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许传良
“字的结构,又称布白,因字由点画连贯穿插而成,虚实相生,才完成一个艺术品”。
这是宗白华《中国书法里的美学思想》里的一句话,其要旨在于阐发结构与布白的紧密联系,笔者不仅仅属意于此,还对其用到的“穿插”二字颇有会心,尤其是配合“连贯”用之,即时阐发出了一个时空观,因为连贯代表着时间连续,而穿插更包含空间分割,不禁再次击节。
“穿插”结构之法,为欧阳询《结构三十六法》之第四法,可谓历代书家构字之圭臬,然细究起来,却含有诸多奥义,试想,三千大千世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各得其所,生生不息,正是一种和谐的穿插。生活中所见,一道彩虹,雨后天空顿时增添绚丽;一颗流星,是夜空中最华丽的瞬间永恒;而十里春风中的鸟鸣,真真可以看成柳绿花红中的点缀,顿生无限生机;如此等等,都是天地之间的最美穿插。
再联系到其它,音乐艺术中,比如琵琶演奏,在顺序流淌的音符中,“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这是轻重的美妙穿插。在作文之法中,插叙一法,往往为全文生出跌宕起伏之节奏。而一幅山水画作,更能见出画家妙手偶得之时的万籁和声。可以说,艺术创作基于生活中的和谐,从某种程度上讲,更体现在艺术表现中的合理穿插。
由穿插之审美,我们还可以想及,其最高之境,正如卖油翁,不仅仅是“自钱孔入,而钱不湿”的娴熟技艺,而是已经上升为道。果如此,在书写之中也就避免了生硬的拼凑与组合,和谐穿插,更显示出它的独特审美所在。
然而,在技法一途,或可再详而论之,但有人将“穿插”一词,理解为横向书写为穿、竖向笔画为插云云,难免有穿凿附会之讥。因为凡笔画相交,无论何种方向,都可认为是穿插,由此也就产生了笔画之间的距离或者角度、弧度等可以看得见的实际构成。字当整体协调,亦必求空间匀称、重心平稳等,这自然离不开笔画的合理穿插。
图1 赵孟頫《胆巴碑》中的“十”字
图2 颜真卿《多宝塔碑》中的“十”字
图3 柳公权《神策军碑》中的“十”字
图4 褚遂良《雁塔圣教序》中的“十”字
比如“十”字,在楷书书写过程中,即使如此简单的“一竖”穿插“一横”,亦有多种组成形式,但观历代楷书大家笔下,基本少见竖偏左之状,一般居中或稍偏右(图1—图4)。分析原因,当与横画的左轻右重相关,故而其重心点随之由中心稍右移。而竖画亦见穿插之则,即一般是上短下长之形,这也符合上紧下松的结构之法。
因此,即使如此简单的两笔,亦可见穿插之妙理玄机,可见,穿插之法,实在不可小觑。
再如颜真卿《勤礼碑》中,“参、幼、诞、呼”四字,“参”的下撇起笔,
图5 颜真卿《勤礼碑》中的“参”字
“幼”的右撇收笔,
图6 颜真卿《勤礼碑》中的“幼”字
“诞”的捺画起笔,
图7 颜真卿《勤礼碑》中的“诞”字
“呼”的横画起笔,
图8 颜真卿《勤礼碑》中的“呼”字
都为整体结构的和谐而找寻到合理位置,可谓恰到好处(图5—图8)。
不妨再展开来寻绎其中规律,就结构之美而言,无论笔画多寡,在连续穿插之中,大致符合匀称之则,在匀称基础之上,再讲求松紧变化,做到既能纵其长,又能安排到位。
来源:《书法报》2020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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