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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安澜80周年祭,凶手不只日本人?


伟人挽诗第一将

1942年5月26日,缅北克钦寨茅邦村,再行50余里,即是中国。

戴安澜率部为远征军断后,冲破日军最后一道防线时胸腹多处中弹,伤口溃烂、化脓生蛆、粮药断绝。

将军最后一次从昏迷中苏醒,令卫兵扶起身后向北望去,口中喃喃“反攻,反攻,祖国万岁”,17时许,中国远征军第五军第200师少将师长戴安澜壮烈殉国。怀中遗书写道:“现孤军奋斗,决以全部牺牲,以报国家养育!为国战死事极光荣。“

马革裹尸埋异域,举国震动河山悲,将军身后之哀荣,民国无人出其右。

就在4月6日,蒋介石还携宋美龄在缅甸眉苗与戴安澜共餐长谈留宿一昼夜,得知爱将阵亡,委座如遭雷击,写下一生中唯一的挽诗

“虎头食肉负雄姿,看万里长征,与敌周旋欣不忝;马革裹尸酹壮志,惜大勋未集,虚予期望痛何如?”

消息传到延安,前一天刚刚失去左权的中共最高层再陷悲痛。周恩来为弟子题词

“黄埔之英,民族之雄”。

安徽芜湖赭山,戴将军故乡衣冠冢

八路军总司令朱德和副总司令彭德怀共书挽联

“将略冠军门,日寇几回遭重创;英魂羁缅境,国人无处不哀思”。

毛泽东作出生平第一首悼诗《五律・海鸥将军千古》

“外侮需人御,将军赋采薇。师称机械化,勇夺虎罴威。

浴血东瓜守,驱倭棠吉归。沙场竟殒命,壮志也无违。”

主席一生赋挽诗两首,21年后再作《七律・吊罗荣桓同志》。短短40字有盛赞、悲痛、惋惜,最为传神的当属”竟“字,展现出伟人的震惊和悲愤,牵出民族的屈辱和无奈。


王牌之王牌

戴安澜,黄埔三期,历任北伐军排长、连长、营长,战历扎实。

黄埔三期最为知名的学生除戴安澜,还有王耀武和方先觉两位抗日名将

1933年长城抗战,戴安澜首次对日作战,驻防古北口龙王峪,正面抵抗日军精锐第8师团16旅团,敌步炮协同猛攻下戴部死守不退,关东军留下记录“古北口实乃长城一役激战中之激战”。

1937年全面开战后,台儿庄、徐州、武汉、长沙等多场大型会战戴部全数参加。因指挥才能卓越,战术运用灵活,所部作风勇猛,屡获嘉奖授勋。

1939年1月,戴安澜升陆军少将,任国民革命军第五军第200师师长

第五军系国军第一支,也是当时中国唯一的机械化军。200师为该军起家班底,由1937年组建的坦克装甲团扩编,战力领衔全军。戴安澜风度儒雅、严于律己、正直廉洁、爱兵如子、作训刻苦,故此部队的装备战术和风骨意志均为国军翘楚。蒋介石视为禁脔,不配属任何战区,划归统帅部直接指挥。

1939年12月,桂南会战爆发,第五军建军后首战就在昆仑关对上了日军第五师团。二战前,日本仅有常备师团17个,又称甲种师团。其中番号前七者成军于明治时代,是为七大镇台,曾参加甲午、日俄、一战、侵华等数战,堪称日本陆军柱石。

第五师团前身为广岛镇台,它更为人熟知的名字来自于全面侵华开战时,第19任师团长板垣征四郎,故在中国也被称为板垣师团。

板垣征四郎,“九一八”事变主要策划者之一,历任关东军和中国派遣军参谋长,官至陆军大臣,衔陆军大将

东北驻屯、华北事变、忻口平型关、台儿庄、广州、海南、法属印度支那、马来亚、新加坡,第五师团作为侵华急先锋和东亚作战头等主力,其战绩在七镇台中也是数一数二。

面对此等日军精锐中的精锐,第五军没有一丝怯战,与日军展开持续对攻,两星期内阵地三次易手,戴安澜最终率200师主力占领昆仑关,取得开战来中国军队的首次正面攻势胜利,第五师团21旅团长中村正雄少将被击毙,日大本营派参谋次长泽田茂亲临督战亦无法扭转败局,第五师团遭受建军史上最大重创。

此战,第五军坐实了中央军头等王牌地位,并作为核心部队组建入缅作战的中国远征军,戴安澜被盛赞为“当代标准之青年将领”。


缅甸日军:垫底的对手

1942年5月,入缅不过月余,第五军溃退,戴安澜战死,这事儿很离谱。

日本南方军战力强悍,但负责攻击缅甸的第15军战力稀松,司令官饭田祥二郎能力平平,靠着他爹“老饭”各处镀金后混上军长。比之南方军麾下的另外三支部队,15军绝对垫底。

日本南方军总司令寺内寿一,1943年入元帅府,与其父寺内正毅成为日本唯一父子元帅

南方军14军在菲律宾把麦克阿瑟苦心训练的10多万美菲联军打得溃退巴丹,不可一世的老麦狼狈出逃澳洲,指挥官本间雅晴成为世界上“唯二”击败过美国五星上将的亚洲将军。

16军的司令官今村均是昆仑关时的第五师团司令官,颇有儒将风范,在征服荷属东印度后实施宽松统治,升大将后一手农业抓生产一手游击挖地道,化拉包尔为南泥湾,实为日军中学习《论持久战》之大成者。

25军司令官山下奉文恶名最盛,3万人“银轮战队”骑着自行车就击溃英军13万俘虏,日本陆军大学28期军刀组次席,42年关东军升总军后任第一方面军司令,43年晋陆军大将,日本有“海军山本,陆军山下”之说。

实际上15军下辖的两个二流师团,在与远征军的首次交战中悉数败北。

3月19日,戴安澜第200师作为第一支入缅部队,在敌情未知调整未及下即与日军55师团遭遇,由于英缅第一师不战而逃,西线英军全线后撤,戴部被4倍于己敌人的三面合围在同古城,激烈抵抗12天后全身而退,拥有制空权的日军伤亡4000余。首相兼陆相东条英机在大本营作战会议称:“同古一战为旅顺攻城以来从未有之苦战”。

1904年日俄双方围绕旅顺城鏖战5个月,伤亡过10万,旅顺战役被认为是世界第一次现代化围城攻坚战

4月17日,日军33师团以1个联队将此前同古一路逃跑的英缅第一师7000多人围困在仁安羌油田,绝望的英军向中方求救。远征军38师师长孙立人遣113团一千多人,一个昼夜即歼灭日军过千,英国人获救后高呼“万岁”,是为著名的“仁安羌大捷”。孙立人因此获美国总统罗斯福授予的“国会勋章”,英王乔治六世授予的“丰功勋章”,中国国民政府授予的“云麾勋章”。

孙立人,清华土木系本科,留学普渡大学后转读弗吉尼亚军事学院,中国首个男篮亚冠主力,国军将领学霸天花板

此后南方军抽调18师团和56师团增兵缅甸,以第五军强悍战力,败或许难免,但退绝非难事。主席之所以强调“沙场竟殒命”,说的大概就是除了日本以外的一群帮凶了。


傲慢的英国人

英国陆军在整个二战都是混过来的,驻缅英军不但战力低下,更是战意全无,不仅专一触即溃,还尤其擅长不知会中方的临阵脱逃,更有甚者留下大量汽车坦克重炮粮草,帮助无后方奔袭作战的日军轻松实现了持续补给。

英国驻缅军司令亚历山大中将,有指挥敦刻尔克大撤退的光辉战绩,人送外号“亚跑跑”。他不辱使命,48小时就丢掉仰光,导致日军长驱直入,却把锅全部甩给前任胡敦将军和中国军队。

印缅军总司令韦维尔上将,最大成就是败意大利于北非,业界尊称“韦丢丢”。被隆美尔完虐后转战亚洲,3个月就丢光了除印度外所有英国殖民地,麾下13万将士被俘。此人曾3次拒绝远征军入缅,将布防与作战先机拱手相让。

然此二人都得以晋升元帅,因为他们忠实执行了“反华铁杆”丘吉尔的命令。

丘吉尔一向认为中国是“劣等民族”和“野蛮国家”,多次拒绝中方参与国际会议, 罗斯福一再强调中国牵制日军对太平洋战场是决定性的,但丘仍声称与中国人见面是“最后的容忍”。

日军进逼香港,丘拒绝中国军队入港抗日,认为这将会影响香港战后归属,开罗会议再次拒绝战后归还香港,还坚决反对将归还东北及台澎金马写入《开罗宣言》。

1943年太平洋会议,丘提出“西藏是一个独立国家,中国对西藏没有实际管辖权,分裂出去又有什么关系?”

1940年日本要求英国切断滇缅公路,丘在国会发言:“为了远东和平,我们要放下所谓的面子,接受日本要求,作出关闭那条公路的正确决定”。

正因大动脉被切断,中国被迫组织远征军入缅,然而丘既不觉得中国人能够对抗日本,更担心这会影响英国对缅甸的殖民统治。

作为20世纪最为杰出的政治家之一,丘有太多值得尊敬之处,然而他敌视红色和分裂中国的脚步,未有一刻停息


倒戈的缅甸人

丘吉尔对缅甸人的担心实在多余,因英国多次残酷镇压缅甸独立运动,本着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原则,日军以解放者姿态获得了缅甸人民的夹道欢迎,在日军支持独立的承诺下,缅军不战而退,百姓送来补给,向导提供情报。中国则被认为是英国帮凶,成为缅甸土著明枪暗箭的打击对象。


尖酸的美国人

史迪威,1942年3月到任盟军中国战区参谋长,曾三次来华生活近8年,被认为是美军罕见的“中国通”。但比起日军的板垣和石原等真“中国通”其实差距不小。

史迪威写汉字说中文都是一流水准

在美国陆军有“尖酸乔”外号的史不谙国军内部的派系林立,不理解中国的官场政治,没学到为人处事的古老智慧,认为仅凭身份就能号令三军莫敢不从。然而统帅部的蒋介石、参谋团的林蔚、前线的杜聿明、英国的韦丢丢和亚跑跑,哪一个都不是他能随意拿捏指挥的。

再则,这位陆军中将此前38年职业生涯多为教官、武官、训练官、情报官等角色,少有亲临一线战场,更无大兵团作战经验,他和没啥实权的罗卓英紧锣密鼓筹划所谓“曼德勒”会战,全然不顾日军倍数增兵,执意抽调第五军参加会战,对日军包夹围歼我军的动作缺乏准备,最终会战流产,防线崩盘。

但史迪威在撤退时是条汉子,拒绝乘坐任何载具,徒步行军到印度。倘若戴安澜能够跟他一道向印度西撤,绝不会落得身殒,但此时有人跳出来说,“想都别想“。


越级指挥的蒋先生

蒋坚决不同意将部队撤往印度,他的心理大概如是:

首先,你史迪威只是我争取美国援助的吉祥物,见面第一天就叫我”花生米“也就忍了,怎能让部队听你瞎指挥,老夫威信何在?

第二,远征军乃嫡系精锐,以英国人的尿性,到了印度后未来何去何从孰难预料,这要出了差错未来的“五大主力”可就丢了仨!

第三,一旦西撤,则中缅之间失去最后防御,日军将直逼云南危及重庆,难道真要启动迁都兰州预案,天天吃牛肉面?

蒋立即变身微操达人,越3级指挥第五军军长杜聿明,必须向北经野人山回国。

蒋的确多虑了,史迪威前后给他起了十几个外号,日军压根打不进云南,远征军在印度很滋润,老蒋还将持续往印度送人。

42-43年,在史迪威主持下,有10万中国军人前往印度蓝姆伽,接受美军训练,装备美械,为反攻缅甸做准备


一路背锅的杜光庭

杜聿明无奈“背黑锅”,并由此开始了他漫长的“背锅生涯”。

去年上映的电视剧《大决战》又称《光庭填坑记》,真实再现了有心无力的男主角杜聿明是如何成为解放战争第一“背锅侠”的。

十年中将无晋升,锦州徐州连丢城,体疾未愈心已衰,惟愿校长不相逢

杜乃国军难得的清流,很了解野人山因没有活人走出来而得名,也深知5月雨季意味着蚂蝗毒蛇瘴气肆虐,然而眼见部下生命被疟疾破伤风败血病吞噬,他也只能选择执行校长命令。

归国后,远征军非战斗减员超1/3,是战斗伤亡的3倍,中国最精锐的3万士兵埋骨野人山

最清醒的是孙立人,他坚决率部西撤印度,38师得以保存战斗力,在印度整训后于1943年10月杀回缅甸,连战连捷攻无不克,毙敌超3万人,孙立人被称为“东方隆美尔”,然而解放战争就被蒋挂起,后于台湾软禁33年。

装睡的杜聿明荣登“大决战男一号”,陈官庄被俘后送入功德林进修10年,妻女在台湾被蒋断了津贴。杜大彻大悟后被首批特赦,幸运挺过了文革,招得一个叫杨振宁的好女婿。

戴安澜的生命永远停留在38岁,史迪威评价“立功异域,扬大汉声威第一人”

戴安澜遗孀捐出全部抚恤金,在家乡建立学校,夫人抚养四子女长大,长子戴复东为建筑学名宿,中国工程院院士

戴将军担得冠军侯之姿,然而若无卫青陈汤的同心戮力,没有张骞和班家父子的纵横交伐,没有文武昭宣的前赴后继,“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纯属自大空谈,今日中国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