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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r·夜读|我的师大情结

我的师大情节

文/齐亚蓉

作者简介

齐亚蓉,女,新加坡写作者。

1966年出生于陕西省洛南县,1989年毕业于陕西师范大学历史系,1997年移居新加坡。

2015年5月放下教鞭专事写作,同年11月获首届”莲花杯”世界华文诗歌大赛优秀奖。

2016年4月获首届“盟大杯”爱鸟周全国征文大赛三等奖,2016年11月获“册亨杯”世界华文诗歌大赛铜奖,2016年12月分别荣获第二届“莲花杯”及“中山杯”世界华文诗歌大赛两个铜奖,并同时获“凤凰山杯”优秀奖。

2018年6月凭借《爷爷的老杏树》获得第八届冰心文学奖一等奖。

著有散文集《他乡故乡》《爱上一座城》。

接获录取通知书十多天后,我便在爸爸——我的同系校友的护送下欢欢喜喜地来到了古城西安。

“我们师大可是当年西安最美的高校,尤其春天到来时到处草木葱茏,一派欣欣向荣。”一路上爸爸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踏入校门的那一瞬,正值壮年的爸爸双目润湿,红光满面,仿若当年那个独自走出大山来到这里的俊美少年。

“一切都没有变,都是当年的样子。”爸爸喃喃自语。

那天下午,爸爸跟留校工作的四位同窗欢聚在时任保卫科长的同学办公室里话当年,他们用得最多的语句是“记不记得那谁谁谁……”接着是一阵又一阵的爆笑,听得坐在一旁的我心里直犯嘀咕,想着一大把年纪的他们怎么活脱脱一群小孩子般?不曾想多年以后我和我的同学们比起那天的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入校后,很快就认同了自己的身份并以此为荣。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来自不同省份、不同地区的八个女孩相逢在陕师大13号宿舍楼3层紧挨楼梯的一个狭小空间。刚刚走出大山的我看着爸爸远去的背影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惊慌不安,很是羡慕室友们的谈笑自如,尤其惊异于其中两位同龄人的成熟老道及口才绝好,羞涩胆怯的我则几乎不敢或不愿开口讲话,但这并不妨碍我跟她们在短时间内成为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一同徜徉在迷宫似的校园,一起流连于墨香四溢的图书馆,并在半年后的某个周末的早晨突然冒出了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从此不再羞于启唇,不再封闭自己,不再那么排斥这座城市,并开始享受边跟随拥挤的人群缓慢移动脚步边跟身边好友高谈阔论的乐趣。从某位老师的某个史学观点到某位历史人物的功过得失;从某本世界名著的人物剖析到该写作者的逸闻趣事;从历史到现实,从他人到自身:辉煌、荣耀、失落、困惑……这种赤诚相见的交流作用之大不知不觉但显而易见,无论知识层面抑或个人修为都在彼此的相互影响之中得以快速成长。

后来发展为整个宿舍每晚临睡之前的“卧谈会”,七嘴八舌,开诚布公,你家门前几棵树,她家屋后几根草,闭上眼就能摸得到。

整个校园最令人喜爱的地方无疑是学校的图书馆,藏书之丰富固然是主因,但有一点绝对不容忽视,那就是这座建筑本身浓郁的书卷气与周围环境的典雅别致相得益彰,尤其正门前那几棵龙爪槐及白玉兰一下子就抓住了我们这群痴情女儿心,每天每天,顾盼生辉,流连往返。

每当抱着几本书从侧门走出来的时候,总忍不住回头,再回头,目光顺着那绿油油的爬山虎向上,再向上,越过屋顶,投向广袤的夜空。

也就那么几回转身,毕业季就站在了身后,虽有几张旧照片在手,但最后一次回头望的心情已无从捉摸,好在后来可数的几次旧地重游,一眼就知道图书馆依然旧时模样,实在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莫变,莫变,莫变哦!”不止一次对自己也是对故地发出如此慨叹。

“母校的联合教室也没变。”微信那端,班长李涛笑得十分温暖。

联合教室可谓全校师生共有的厅堂,迎新、送老、新年联欢……笙歌不断,那方小小的舞台,登上去的次数数得清,留下来的念想道不完。最为清晰的画面当属邓丽君小姐的笑容,大一那年的某个傍晚,恰好路过,被人潮挟入联合教室,平生第一次透过电视屏幕看到——也才知道发出“靡靡之音”的那张面孔原来如此甜美,如此纯净。

“我们的6号教学楼现在装修之后已改为外国语学院了。”班长的信息。

“物非人亦非!”我的感叹。

6号教学楼在图书馆的南侧,不记得楼高几层,只记得我们年级三个班的教室在三楼,固定教室,我们全班53名学生,男30,女23,跟中学时没什么两样,只是老师的授课方式完全不同。

印象最深刻的要数教《中国古代史》的臧振老师,对他记忆之牢固基于两方面的原因,其一跟他的鼻子有关,好像鼻泪管有什么问题,可能会影响到讲课,他一再请大家谅解,但其实他不讲我们根本看不出。其二跟大四时的实习有关,他是我们实习点的带队老师,安顿好后他拿出自己的一篇文章让我看看是否有需要改动的地方,大概他看过我们班的墙报,知道我喜好此道,我也就老实不客气地指出了几个“用词不当”之处,因此而大受赞赏,后来我的实习得到了最高分,当然这两者之间毫无关联,不过因此而跟臧振老师熟络起来,多年后曾在学校的老西门偶遇,我们两个一眼就认出了彼此。

那时对我产生震撼的当属黄新亚老师,他的《中国文化史概要》讲得实在精彩,具体讲了什么已全然忘却,只记得他讲着讲着就引出了《红楼梦》,两个钟头不间断,听来十分过瘾。大概与自己对文学的浓厚兴趣有关,只可惜那时没修过中文系的课 ,只是常常混进他们的电教室看了好多部获奖影片。

大概六七年前,回国探亲时见到了我们宿舍的老大,她专程从青海飞来西安,她是我毕业后见到的第一个外省籍同窗。那个冬日的早上,我们相携着走进了母校,徘徊在图书馆周围,徘徊在6号教学楼下,但都没勇气走进去看看,怕变得认不出徒生伤感。

后来又来到我们的“白宫”(行政大楼)前,对面的操场不知何时起被封闭了起来,有学生正在里面上体育课,我们央求工作人员打开锁让我们进去看看。走在宽阔的操场,看着一个个年轻的面孔从身边飞奔而过,突然感慨万千,泪水奔涌而出,想起爸爸当年送我来师大时不就这个年纪吗?那时自己还偷笑过他们一大把年纪,觉得他们太过感性呢……赶快擦干眼泪露出笑容吧。但当走到13号宿舍楼下,仰望当年我们住了四年的那扇窗口,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但其实离开师大的这些年里几乎年年都能见到几个同学,大家一起吃顿饭,忆忆旧,并无太多伤感,只是全班同学毕业15周年及20周年两次回校欢聚时自己皆因时间不配合而缺席,近年来,微信又把大家紧紧连在了一起,多多少少弥补了一下缺憾,“我们这一班”定当长长久久在一起,这一点毫无疑问。

毕业后的第四个年头,随着单位的搬迁再一次回到了古城,落脚点也在南郊,很是靠近母校,那个阴冷的冬日,常常让先生陪同着回到母校走走,那是这座城市里自己最为熟悉的地方,虽然看不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眼里、心里的冷清不言而喻,但也足以抚平内心的纷乱,寻得一丝安宁。

再四年后, 即跟随先生的脚步离开古城南下狮城,本以为几年后定当回归,不想一晃就是二十余载,恐已遥遥无期。狮城岁月里,教书成为自己安身立业之本,师大成为最大的身份认同,每每念及于此,无不万分感恩并傲然于心。

三年前放下教鞭开始写作,以圆少年时萌生的作家梦,很是庆幸当年走进了师大的校门,“随夫下南洋”后方得以安安静静教了十七八年书,从未做过它想,后来流于笔端的文字也才得以始终清澈如初、宁静如初,并不断得到肯定和认可,这一切都是母校给予的。

自提笔以来,不断得到大学同窗们的支持和鼓励,感恩于心。想当年毕业纪念册上很多同学留言希望我将来成为我们班的三毛或琼瑶,现在想要告诉他们的是其实我只想成为我自己:陕西师范大学历史系八五级二班的齐亚蓉,出书两本,散文集《他乡故乡》及《爱上一座城》,荣获“第八届冰心文学奖”首奖。

第一步,刚刚迈出,夜已深,路还长,且走且珍惜。

像我们的图书馆,像我们的联合教室,保持昔日的安然,淡定从容地老去。

一颗赤子之心,几段简陋之文,与我所有的师大校友共勉,包括我的老父亲。

(文章有删减)

「师大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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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黄婷

责任编辑/ 张莹

内容来源于《陕西师大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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