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6月9日,在一架新加坡飞往南京的航班上,一名与警察“同行”的中国男子神情恍惚,一路沉默。
他的故事曾经轰动中新两国。时隔8年,他终于盼到回国的日子。
只不过这次,他是被驱逐出境,永别狮城。
他就是杨寅,曾经在新加坡拥有永居权,携妻儿住在3000平的大豪宅……
这一切都依仗他傍上一位80多岁的富婆“奶奶”,让他从一个平平无奇的素人,跨越阶层混入上流社会。
然而,仅用5年,杨寅骗到了超过2亿元遗产,一时间成为震惊华人圈的“传奇故事”。
32岁搭上新加坡富婆,心甘情愿当“孙子”
2006年,32岁的杨寅是杭州一名导游,家有漂亮的贤妻,育有一儿一女。虽然只有高中学历,但他坚持对客人热情周到的服务,勤勤恳恳地付出,很快在业内干出了名气,公司也会将重要的客人安排给他招待。
一次,新加坡展会需要带队导游,公司再次派出了杨寅。这次出国让他打开了眼界,认识了很多新加坡华人富商。其中,有位叫张碧珍的富婆问杨寅能不能做专职导游,她希望安排一次跟闺蜜的中国行。
杨寅“嗅”到了赚钱的机会,愉快地答应了,也因此认识了张碧珍的闺蜜——79岁的富婆钟庆春。
在国内游玩期间,杨寅不辞辛苦地带两位富婆转遍大街小巷,品尝各种特色美食,鞍前马后细致照料,他的热情周到远超出了普通导游。
期间,他见识到钟庆春的阔绰,经常一天就花完1万元人民币,又从新加坡个人账户转钱到杨寅银行卡上,兑换人民币继续花销。这让杨寅眼馋不已,心想这老太太真是有钱。
实际上,钟庆春也确实富有。她退休前是一位物理治疗师,丈夫邹习经是一名医生,两人在澳洲留学时相恋,婚后都在新加坡中央医院工作。
邹习经颇有志向,工作一段时间后离开医院自立门户,开设了一家私人诊所,收入也水涨船高。
因为工作繁忙夫妻俩选择丁克,没有要孩子,但丝毫没有影响到两个人感情。钟庆春每天下班后都会去诊所等邹习经一起回家,形影不离。多年来,两人打拼下的家业分别投资的房产、艺术品等,积累了巨量财富。
1983年,邹习经不幸中风,之后偏瘫在床,一半身体不能动,也无法说话。钟庆春更是费心尽力,发挥自己物理治疗师的优势在家亲自护理。
一年后,丈夫恢复到能下床走路、正常交流,这都离不开钟庆春不离弃的陪伴和照顾。
直到2007年,邹习经病重去世,留下了价值约2500万新币(折算约1.2亿人民币)的豪宅,外加各类字画收藏、珠宝等资产约4000万新币(折算约2亿人民币)。这些家业足以让遗孀有底气四处游历,继续过好精致的晚年生活。
对钟庆春来说,中国之行的花销根本不值一提。倒是是杨寅的热情招待,让她感受到了亲人般的温暖,临行前额外拿出了一个大红包,还留下了联系方式。
杨寅深知这条“大鱼”不能放弃,在钟庆春回新加坡后,一直与她保持着书信联系。
一来二去,杨寅知道她丧偶不久,且膝下无子,便亲切地称呼其为“亲爱的奶奶”,自愿当“小孙孙”。
虽然中国与新加坡隔海相望,两人却越聊越近,甜言蜜语跃然纸上“两颗心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不再分离”。
杨寅曾经故意向“奶奶”抱怨自己收入太少,钟庆春一下子转给他十几万,让他实现了买车梦,也让杨寅意识到唯有“近水楼台”才能先得月,去新加坡也许有更多的机会。
2008年,杨寅便提出要去新加坡看望钟庆春,声称要去照顾她,老太太爽快地答应了。
未曾想,“引狼入室”的大戏开始上演了,钟庆春将为此付出财产散尽、晚节不保的代价。
杨寅携妻儿“寄生”豪宅,扬言资产要过5000万
初到新加坡,杨寅被眼前的豪宅惊呆了,“奶奶”家里还有佣人、司机,原来是贫穷限制了自己想象,只恨自己来晚了。
钟庆春早已精心打扮,只盼“干孙”的到来,两人热情地拥抱还亲吻了脸颊。家里的佣人感到不可思议,搞不清楚这突然冒出来的外国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也许是书信铺垫的到位,钟庆春对“干孙”表现出了百分百的信任,吩咐佣人好好招待。
杨寅更是毫不客气,每天睡到自然醒,将钟庆春的佣人随意为自己使唤。此时的他,再也不提回国的事,一心就想怎么可以留下。
很快,他提出想开一家公司谋生。钟庆春很开心“小孙孙”有上进之心,立马出钱出力为他注册了一家舞蹈工作室。
实际上,这是一家“空壳”公司,杨寅一天也没有去过,他开这家公司的目的很单纯,只为获得新加坡永居权。
2011年,杨寅靠着“奶奶”的关系和公司的外壳,成功拿到居住权,给他“捞钱”计划打开了大门。
他仗着钟庆春的信任,把妻子和一双儿女接到新加坡,对“奶奶”说是自己的朋友来玩。
钟庆春深信不疑,吩咐佣人好好招待。
杨寅对钟庆春的安排很是满意,于是更加“殷勤”,每晚都会到她房间促膝长谈,有时候还会对“奶奶”搂搂抱抱加亲吻,家里的佣人都倍感不适。
他的正牌妻子却不以为然,见老公跟富婆关系密切,反而心安理得地住了下来。
杨寅见钟庆春喜欢书画,也学着点评名画引“奶奶”开心。老太太误以为“干孙孙”有天赋,将自己跟先生多年收藏的名画展示给杨寅,如数家珍的介绍每幅画的亮点。
然而,杨寅记住的只有名画的价值,他心生一计,主动提出帮老太太买画。
钟庆春喜欢徐悲鸿的《饮马图》,杨寅说找到了卖家,老太太毫不怀疑地给了他50万新币。等拿到手,这幅画已经被叠成了4*8的小方块,画上的马匹头部、肩部都有笔误,实际价值最多1000元人民币。
钟庆春也并未在意,收下了画和杨寅提供的“收据”,她的“大意”也助长了杨寅的变本加厉。
此后,买赝品画的事,杨寅屡试不爽,《饮马图》只是众多作品中价值最高的一副。他通过偷梁换柱,将钟庆春的字画变卖转为自己名下,还大言不惭地在社交账号声称:“让我的财富向5000万进军!”
国内亲友见他分享的照片都是跟妻儿出入高级场所,晒各种奢侈品,都以为杨寅在新加坡赚到了大钱。
此时钟庆春的身体每况愈下,有时还会迷迷糊糊。对于杨寅妻子和两个孩子的身份,她一直蒙在鼓里,一味沉浸在杨寅的甜言蜜语中,享受着儿孙满堂的快乐,认为“干孙孙”是个好人。
不仅如此,随着对杨寅信任加深,钟庆春将自己财政大权也交给“干孙孙”处理,还签下一份协议,意思是当自己失去心智的时候,所有的家财交由杨寅全权处置。
这哪是协议,分明就是一份遗嘱,将自己和遗产全部托付给“干孙孙”。
杨寅近四年的“苦心经营”眼见就要“修成正果”,实际上,他对奶奶所有“亲情”都暗中标好了价码,价值还不菲,高达约2亿人民币。
人心不足蛇吞象,欲望一旦被打开,便会飞速膨胀。
杨寅先是借“结婚移民”的法律,为自己的妻儿办了永居身份。然后,试图买通佣人给钟庆春“换药”,盼着“奶奶”早点失去心智。
人在做天在看,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更何况他的阴谋是如此丑陋拙劣。
在杨寅得意忘形之时,有一个人已经盯住了他,伺机将他赶出家门。接下来的事,速度之快让他毫无还手之力。
真外甥女出场,完胜“干孙子”
钟庆春过去是个喜欢社交的人,品味也很高,经常打扮精致在家中办聚会招待好友。自从杨寅入住,这一习惯被打破,她变得深入简出,昔日的旧友很难再联系到他。
因为杨寅心虚,担心自己的所作所为被拆穿,对外声称老太太需要休息,拒绝见客。
2014年,钟庆春的闺蜜,曾经一起去中国旅游的张碧珍忽然感到不安,在她提醒钟庆春过不要相信外人之后,传来钟庆春谢绝与她见面的消息。
张碧珍直觉告诉她,事态反常老朋友可能被“软禁”了,她立刻联系了莫翠玲,也是钟庆春唯一的亲外甥女。
莫翠玲是个干脆利落的人,她得知姨妈的情况立刻去到家里。看到姨妈家有个陌生男子一副男主人的模样,全权掌管着家里大小事,还有一个年轻女子和两个孩子同住在家中,她心中自然明白了一二。
杨寅对这突如其来的亲戚感到不安,硬生生地解释自己是钟庆春认的“干孙子”,专程从中国来照顾“奶奶”的生活起居。
莫翠玲才不管他的身份,找了个借口把钟庆春接回自己家中,想查问个究竟。然而,此时老太太已经87岁,几乎说不清楚最近发生的事情,只对以前的事情记忆深刻。提到杨寅,只说小伙子人不错。
看到老太太浑身上下没有一件新衣,连内衣裤都洗掉了色,不用多说莫翠玲也猜到姨妈经历了什么。
9月2日,莫翠玲送老太太回别墅,直接换了锁,将杨寅的妻儿赶出了家门。
杨寅妻子站在门口不愿离去,坚持等丈夫回来处理,僵持了7个小时后,才悻悻得带两个孩子离开。她不知道的是,老太太的亲外甥女早已报警,杨寅已被警察通缉。
很快,莫翠玲在家中找到了2011年授权杨寅处理财产的协议,也找到了2009年姨妈写下的一份遗嘱,身后将财产成立以丈夫名字命名的基金会,用于保护动物。
两份遗嘱的差异,将杨寅的“野心”显露无疑,也成为他罪行的呈堂证供。之后,莫翠玲将搜集到的其它证据,一并交给了警方。
2014年9月17日,杨寅因涉嫌失信罪,被新加坡警方逮捕。
这场跨越国籍的 “忘年交”,彻底揭开了所有遮羞布,还被挖出了更大的瓜。
共347项罪名成立,震惊华人圈
莫翠玲看似雷霆之势,其实已晚。案发时,姨妈钟庆春名下的所有资产都已被掏空。
现金用尽、珠宝卖光,更可气的是,杨寅竟伪造过钟庆春的签名索取保险理赔。
为了敛财,杨寅已经失去了人性。
警察深入调查发现,杨寅创办的公司未曾真实经营是假公司,他还假扮新加坡中华总商会理事招摇过市,骗取他人信任来谋私利。
紧接着,有邻居实名举报杨寅学历作假,说他号称毕业于北京“金融贸易大学”,实际并不存在。
随后,钟庆春家中保姆曝出,杨寅曾收买她要给老太太“换药”,被她回绝。但之后老太太经常神志不清,怀疑是杨寅暗自对老人用药。
事已至此,杨寅的人品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彻底崩塌。
然而,面对众多指控,他还在法庭上依然一口咬定,自己对钟庆春的感情是真挚的,自己还有年老的父母、幼小的孩子需要照顾,希望法官网开一面。
为证明所言真实,他出示了亲自为钟庆春剪指甲的照片为证。
可惜,这张照片很快被证实是最近拍摄,实为摆拍。杨寅以为花言巧语骗得过钟庆春,也能蒙的过法官,实在是太过天真。再次被打脸后,他彻底无话可说。
2016年9月,这场“寄生”案迎来了首判,法官认定杨寅共347项罪名,分别为失信罪、做假账、欺骗、抵触公司法令和移民法令等,数罪并罚共判八年两个月。
新加坡家事司法院裁定钟庆春现有足够的心智能力处理个人事务,故撤销给予杨寅的持久授信书(LPA),拿回遗嘱权。
但钟庆春外甥女认为刑罚过轻,提出上诉。
2017年,法官再次判定总刑期为11年2个月。杨寅至此,彻底服法再不上诉。
时至今年,他经过积极改造已经完成大部分刑期,被保释出狱,立刻被驱逐出境,才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此时的“杨寅”已经成为华人圈里“寄生”的代名词,但凡有年轻人欺诈老人财产都被称为“杨寅”,他也再无颜面、无权利留在新加坡。
钟庆春经过这一劫后,跟外甥女莫翠玲居住在一起,年过90高龄,身体健康神志清醒。
当她听说杨寅出狱,只淡淡地说:“希望他重新做人”。
得知外甥女还想追讨未交回的500万新币(约2500万人民币),钟庆春神色如常,反问道:“值得吗?”
也许在钟庆春心里,能摆脱恶人,已经是大幸之事。
一位孤独的老人,原本只是想在晚年得到一些亲情的陪伴,有人说说话,有人嘘寒问暖,即使对方有些许问题,也宁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为守住这份快乐。
老人的陷阱,从来不是智商的陷阱,而是情感的陷阱。如果可以,老人宁愿沉浸在其中,不要醒来。
这场跨越国度的“寄生”案,最终没有赢家,只道尽了人间的清醒:唯有真情,重金难买。
-END-
作者:馨泽
编辑:毛毛雨
往期精彩文章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