美国望去,河对面加拿大二十多层的酒店高楼大半湮没其中。甫一站到观景台上,便被它壮丽的身姿和巨大的咆哮声所震撼,以至无法言语。
我和小高和他的女朋友是在网上联系上的。一个人出行虽然自由自在,但万一有事还是有个照应得好。再说,独乐乐岂如众乐乐?如此壮观的景色,不留几张照片留念又怎么成?小高是康奈尔的学生,来美一年。女朋友在新加坡上学,放暑假从新加坡过来看他。女孩第一次来美国,更是第一次来大瀑布,兴奋地一塌糊涂。小高之前来过一次,所以并不像我们那般激动,一路上只是一直微笑地注视着女友,似乎来这里并不是为了看瀑布似的。
虽然从早上开始就细雨绵绵,但游人仍然不少。且都兴致昂然,并未见受到天气的影响。很多人也并不打伞,老老小小的都在雨中不慌不忙地赏景聊天,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正门
尼亚加拉,从本人混沌初开的时候便如雷贯耳。但只闻其名,其它的了解却实在不多。进到公园的接待处,从工作人员那里领了一张地图,一本小册子,大致翻了翻,才了解了一点基本知识。
游客接待处的景点信息
尼亚加拉瀑布实际上由三个瀑布组成。河道在瀑布上游一分为三,尼亚加拉主河道上横跨美加两国国界的“马蹄瀑布”(Canadian Horseshoe Falls)是三个当中最为宏伟壮观的一个。另外两座——“美国瀑布”(American Falls)和“新娘面纱瀑布”(Bride Veil Falls)均坐落在美国境内。
接待处后面的绿地
绿色箭头所指为三瀑布中流量最大加拿大马蹄瀑布
“尼亚加拉”,如同美国境内很多地名一样,是从印第安语翻译而来。在欧洲移民者到来之前,印地安人中的一支易洛魁人占据这一带两千多年之久。法国人Jacques Cartier1535年在新大陆探险但没有到达大瀑布,只得到了当地印地安人对大瀑布的描述。之后的另外一位探险者,1608年到达加拿大的Samuel de Champlain也并未得幸一见大瀑布的真容,也不过从印地安人那里得到一些只言片语的道听途说而已。至于在1615年第一位到达安大略湖的欧洲人,Etienne Brule,以及Erie Huron和Superior等一系列探险者估计都没有亲眼见到大瀑布。因为在他们的旅行传记中均未见关于大瀑布的直接描述。
在被欧洲人发现之前的几百年间,大瀑布如同落在北美群山中的珍珠,众人只见其光芒,却总也不能得其所在。1678年十二月,一位名叫Louis Hennepin的牧师成为第一名访问尼亚加拉瀑布的欧洲人。十九年后他把自己的所见制成版画发表在他的书中。至于尼亚加拉瀑布成为吸引众人的旅游景点,则是1820年后的事情了。
至于尼亚加拉这一名称的由来,则是于Etienne Brule到达安大略湖十年之后,一位耶稣会长老Gabriel Lalemant第一次在他的笔记中记录了尼亚加拉河的印地安语名称,“Onguiaahra”——在印地安语中意为“地峡”。尼亚加拉的英文名称“Niagara”则是印地安语发音的简称。
其实看瀑布,最好的观景点应该在加拿大境内。因为所有的瀑布都完全或者大部朝向加拿大境内。也难怪酒店大厦和高耸入云的观景台都在加拿大境内。相比之下美国一边则荒凉很多。如果要看到瀑布全貌而不只是水从脚边流下,只能通过探入河道当中的观景台或者坐船下河。
但依我看,最激动人心的倒正在于此。当你乘船或者顺着扶梯几乎钻到大瀑布下面,被飞溅的水花打得睁不开眼睛的时候,这一奇景才不仅仅是窗外的景色,而变得真正触手可及。
到了尼亚加拉,如果时间所限来去匆匆,有两个景点一定要去。首先一定要乘游船到瀑布脚下转一圈,被淋个透湿,才不虚此行。游船的名称倒也颇具诗意,“Maid of the Mist”(雾之伴娘),的确也名不虚传,游船从彩虹桥旁边的观景台处出发,从三个瀑布下顺次经过。尤其当游船从加拿大马蹄瀑布脚下经过时,身处水花溅起的迷雾之中,只听得到瀑布震耳欲聋的咆哮。水花打得人睁不开眼睛,即便身着上船前发放的雨衣也会被淋得浑身透湿。
从登船码头处看加拿大一侧
加拿大一侧的高楼大厦和观景台
从观景台上望去,尼亚加拉瀑布上空水雾弥漫
瀑布对面的彩虹桥,过桥便是加拿大。桥下河中还可以看到瀑布激起的泡沫顺流而下
上船之前讲解员在向游客解说尼亚加拉瀑布概况
Maid of the Mist的登船码头
船从新娘面纱瀑布下面经过,水气弥漫一片
侧面看美国瀑布
美国瀑布和新娘面纱瀑布
加拿大马蹄瀑布脚下
Maid of the Mist
从船上下来,掏出毛巾来,擦一把脸,下一个去处更刺激。Cave of the Winds是另外一处同瀑布亲密接触的所在。顺着新娘面纱瀑布脚下的木制扶梯逐级而上,水滴也逐渐变大,最后几乎汇成一股,劈头向人们泼过来。木梯到了顶端有两道分叉,游客可以选择从离瀑布较远的地方走过。但无论老幼几乎人们都要到上面水流铺天盖地的平台上走一圈,有些年轻人干脆把雨衣脱掉,跑到瀑布里面,大喊大叫,兴奋非常。
从山上看Cave of the Winds
水花四溅
顺木梯拾级而上
第一层台阶上,水滴已经让人不能抬头
最高处,水流倾盆而下。栏杆上还挂个告示:“禁止吸烟”
当然来尼亚加拉也不仅是洗澡。从瀑布下面走出来,深吸一口气,脱下雨衣,抖一抖头发上的水珠,沿着河心小岛漫步,和小高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国内国外的感受,又别有一番兴味。
从河心岛上看瀑布
河心岛上观瀑布的游人
尼亚加拉河正是被这两座河心岛一分为三,形成三座瀑布。其中大岛叫做“Goat Island”(公羊岛),散落在旁边的三座小岛则被称为“Three Sisters’ Island”(三姐妹岛)。站在公羊岛岸边可以看着瀑布从脚下直冲入尼亚加拉河中。而三姐妹岛上芳草遍地,绿树成荫,三岛虽然距离很近,但漫步其中植物和景色却又各个不同。往往同伴尽在咫尺却忽而隐没在树丛中,仿佛这小岛上只剩下你一个人了,甚至岛外的世界都被树丛隔绝得寂然无声。
站在连接两座岛之间的桥头。左边绿色铭牌上写着:“三姐妹岛,为早年酒店经理和优秀的公民Parkhurst Whitney三个女儿——Asenath, Angeline, Celinda-Eliza而命名”
公羊岛上的林荫道
回去的路上,我有点不好意思。玩了一天,小高和女友应该有很多话要说。但我在旁边两人又不好意思多说些什么,很多时候仅仅是相视而笑。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我也跟着一起傻笑。无论如何,这是优游自在的一天,没什么不高兴的理由。随便找些可乐的话题随便讲讲,倒也不十分尴尬。
一车老外突然出现在眼前,正在兴头上的大人小孩儿不住地向我们打招呼。我不由得举起了相机,喊道:“Smell!”(笑一笑!)
活泼开朗的美国人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搞怪的机会,纷纷招手,孩子们甚至探出身子来抢镜头,仿佛我手中拿的并不是运动模式都忘记打开的傻瓜相机,而是斯皮尔伯格的摄像机。美国人似乎对尼亚加拉被加拿大占去大半并不介意,兀自欣赏而已。Mark Twain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一句感言倒颇能代表很大一部分美国人的生活态度:
“Although it was wonderful to see all that water tumbling down, it would be even more wonderful to see all that water tumbling up.”
欣赏过他乡美景,体味过异国人情,离家的人们在一起,讲的最多的还是家乡。小高是四川人,他女友碰巧还是我老乡,河北人,邯郸的。在美国,即便韩国人越南人因为长相类似看起来都多少让人有些亲切感,能遇到河北老乡更属不易。聊起猪肉大葱的饺子,聊起涮羊肉,三个人一起流口水。聊起小时上学时候的逸事,我们又笑作一团,把旁边的老外搞得莫名其妙。
说笑间忽然发现往日入梦,家乡也已然入梦,而当清风拂过潮湿的树叶,几滴水珠落在脖颈上,心头似乎也湿了——现实,何尝又不是梦?瀑布的咆哮仍在耳边回荡,却已远去。生活如斯,来去匆匆,无暇回味,甚至无暇分辨梦境与现实。
何苦去分辨呢?既然美景,是梦又何妨?如Matrix里的幻想世界,感知到的,便是一切。
一车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