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厚生劳动省5月8日晚间宣布的一则消息引人关注：根据专家会议建议，正式修改新冠病毒核酸检测标准，删除“连续4天发烧37.5摄氏度以上者检测病毒”的内容，凡是“呼吸困难、严重倦怠及高热等症状者”即可咨询检测。
可以说，当下是日本与病毒较量的关键时间点。日本政府在此时修改病毒检测标准，目的是扩大检测人数。但是这个改动却被当地专家、媒体诟病：“太晚了……”
↑日本紧急事态宣言延长至5月31日。安倍表示，力争在5月14日前后请专家评估，希望不用等到期限就可解除紧急状态。
病毒检测不足 日本感染致死率畸高
在日本目前的新冠病毒核酸（PCR）检测结果中，阳性比例高达5.8%，比邻国韩国高出4%；全国感染致死率更是超过3.6%。如此高的数据出现在日本显得颇为异常。
日本千叶大学大学院樋坂章博教授在对世界49个国家和地区的检查结果比较发现，病毒检测比例越高，死亡和重症人数越少，早期介入可减少死亡率10%至20%。也就是说，是病毒核酸检测数据不足，导致了日本数据中的奇怪现象。
↑在日本东京，行人戴口罩走在涩谷街头。新华社
截至4月下旬，对比世界主要国家的PCR检测能力，每10万人口中意大利检测3159人，美国、新加坡检测1752.3人，韩国检测1198人，日本只检测187.8人。日本PCR检查率在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36个成员国家中仅排名第35位。
虽然日本政府一再宣布检测能力不断提高，但相比宣称的每天检测1万样本，实际检测尚不足5000件。5月初政府声称检测能力达到1.6万件，但实际检测8000件。近来安倍首相又称，将实现日检2万件，但日本媒体对此存疑。
日本厚生劳动省集团感染对策数据模型专家、日本北海道大学教授西浦博在接受日本各媒体采访时指出，日本患者数量只是冰山一角，实际感染人数可能在10倍以上。
检测标准苛刻 感染扩大
日本从上世纪60年代起实施“全民皆保险”制度，被视为医疗先进国家的样板，也是日本实现长寿社会的重要保障。此次疫情发生后，日本政府又早早决定病毒检测全额公费，还形成了“日本特色”抗疫模式，即对感染源逐个追踪、检测和隔离，一度成效显著。
但是，对于普通民众出现的发烧及呼吸系统症状，日本却制定了严格、苛刻的病毒核酸检测标准。
在2月24日出台的应对疫情基本方针中，政府规定：“由于受到设备和人员有限等制约，难以对所有人员检测病毒。为预防疫情暴发，有必要将有效资源集中用于可能出现重症的患者。”
这项方针要求出现感冒、发热等轻症者首先在家疗养，“高于37.5摄氏度发热连续4天以上者、呼吸困难、有倦怠感者，可咨询病毒检测。同时，规定老年人和有基础疾病者发烧两天以上即可检测。”
在这一方针指导下，许多患者虽有发烧症状，但在电话咨询检测时遭到拒绝，造成一些家庭出现集体感染，致使有些轻症患者拖延为重症甚至在家死亡。
↑在日本东京，超市门口贴出该超市各时段人流量的告示，提醒顾客错峰购物。新华社发
特别是3月下旬以后，感染路径不明者超过了被发现感染者的一半以上，说明路径跟踪方法效果已经打折扣。
政府承认失策 并非刻意
日本一些医疗机构和媒体纷纷要求改变严苛的检测方针，但政府未予回应。个别政府官员私下称，如果检测出大量阳性患者将导致医疗机构爆满，医疗体制瘫痪。
那么，日本检测设备是否确实面临不足的问题？
5月6日，诺贝尔生理医学奖获得者、日本京都大学iPS细胞研究所教授山中伸弥在与安倍首相的网络对谈节目中称，自己的研究所就有30台病毒检测仪，但工作人员却根据政府要求在家“自肃”。如果将研究机构的设备、人员全部启用，日本检测能力每天可达10万人次以上。此话令安倍首相吃惊不小，他表示政府将认真研究。
↑山中伸弥教授与安倍首相的网络对谈节目视频截图。苏海河供图
此前，日本专家会议首次在5月4日公布的文件中承认，3月下旬以来日本病毒检测能力明显不足，其原因包括协调检测机构的各地区保健所负担过重；有些地区医院收治能力不足；地方检测机构任务繁重，检测人员防护设备不足。因此，要求政府加强力度，满足病患需要。
尽管安倍首相在国会答辩中也承认政府应对机制不足，但他反复否认是政府有意压缩检测数量。《日本经济新闻》报道指出，30年前金融危机时，日本政府也曾迟迟拒绝透露不良债权的实情，其目的就是“避免造成社会更大恐慌”。此番缩小病毒检测范围，是否异曲同工呢？
面对多方压力 政府更章
在政府更改检测标准之前，包括医学专家、学者、地方政府以及媒体在内的日本各界均提出多种建议要求政府扩大病毒检测范围，提升检测能力。
日本政府专家会议副议长尾身茂称：“日本的检测标准与外国相比明显不足，建议启动民间检测机构、增加保险覆盖范围，对包括轻症患者在内的所有疑似患者实施迅速检查。专家们甚至向大臣直接提出了有关建议，但遇到了多重困难，一直进展不力。”
尾身茂特意解释，作为政府专家会议成员，为避免影响政府决策过程，本不应该撇开政府单独会见记者，但为说明各地保健所和医疗机构的努力及所遇困难，破例向记者们透露了实情。《东京新闻》认为，此解释颇为“唐突”，可能也有专家“甩锅”的意味。
著名国际关系学者、前东京都知事舛添要一曾要求从低感染地区调配医护人员支援重灾区遭到拒绝，但他在呼吁学习韩国快速检测方式时，又遭到“嫌韩”人员的舆论攻击。
一些地方政府更是自行扩大了检测范围。和歌山县、大阪府及东京一些区政府开始设立自己的检测机制。国会多个在野党要求政府制定第2次补充预算，增加对医院、检测机构及中小企业的补助金额。
日本山梨大学附属医院很早就扩大了病毒检测比例，该大学校长岛田真路称，日本的检查数量只相当于发展中国家水平，堪称“日本的耻辱”。此外，多位专家学者要求日本政府尽快普及PCR检测。
与此同时，日本政府牵头设计的一款跟踪病毒密切接触者的APP软件终于确定了设计思路。通过蓝牙连接系统，APP将记录一定时限内的所有接触人员，如果身边出现密切接触者手机会自动提醒。
不过，迄今为止，开发商、运营商仍在围绕实名还是匿名、信息保存时间等问题争论不休。该系统启用还需等到5月中旬以后。
一位日本记者同行说，3个月来听到最多的政治家表态是“毫不犹豫、刻不容缓、速度感.......”但是，从提案出台到政策落实，的确显示出了“日本佛性”。
来源：经济日报微信公众号（ID：jjrbw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